第122章：興師問罪
這年頭能有幾本藏書是很了不得的，因為沒有印刷術，所以所有的書冊都是用筆抄或者用小刀在竹卷上刻字，費勁的很。
尤其是那些名士、大儒的手書，更是十分珍貴，儒生若是能有一本名士親手抄寫的書冊，都能吹一輩子了。當成傳家寶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擺出來賣？
“有此諸公的手書，當真？”那黃兄也吃了一驚，急忙拉著另一人：“張兄，快進去看看！”
“哼，我倒要看看這家店在搞什麽名堂！”
兩人半是驚奇，半是憤怒，氣衝衝的走了進去。
“哎呦，兩位公子，要買書麽？”櫃台後的店家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黃兄背負雙手，麵色傲慢，慢條斯理道：“店家，汝這牌子上說得可是真的？”
店家點點頭：“自然，小店內有鄭公等五人親筆手書數千冊，不下十餘種。”
“哦？既然如此，且取一本鄭公的手書！”
“好嘞！”店家轉身從櫃台上取下一本書，遞給了他，他拿起來一看：《公羊春秋》，竟然和自己收藏的是同一本，當即打開一看，一股油墨清香撲麵而來。
“這.……”他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黃兄，是不是這店家騙人？”另一名儒生見到黃兄愣住了，頓時對店家怒道：“好汝個騙子，黃兄家藏萬卷，汝難道以為這偽書能騙得過黃兄麽！”
“小人豈敢作假？這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名儒手書啊。”店家表情一臉無辜，急忙擺手，那儒生卻不算完，隔著櫃台一把抓住了店家的一領，老拳握緊。
“張兄住手！”
黃兄厲聲喝住了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長歎一聲：“這.……的確是鄭公手書！”
鄭玄本身便是東萊郡人，開講授學，千百儒生圍觀聽講，他自然也曾前往聽講，有一次偶然看到過鄭玄的筆跡。
和這本書上的筆跡，幾乎一模一樣。
除非是那種特別擅長模仿鄭公筆跡的高手……
“這本書多少錢？”黃姓儒生不禁開口問道。
那張姓儒生鬆開了店家的衣領，店家微笑道：“兩位公子，這本書隻要五百錢一本。”
“這麽便宜？”黃姓儒生感慨一句，豪爽道：“鄭公、孔東萊和一龍五位的手書，各自給我來一本！”
“好嘞！”
店家樂了，轉身從背後取出六本線裝書，用麻布包好，遞給了黃姓儒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黃兄，汝可看清楚了？那果真是鄭公筆跡麽？”
兩人走出了齊魯書坊，張姓儒生還是有些不信，不禁再度詢問道。
“十有八九，吾曾經看過鄭公筆跡。”
“啊呀，那我也要去買一本才成，鄭公親筆手書怎麽不得買一本啊！”他急忙轉過頭去，隻見得這間書坊裏已經來了不少儒生，急忙大喊一聲。
“唉！鄭公的那本《公羊春秋》，給我留一本啊。”
蕭言自個兒就是東萊郡都尉，手裏有權自然得多加利用，因此立刻就以東萊郡為中心，向整個青州擴散，東萊郡轄下諸縣和其他幾個郡的郡治所在，都開設了齊魯書坊，兜售書冊。
而且……這年頭根本就沒有什麽版權，唯一的花費就是人工費還有紙張的成本，剩下的全部都是純利潤，讓蕭言很快就收回了成本，賺了個盆滿缽滿。
蕭言總算是體會到後世盜版商的感覺了，根本用不著付給作者版權費，印書那還不跟印鈔票似的？
不過每過幾天，他就被孔融給找上門來了。
蕭家塢堡，會客廳內，孔融胸膛微微起伏，一臉難看的表情。
“文舉兄不在城中料理郡中政務，怎麽跑到我這兒來了？”蕭言哈哈一笑，迎了上去。
“蕭仲策！”孔融見到蕭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吹胡子瞪眼道：“汝說自有辦法，便是將我等手書拿出去賣麽？哼！”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聖賢書字字珠璣，錦繡文章豈能拿來做市井買賣？”
孔融怎麽也沒想到蕭言出了這麽個歪主意，自古以來重農輕商，漢朝時許多大商人家產萬貫，穿著綾羅綢緞，結果朝廷立刻下令禁止商人穿絲綢，對其限製可見一斑。
農業為本，從商那是賤業！諸子的聖賢文章，他們用心謄寫，怎麽能染上銅臭味呢？
“文舉兄此言差矣！”卻不料蕭言麵色變得嚴肅起來，一本正經道：“難不成文舉兄是認為自己親手抄寫的《論語》連五百錢都不值麽？”
孔融一愣：“吾，吾非此意也。”
他哪是這個意思，他是反對蕭言賣書。
蕭言不等他說完，直接開口打斷：“這麽說，文舉兄是覺得管幼安、華子魚、邴根矩、鄭公幾位親手抄寫的書冊不值五百錢？還是說令祖夫子的箴言不值五百錢？”
“這.……”孔融張目結舌，這話說出來多得罪人？而且他要是承認這話，那等於欺師滅祖，哪有說自家祖宗壞話的？
“五百錢正是某苦思冥想，若是不要錢白手相送，那豈不是說文舉兄和鄭公等四位的心血一文不值麽？”蕭言一本正經道：“因此，應該定下價錢，這樣方能顯出幾位的心血啊。”
孔融被蕭言這番“價值本論”的套路給說懵了，難道要他承認自己和鄭玄等幾位名儒的心血一文不值麽？
“.……仲策所言，似乎不無道理。”孔融有些艱難的道。
“這便對了，一本五百錢也不貴，若是放在平常，即便是有人拿出五萬錢相邀，難道文舉便會為其欣然作書麽？”
孔融矢口否認：“豈有此理，孔某豈肯為之？”
“這便對了，眼下五百錢並不貴，卻能讓無數儒生瞻仰到諸位的筆跡，讓寒門學子有書可讀，難道做錯了麽？”
……
蕭言舌燦金蓮，偷換概念，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最終成功的把孔融給忽悠瘸了，讓孔融覺得賣書好像也沒啥不對，這才能凸顯自家的價值啊，否則要是白白送出去，那豈不是顯得自己親筆手書，一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