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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蓬萊有客緣東洋

  話說峨眉劍派和川蜀武林幾個幫派方才因言思道的設計腹瀉不止,徹底淪為各大幫派的笑柄,到後來眼看場中一場場對決愈發激烈,眾人專心觀戰,竟漸漸將他們給忘了。此時伴隨著定海劍的寒意瀰漫,朱若愚挺劍叫陣,眾人才想起今日還有這位手持「天下第一神兵」、「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四的峨眉劍派掌門人在場,驚愕之餘,再看到涼棚里一干人狼狽不堪的醜態,又忍不住好笑。


  此時場中的朱若愚分明面容憔悴,一張臉蒼白得不見絲毫血色,可想而知是因持續腹瀉造成的虛脫。眾人敬畏之心一去,頓時七嘴八舌地嘲諷起來。玄武飛花門這邊不等為首的葉定功表態,後面眾人已紛紛笑道:「適才峨眉劍派先後兩次對陣神火教,誰知先是不戰自潰,接著派中第一高手戴七又敗亡於公孫莫鳴之手,可謂一敗塗地,如今卻還要厚著臉皮出來爭奪盟主之位,羞也不羞?」那大孚靈鷲寺的善因住持也揚聲說道:「阿彌陀佛,且容老衲說句公道話。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日這場比武奪帥既已立下規矩,還請朱掌門自重……」


  不料善因住持話到此處,場中朱若愚突然以定海劍遙遙一指,一股凌厲的寒氣已朝他撲面而來,一股腦灌入口中,竟教他後面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聽朱若愚運功提氣,壓下眾人的聲音說道:「便如神火教方才所言,武林盟主自當技壓群雄,以武功強弱論成敗——這盟主之位我峨眉劍派今日是坐定了,在場若有哪位不服,包括玄武飛花門的先競月和神火教的公孫莫鳴,只管下場賜教便是,朱某人一一接著!」副掌門風若喪也在涼棚里用虛弱的聲音嘶喊道:「不錯!盟主之位既然朝廷的大官坐得、西域的魔教也坐得,我峨眉劍派乃是『蜀中四絕』之首、中原武林堂堂正正的名門正派,為何偏偏坐不得?」


  面對朱若愚的揮劍立威,在場眾人都是心中一凜,再聽到風若喪這話,又不禁暗暗稱是。要知道今日之事,既然由朝廷或者神火教出任盟主之位都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在場能與先競月和公孫莫鳴這兩大曠世高手一戰的,也便只有手持定海劍的朱若愚一人而已? 以此權衡利弊,倒不如讓峨眉劍派奪下盟主之位,好歹也是江湖人管江湖事、中原人管中原事。當下便有不少好事之人立馬改口? 支持峨眉劍派的掌門人再來比過? 爭吵哄鬧之際? 漸漸地竟有兩三千人附和,呼聲極高。


  眼見局面演變成這般模樣,北面高台上的葉定功心知今日這場「太湖講武」已然失控? 徹底淪為了勝者為王之局。玄武飛花門若要依原定計劃奪下盟主之位? 又或者是神火教也好、峨眉劍派也罷,非得技壓群雄不可,直到在場的上萬人里再無一人敢下場挑戰為止。對此唯一值得慶幸的? 便是先競月已平安歸來? 接下來玄武飛花門是否能順利出任盟主? 繼而以朝廷的名義掌控整個江湖? 便只能將成敗盡數壓在這個「十年後天下第一人」的身上了。


  話說先競月和謝貽香此時已回到北面高台上? 雙雙在前面的椅子上就坐。旁邊一直沉睡的得一子不知何時已經睜眼醒來? 用他那灰白色的瞳孔打量著謝貽香左肩的傷勢,口中冷冷說道:「一幫蠢物的耍猴鬥雞之舉,與你何干?多此一舉,自討苦吃!」謝貽香本就傷痛難耐,聽到這話更是心中有氣? 然則此情此景? 倒也不和他計較? 只當沒聽見。得一子討了個沒趣? 兀自冷笑幾聲,又在椅子上閉目沉睡過去。


  待到朱若愚下場叫陣,揚言要奪武林盟主之位? 並且點名要與先競月再戰,玄武飛花門眾人不禁心道:「先副指揮使剛與那什麼東瀛劍聖大戰一場,必定消耗不少,再加上他從東山一路趕回,免不得身心疲憊,又豈能立刻再戰『武林第一神兵』定海劍?況且即便能夠戰勝朱若愚,緊接著還有一個修為通神的公孫莫鳴以逸待勞,又當如何應對?」謝貽香也深知此理,生怕師兄逞一時血氣憤然下場,急忙按住他的手,示意靜觀其變。再看西面異域武林的神火教眾人,此時依然圍在涼棚里照看寧萃的傷勢,並未理會場中朱若愚的叫囂,就連言思道也不曾接話,自然是想坐山觀虎鬥,任由玄武飛花門和峨眉劍派先行廝殺。


  至於今日到場的其它幫派,一來有意爭奪盟主的方才都已盡數出場、鎩羽而歸,二來也自問不是先競月、朱若愚和公孫莫鳴三人的對手,是以嘴上雖不服朱若愚的狂妄,卻無一人敢當真下場較量。朱若愚在場中等候半晌,眼見無人應戰,不禁冷笑一聲,正準備自行宣布由峨眉劍派出任盟主,忽聽西面涼棚處突然傳來一個如夢似幻的年輕女子聲音,輕聲問道:「請問在場各位前輩,今日到場的幫派,是否只要能夠獲得十個以上幫派舉薦,便可下場爭奪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其聲音雖輕,卻清清楚楚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竟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眾人急忙循聲望去,竟是蓬萊天宮新任的芮宮主,此時已在一眾女子的擁簇下行出涼棚,於面紗后輕啟朱唇、開口詢問。算來眾人今日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位神秘莫測的芮宮主開口說話,不料聲音居然如此好聽,分明是個二十來歲的妙齡少女。再看她一襲淡紫色宮裝里婀娜的身姿,難免想入非非,好些人更是當場痴迷,一時竟無人作答。


  只有那大孚靈鷲寺的善因住持心如止水,雖然方才吃了定海劍一記寒氣,正值渾身冰冷、好不難受,然而眼見來自海外的蓬萊天宮突然發問,分明也想染指中原武林盟主之位,急忙出來「主持公道」,打著噴嚏說道:「阿彌陀……佛……,且……且容老衲……啊啾!今日推選的乃是……啊啾!乃是中原武林盟主,蓬萊天宮地處東洋,自是不在……」誰知他話還沒說完 ,這邊被公孫莫鳴擊傷的曲寶書已是哈哈一笑,竭力說道:「蓬萊天宮若要參選中原武林盟主……我普陀山潮音洞第一個舉薦!」


  話音落處,前來觀禮的異國各派唯恐天下不亂,紛紛表態要作舉薦。而中原武林的不少幫派雖不知蓬萊天宮為何要爭奪盟主之位,但一部分因為不滿玄武飛花門、神火教和峨眉劍派三家獨佔鰲頭的局面,能有「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六的「蓬萊客」出來攪局,自是再好不過,索性來便個火上澆油、亂中添堵;另一部分則是見這位年紀輕輕的芮宮主綽約多姿,想必面紗之下定是傾國傾城之貌,一門心思只想討得美人歡心,也相繼出聲贊同。到最後竟有五六十個幫派附議,願意舉薦蓬萊天宮出任武林盟主。


  如此一來,且不說今日早已定下有十個以上幫派舉薦便可參選盟主的規矩,單說公孫莫鳴和朱若愚二人先後放話,有不服者皆可下場較量,蓬萊天宮爭奪盟主之舉便是合情合理,無人能夠反對。於是局面便成了玄武飛花門的先競月、神火教的公孫莫鳴、峨眉劍派的朱若愚和蓬萊天宮的芮宮主四人之間的對戰;其餘幫派或無心競爭、或心有餘力不足,再無第五人參與。眼見葉定功和善因住持都不發話,以言思道馬首是瞻的神火教眾人也在涼棚里默不作聲,一時間在場眾人不禁議論四起,實不知這四家之間的比試應當如何進行。卻見蓬萊天宮的芮宮主已輕移玉步,緩緩行至場中,向當中的朱若愚行了個萬安禮,恭聲說道:「久聞中原第一神兵定海劍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實屬榮幸。請恕小女子狂妄,煩請峨眉劍派掌門人不吝賜教,令我等化外之人開一開眼見。」


  這話一出,四下頓時一片嘩然,不料這位年紀輕輕的芮宮主竟是直接找上場中的朱若愚,還指明要領教他手中這柄定海劍。朱若愚方才聽聞大名鼎鼎的「蓬萊客」出聲應戰,心中已是「咯噔」一聲,此時再看到對方徑直向自己叫陣,更是愕然當場,摸不清對方的來意,只得冷冷問道:「峨眉劍派與蓬萊天宮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芮宮主此舉何意?」


  只見芮宮主微一抬手,身後八名黑衣女子便呈兩列上前,奉上一床焦黑的槐木古琴,竟不同於世間之琴,乃是琴身雙面皆有琴弦,一面外拱,上架七弦;一面內陷,中置五弦。芮宮主抱琴在手,稍微整理衣裙,便在朱若愚對面的三丈處盤膝坐下,將這床古怪的雙面古琴豎於身前,這才回答朱若愚的問題,淡淡地說道:「此番前來中原,若非隨身攜帶此琴,小女子亦不敢直面定海劍之鋒芒。」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對這床雙面古琴愈發感到好奇。須知據古籍所載,上古伏羲作琴,由舜定五弦,內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宮、商、角、徵、羽五音,意合君、臣、民、事、物五象,后經文王、武王又各自增加一弦,名為文、武,方有流傳至今的七弦。然而芮宮主這床古琴竟有一十二弦之多,還是呈正反兩面分佈,實在有違樂理,縱是在場上萬人里不乏見多識廣之輩,亦無一人識得這床雙面古琴的來歷。但是聽芮宮主的言下之意,似乎眼下這番較量,爭奪武林盟主倒是其次,更重要的卻是要以這床雙面古琴領教對方手裡的定海劍,倒像是專門沖著朱若愚來的。


  場中得朱若愚見對方答非所問,倒也不再胡亂揣測。眼見芮宮主席地而坐、豎琴在前,不禁心中暗道:「這女子如此架勢,想必如同她方才以琴音對抗公孫莫鳴的拳勁,是要以琴音中蘊含的內力來與我較量。哼!以她這般年紀,即便當真服食過什麼奇珍異果,以至功力大進,也未必是我對手,更別說抵擋定海劍的神威!倒是她這床雙面古琴甚是古怪,不知藏有什麼厲害的機關,需得小心在意才是。」


  當下朱若愚不再廢話,手中定海劍隔空遙指對面的芮宮主,四下凌厲的寒意頓時大盛,直凍得在場眾人猶如針刺骨髓。只聽他揚聲說道:「朱某人不欺女流之輩,由芮宮主先行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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