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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偃月定海刀劍往

  耳聽峨眉劍派當面叫陣,在場眾人頓時肅靜,齊齊望向北面高台上的葉定功,只等玄武飛花門的應答。葉定功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旁邊的先競月卻從椅子上站起,緩緩解下背後的偃月刀。


  一時間整個縹緲峰峰頂的上萬人徹底沸騰,先競月這一舉止,無疑是正面回應峨眉劍派的挑釁,將由他這個「十年後天下第一人」代表玄武飛花門下場,迎戰「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四的峨眉劍派掌門人、名震天下的「定海劍」朱若愚。


  要知道前日太湖西岸一戰,先競月曾和朱若愚有過一次交鋒,其聲勢之大,可謂驚天動地、鬼哭神嚎,在場的諸如大孚靈鷲寺、武當派和白雲劍派等高手都曾親眼目睹,皆是嘆為觀止、自愧不如。雖然那一戰結果看似朱若愚略勝一籌,但先競月卻是以空手對抗有著「江湖第一神兵」之譽的定海劍,直到百招開外才亮出兵刃。以此觀之,此二人不僅是當今武林中最為頂級的高手,更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今日這場「太湖講武」能有他們二人代表各自所在的門派爭奪這武林盟主之位,打響最後一場決戰,無疑是本次盛會的巔峰時刻,更是一場足以彪炳千秋的曠世之戰。在場眾人期待之餘,皆是翹首以盼,興奮不已。


  眼見高台上的先競月起身拔刀,朱若愚儘管早有準備,心中也不禁「咯噔」一聲,冷冷說道:「你已兩次敗於我手,還想來自取其辱?」高台上的先競月卻置若罔聞,轉頭望向身旁的得一子。


  須知謝貽香無故失蹤,生死未卜,先競月本是要前往尋找,卻有冷統辦受言思道「天露神恩心法」蠱惑,前來傳訊說稍後便會將謝貽香送至此間的會場,然則至今也沒消息。眼下大戰在即,他本想在下場之前和得一子確認此事,放下心中一縷牽挂,哪知這一望去,卻見得一子斜斜靠在椅背上,整張臉隱於斗篷兜帽內,還傳出若有若無的鼾聲,分明是睡得正香。先競月無奈之下,只得暗嘆一聲,在上萬人的注目中舉步下台入場。


  場中的朱若愚見先競月不理自己,當即長笑一聲,揚聲說道:「既是武林盟主之爭,那麼今日到場的便都是江湖中人,可沒有什麼朝廷官員,更沒有什麼親軍都尉府的副指揮使大人。稍後生死相搏,刀劍無眼,若是有人命喪當場,還請各幫各派做個證、評個理!」與峨眉劍派交好的一眾蜀地幫派頓時附和道:「這個自然!」這邊玄武飛花門新入門的千餘人則是厲聲呵斥,替自家的副掌門吶喊助威。


  先競月此時已下到場中,離朱若愚不過數丈之遙,聽到這話,不禁沉思半晌,繼而正色說道:「以朱掌門的武功,兼定海劍之利,若是再有兩個一同出手,我必死無疑。」


  話音落處,四下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都是默不作聲,就連玄武飛花門的人也愕然當場。緊接著便有各種聲音響起,令整個縹緲峰峰頂一片嘩然。要知道先競月這話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說自己可以打三個手持定海劍的朱若愚了?今日在場的不少人曾聽說過這位「十年後天下第一人」的狂妄,孰知今日一見,竟然猖狂到如此地步,幾近無法無天。當中要數峨眉劍派和川蜀武林各派的叫罵聲最為響亮,什麼「龜兒子」、「憨包」和「仙人板板」之類的髒話更是層出不窮。


  對面的朱若愚氣得仰天大笑,說道:「很好,很好……」緊接著卻立刻冷靜下來,以定海劍守住門戶,劍尖遙指先競月,臉上情緒再無半點起伏,周身更不見絲毫破綻。


  先競月見他並不動怒,足見峨眉劍派這位掌門人果然不愧一派宗師,也是暗生敬佩。待到兩人相距丈許距離,先競月駐步站定,心知朱若愚持長輩身份不肯率先出招,也不多做耽擱,說道:「得罪了。」


  話音落處,他挺身上前,偃月刀斜上揮出,反手劈向朱若愚的下顎;偏西的日光映照中,刀尖處分明有一星火光迸出,卻是他昔日拜入刀王門下時所學的第一套刀法「星火刀法」中的一招「石火冷光」。


  那朱若愚早已持定海劍取了守勢,眼見先競月刀尖襲來,手中定海劍便順勢下掠,既用劍身封他刀鋒,又用劍尖刺他持刀的手腕,顯是一記攻守兼備的妙招。西面涼棚里的峨眉劍派弟子識得此招,乃是本派入門劍法「峨眉分雪劍」中的一招「雪擁藍關」,此時居然在掌門人手中大放異彩,頓時喝彩如雷。


  先競月凝神應戰,不等雙方刀劍相碰,手腕一轉,偃月刀也順勢下沉,以一招「石破天驚」剁向朱若愚右腿。朱若愚也隨之變招,定海劍依然取半攻半守之勢,將先競月的攻勢化解於無形。隨後兩人的招式越來越快,直激得場中勁風聲響,塵土飛揚,轉眼便是百餘招過去,偃月刀和定海劍竟無一次相碰。


  在場不少人開始還能勉強看清他們的招式,或高聲喝彩,或心中印證,漸漸地便有些目不暇接。到後來伴隨著激蕩的塵土四起,先競月和朱若愚又都是身穿白衣,竟已全然看不清兩人的身影動作。當中曾目睹過兩人前日在太湖西畔激戰的好些人更是大感無趣,相比當時「殺氣馭水出刀」和「凝水成冰出劍」的大場面,眼前這場爭奪武林盟主的決戰,兩人卻只用粗淺的刀法和劍招對戰,精彩程度自是大不如前。


  然而在場的一眾高手則看得分明,心知兩人用招式雖然簡單,卻是刀法和劍招修鍊到極致時的返璞歸真,既是相互間的試探,又是考驗各自的刀法和劍招的基本功;若有一方稍有不慎,另一方便會立刻以「殺氣」或者「寒意」猛攻,抓住破綻一舉擊潰對方。那天行教的姬教主本就心向朝廷,不禁揚聲說道:「競月公子雖有『十年後天下第一人』之稱,卻到底只是江湖後浪,不料今日一見,武功竟已不在峨眉劍派的朱掌門之下,甚至隱隱有青出於藍之勢。如此看來,所謂的『江湖名人榜』已是過去,中原武林也該有一番新氣象了。不知李掌門以為此戰的勝負如何?」


  那白雲劍派的李掌門看得專註,一時並未回答。姬教主討了沒趣,正值尷尬之際,白馬寺的武僧之首聽緣禪師介面說道:「兩位施主皆是當今武林的頂尖人物,即便放眼整個天下,只怕也無人能出其左右,我輩才疏學淺,豈敢妄論勝敗?倒是東海蓬萊天宮的武學深不可測,對中原武林更是了如指掌,不知這位新任的芮宮主可有什麼高見?」


  那芮宮主自現身以來便不曾說話,此時也只是在東面異域武林的涼棚中靜靜觀戰,還是一言不發,由身旁年長的藍衣女子笑道:「大師此言差矣,我等女流之輩做客太湖,能得主人賜予一席觀禮之地,已屬不易,可不敢信口開河。若是不甚得罪了哪位前輩高人,豈非冤枉?」


  便在幾人對答之際,場中的先競月和朱若愚刀來劍往,又是百餘招過去,動作卻漸漸變得慢了下來。到最後無論是劈落的偃月刀還是刺出的定海劍,似乎總要慢上半拍——先競月明明已經一刀斬下,定睛一瞧,偃月刀卻還沒來得及落下;朱若愚明明已經一劍削盡,仔細一看,定海劍也還沒出擊。四下不少高手已看出其中的玄機,知道兩人是將招意先發於招式之前,所以才有這詭異的一幕,而這也說明兩人間的這場對戰已到了決出勝負的緊要關頭,都不由自主地捏了把汗。


  誰知便在此時,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會場南面的山道處傳來,略帶驚惶地喊道:「師兄別再打了!言思道那廝……那廝和東瀛倭寇沆瀣一氣,要來害你!」話音未落,一個素衣女子腰懸緋紅色彎刀,徑直飛奔入場。


  此時在場的上萬人都全神貫注望向場中,生怕錯過了這場大戰,竟無一人理會於她。只有北面高台上一直沉睡的得一子陡然睜開雙眼,灰白色的瞳孔自斗篷兜帽下一看,正是前天夜裡失蹤的謝貽香。


  而場上激戰中的朱若愚此時已至心無旁騖的境地,全副心神都在先競月身上。話說這已是他第三次和先競月交手,一早便看出對方今日的刀法雖是無懈可擊,卻彷彿有一种放不開手腳的羈絆;意念碰撞之際,甚至依稀能察覺出對方心中暗藏著一縷牽挂。


  此時雙方招式由快變慢,正是分出勝負生死的關鍵時刻,本該全力以赴,誰知對面的先競月突然心神一動,一直四平八穩、滴水不漏的刀法終於露出一處破綻。朱若愚欣喜之餘,頓時大喝一聲,整個人往後激射而出;與此同時,他手中定海劍自下往上撩起,憑空生出一道由寒意凝結成的氣牆,直奔對面的先競月而去,正是他生平最為得意的「定海劍訣」。


  伴隨著朱若愚這一出手,四下所有人只覺通體冰冷,徹骨生寒,可見朱若愚這一劍終於用上了真本事,將定海劍的寒意徹底釋放了出來。然而先競月今日刀法中的一縷牽挂,卻是源於師妹謝貽香的失蹤,以至一直留了份心思觀察周圍動靜。此時眼見謝貽香終於現身,分明安然無恙,可見言思道並未說謊,他微一鬆懈,刀法雖然露出破綻,但一顆懸吊的心卻也因此徹底放下,再無絲毫羈絆。


  當下先競月一聲清嘯,整個人也是飄然後退,手中偃月刀當頭劈落,終於使出他那招足以開天闢地的「獨劈華山」,正面迎向朱若愚祭出的氣牆。一時間但見定海劍自下而上、偃月刀自上而下,無形的氣牆徑直對上有質的殺氣,直看得在場眾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實不知兩人的攻勢正面碰撞究竟是何結果。


  不料陡然間恍惚有金光掠過眼前,一道金色的人影已憑空出現在場中對戰的兩人之間,既有些突兀,卻又顯得合情合理。整個縹緲峰峰頂的上萬名高手,包括身在局中的先競月和朱若愚,竟無一人看清這金衣人是從何而來!


  只見那金衣人雙腿半蹲,雙掌向兩側平平推出,左掌迎向定海劍凝聚出的氣牆,右掌迎向偃月刀駕馭出的殺氣,低頭悶哼一聲。緊接著便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強勁的氣浪沖向四面八方,激得四下眾人站立不穩,就連整座縹緲峰彷彿都是一陣晃動。而無論是朱若愚的氣牆還是先競月的殺氣,竟在來人的雙掌之間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這一幕直看得所有人魂飛魄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試問當世兩大高手同時全力出手,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又豈是肉胎凡人所能承受?而這金衣人不但將兩人的攻勢硬生生化解於無形,而且還是僅憑一雙肉掌,若不是用了什麼妖法邪術,那麼其修為之高,只怕已經超出了凡人所能理解的範疇,甚至是達到了傳說中的通神之境。


  一時間整個「太湖講武」的會場肅然無聲,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先競月和朱若愚則是一個神情凝重、一個驚怒交加,齊齊望向場中這位不速之客。伴隨著場中的激戰停歇,眾人此時已能看清這金衣人的形貌,乃是身穿一件落地的暗金色的長袍,上面用銀線綉著張牙舞爪的神獸,透露出一股異域氣息;而他臉上則是戴著一個純金打造的面具,邊角成跳躍的火焰形狀,將整張臉徹底遮住,只露出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依稀可以辨別出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


  在場眾人驚駭之餘,好些人都已隱隱猜到了這金衣人的身份,但是話到嘴邊,竟不敢說出口來。只聽南面會場的入口處隨即傳來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大聲說道:「神火不滅,江山焚裂——神火教公孫教主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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