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神火不滅攝全場
話說謝貽香見言思道叱令神火教眾人不必阻攔,當即毫不猶豫,展開「落霞孤鶩」的身法直奔西面而去,不過一頓飯工夫,便已抵達飄渺峰山腳。孰料葉定功為求此番「太湖講武」的周全,竟安排了兩百多名軍士嚴守上下山的出入口,同時又安排親軍都尉府的人細細盤查。幸好眾人大都識得這位和親軍都尉府副指揮使大人青梅竹馬的謝三小姐,所以謝貽香只是在山腳稍作耽擱,便一路往山頂的會場狂奔。
待到登上飄渺峰之巔,老遠便瞧見密密麻麻的人群圍在會場四周的涼棚內外,少說也有上萬之眾,卻是鴉雀無聲,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激戰的兩條白影。謝貽香依仗自己「窮千里」的神通遙遙一看,立刻識出當中手持長劍的白衣矮子便是當今峨眉劍派的掌門人、「定海劍」朱若愚;而另一名駕馭著半截戰陣長刀的白衣青年,正是師兄先競月。她心中愈發焦急,不禁提氣呼喊道:「師兄別再打了!言思道那廝……那廝和東瀛倭寇沆瀣一氣,要來害你!」
對決中的先競月和朱若愚二人此時正值緊要關頭,伴隨著謝貽香這一出現,兩人的心境都是一變。當下一人使出「定海劍訣」的絕學,一人祭出「獨劈華山」的殺招,以針尖對麥芒之勢正面對決,竟是要在一招之間決出生死勝敗。
誰知便在此時,一條金色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激戰中的兩人當中,竟以一雙肉掌同時硬接定海劍和偃月刀的全力一擊,當場化解當今武林兩大絕世高手的攻勢,從而阻止了朱若愚和先競月之間的這場「武林盟主之戰」。
朱若愚和先競月驚駭之餘,深知這金衣人的修為非同小可,都已隱隱猜出來人身份,當即不敢有絲毫大意,各自往後退開。不等四下觀戰的各幫各派回過神來,言思道的聲音已從遠處傳來,得意洋洋地說道:「神火不滅,江山焚裂——神火教公孫教主駕到!」
話音落處,一行人自會場入口處飛身下場,由八名或胡或漢的男女各持一枝燃燒著的火把,按先天八卦的方位站成一個大圈,擁簇著當中一併入場的五個人,分別是扶持著落木尊者的明火尊者、提帶著言思道的寧萃和來自東瀛的高手寒香居士。而在這一十三個人的中心,正是方才以一己之力震退兩大絕世高手、身穿金色長袍面帶純金火焰面具的神火教教主、「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二的的公孫莫鳴!
謝貽香原是要來通風報信,不料神火教一行人竟來得如此之快,幾乎是緊隨其後,也不知是如何通過山腳下的駐防軍士,一時竟沒了主意。幸好在場上萬人的目光之中,分明有兩道來自北面高台上的目光投向自己,她凝神一看,乃是一對灰白色的瞳孔,正是裹覆在白色斗篷里的得一子。謝貽香頓時微微鬆了口氣,心中暗道:「有小道長在此,說不定能化解言思道這廝的詭計……」
且不論謝貽香心中的思緒,單說神火教一行十六人突然現身,還肆無忌憚地報出「公孫莫鳴」這一名號,今日赴會的各大幫派、各路高手驚訝半晌,便如同冷水潑入滾油之中,頓時炸騰開來。一時間東西兩側涼棚里的「三顯一隱一幫」、北面高台後新拜入玄武飛花門的武林人士皆是亂作一團,不少人更爭先恐後地起身上前,想要一睹這位「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二、武林中最神秘的傳奇人物究竟是怎生一副模樣,卻只見到公孫莫鳴臉上的金色火焰面具,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
而北面高台上的葉定功身為這場「太湖講武」的負責之人,早已料到神火教餘孽今日會來搗亂,自然有所準備。所以公孫莫鳴一行人雖是來得突兀,他也能迅速定下神來,當即運起丹田之氣,沉聲喝道:「亂臣賊子,安敢前來自尋死路?給我拿下了!」
話音落處,玄武飛花門的十多名高手應聲下場,以方才擊敗過武當二代弟子何爭鋒的「金箭追星」辛統辦為首,和場中神火教眾人正面對持。然則今日新拜入玄武飛花門的千餘名江湖人士和一向與朝廷交好的眾幫派,卻無一人響應,顯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又被神火教的威名和公孫莫鳴的修為所懾,竟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眼見在場的各大幫派全無動靜,葉定功旁邊的封長風率先按捺不住,頓時怒道:「你們是聾了還是瞎了?神火妖人乃是朝廷通緝的逆賊,罪惡滔天,可謂人神共憤!還不將其拿下,更待何時?」說罷,他見在場眾幫派依然猶豫不前,不禁怒極反笑,喝道:「好啊,反了是么?我封長風倒要看看今日在場的哪些幫派膽敢袖手旁觀,行姑息養奸之舉,便是神火妖人的幫凶!事後我定會上報朝廷,治他一個誅九族的謀逆之罪!」
這話一出,一眾幫派難免有所忌憚,新入門的玄武飛花門高手急忙響應,紛紛擁向場中,卻只敢躲在辛統辦等人身後。東面涼棚處大孚靈鷲寺的善因住持隨即表態,揚聲說道:「阿彌陀佛,且容老衲說句公道話!今日這場『太湖講武』到底是中原武林召開的英雄大會,與西域神火教何干?諸位神火教的朋友若不速去,休怪我中原武林不顧道義,這便要以眾敵寡了!」西面涼棚處天行教的姬教主應聲說道:「不錯,任憑神火教有通天徹底之能,只要此間的數萬高手一起動手,難道還拿不下十幾個人?各位武林同道休要害怕,大家併肩子齊上!」
伴隨著兩人這一煽動,與朝廷珠胎暗結的大孚靈鷲寺、白馬寺、武當派、玄妙觀、天行教和白雲劍派等數十個幫派這才有所動作,紛紛派門下弟子入場;其它門派見狀,也有大半跟著起鬨。一時整個縹緲峰峰頂的會場里竟有數千之眾或持械、或空手,叫囂著湧向場中的神火教眾人,當中以封長風的聲音最為響亮,興奮地大喊道:「若有取公孫妖人首級者,官拜三品,賞黃金萬兩!」
卻見場中的神火教眾人不為所動,依然由「八方使者」手持火把站定四周,待到各派高手逐步逼近,中間的言思道才嘿嘿一笑,恭聲問道:「啟稟教主,這自稱『封長風』的朝廷狗官出言不遜,一張嘴更是臭得出奇,理當賞他一記耳光,是也不是?」
黃金火焰面具下的公孫莫鳴「嗯」了一聲,隨即抬手一掌,卻是不痛不癢地拍在了身旁言思道的肩上。只見言思道受此一掌,渾身上下立刻出現一陣詭異的顫抖,彷彿有些身不由己,也是抬手一掌拍出,正中一旁落木尊者的肩頭。
接下來便是一幕幕詭異的景象接連上演,落木尊者也是一掌拍中「八方使者」中離位騎士的肩頭、離位騎士又一掌拍中對面一位天行教的高手、天行教高手再拍中身旁一位神風鏢局的鏢頭……便如同孩童間的擊鼓傳花之戲,一人拍一人不停往下傳,竟以會場當中的公孫莫鳴為起點,一路傳到會場西面的涼棚,然後繞出一個弧形,先後通過八十多個人一直傳到北面玄武飛花門所在的高台處。
最後高台上原飛花派的顧老拳師一掌拍中身旁葉定功的肩頭,葉定功頓時感到一股極強的氣息湧入四肢百骸,周身真氣充盈,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隨後他竟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照著身旁封長風的臉上便是一記耳光狠狠抽下。
莫說這一幕發生得實在詭異,來得又如此之迅速,即便是封長風早有防範,也萬萬沒料到身旁這位親軍都尉府的總指揮使大人竟會向自己動手,頃刻間哪裡反應得過來?隨後便聽「啪」的一聲重響,封長風整個人被葉定功這一巴掌抽得原地連轉三圈,當場掉落四顆大牙,繼而翻起一對白眼,倒地昏死過去。
霎時之間,莫說出手傷人的葉定功和替公孫莫鳴「擊鼓傳花」的八十多和人,在場上萬名高手包括各位掌門幫主親眼目睹了公孫莫鳴這手近乎「妖術」的手段,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先競月更是驚駭不小,急忙持刀守護在玄武飛花門眾人之前。要知道他聽言思道說要教訓封長風,便已提防著公孫莫鳴會暴起傷人,誰知對方竟使出一手類似「隔山打牛」的巧妙手法,當中多半還夾雜了神火教「天露神恩心法」的攝魂伎倆,果真說到做到,借葉定功之手當眾打了封長風一記響亮的耳光,更是打了整個中原武林一記響亮的耳光。
如此一來,正準備向場中神火教一行人動手的各派人士哪還敢輕舉妄動?也不知是誰帶頭高喊了一句「妖術!」接著便有上百人齊呼,一邊呼喊一邊往會場四周退讓,卻又不敢和旁人靠得近了,生怕神火教的妖人故技重施,又使出類似「擊鼓傳花」的妖術。
只聽混亂中東面的涼棚里有人高呼道:「怕什麼?只管用黑狗血噴,定能破解他們的妖術!或者屎尿之類穢物也行!」場中的言思道不禁眉頭大皺,又問道:「啟稟教主,此人粗鄙不堪,理當小懲大誡,是為不是?」
場中眾人聽言思道再次開口,直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狂奔著躲回各自所在的涼棚。只見公孫莫鳴微微點頭,這回卻並未出掌,而是輕抬右腳,往地上輕輕一跺,立刻便有一團氣勁自他足下生出,激起片片微塵,翻滾著呈一條直線激射而出,順著說話之人的方向徑直沒入東面涼棚處的人群里。
附近眾人見這團氣勁襲來,急忙四下亂跳躲避,卻不見絲毫異樣。正驚疑間,只聽一聲慘叫突然從人群中傳來,聽聲音正是方才說話之人,隨即便有一條身影從人群里飛上半空,倒像是被一股極強的力道從地上彈飛起來。當中有認識的人不禁說道:「是蜀中梁山派的陳掌門!」
只見半空中的陳掌門噴出一大口鮮血,落下來時已是不省人事、氣若遊絲,顯是被公孫莫鳴跺腳時生出的氣勁所傷。要知道對真正的高手而言,以隔空氣勁傷人不難,然而似公孫莫鳴這般輕描淡寫地發出氣勁,還能僅憑說話的聲音,便從混亂的人群里準確無誤地命中對方,在場的一眾掌門幫主皆是自愧不如,竟無一人能夠辦到。朱若愚身為「蜀中四絕」之首的「峨眉劍」掌門人,更是此番赴會的川蜀各派領袖,眼見同來的陳掌門受創,竟不敢因此發作,只能持定海劍護在川蜀各派前方,與眾人一同怒視場中的公孫莫鳴。
要知道神火教教主公孫莫鳴早已銷聲匿跡多年,在尋常江湖人眼中,便如同傳說中近乎天人的存在。今日眼見這位神火教教主突然現身此間的「太湖講武」,一出手便阻止了朱若愚和先競月之間的決戰,在場眾人還能發出幾聲驚呼,待到公孫莫鳴一抬手、一跺腳間,便當著縹緲峰峰頂這上名萬高手的面先後重創兩人,眾人莫說開口驚呼,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最後幸好有白馬寺的持香禪師出來打圓場,柔聲勸道:「公孫教主有話好說,何必戾氣衝天?」場中的言思道頓時「哎喲」一聲,反問道:「如此說來,現在大家可以好好說話了?」看似回答持香禪師之言,一雙眼睛卻似笑非笑地望向北面高台上的葉定功。
葉定功此時已叫人好生照顧昏死過去的封長風,心中則是驚魂未定。他心知公孫莫鳴方才借自己之手打封長風的那一記耳光時,若是有意加害,自己這條性命只怕早已不保,哪還敢有半分氣焰?他當即沉聲問道:「公孫教主大駕光臨,究竟有何指教?」
誰知言思道卻哈哈一笑,搖頭說道:「不急不急,神火教和中原武林乃至當今朝廷,畢竟也算舊識故交,其間種種恩怨,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道明,不妨暫且放下不提。倒是眼下另有一樁緊要之事,不僅關乎整個中原武林的顏面,還關乎中原與東瀛兩國之邦交,需得葉大人和在場的各位掌門幫主斟酌定奪。在此期間,神火教看在雙方過去的情分上,倒也不必趁人之危。」
眾人一時沒聽懂他的意思,卻見與神火教眾人同來的那名中年男子上前幾步,用拗口的古文朗聲說道:「吾乃扶桑九州人士,道號『寒香居士』是也。今日至此,乃是替吾東瀛一國之劍聖鬼部靜滅君送來戰書,邀中原武林之天下第一人前往太湖東山之白石嶺,與鬼部劍聖決勝負、判生死,作公平一戰耳!」說罷,他傲然環視整個縹緲峰峰頂的會場一圈,不屑地問道:「先競月者,何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