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徐明隼
李夢萎了。
咳咳，莫開車，萎了是他的心態。
進入山營以後，他心態得歷程是這樣的：
我艹，教官厲害，我要像他們一樣——嘿，這麼多戰友中我貌似還可以——我艹，我這麼蠢——咦，我好像還可以——嗯，優秀如我，還得想法設法積蓄和努力——啊？我居然比老A對新隊員還優秀——老A的訓練方式好特別，他們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作為掛逼，他在系統訓練營中嘗試、學習、訓練老A在運動射擊中的方式，發現自己居然做的挺好，於是就拐彎抹角的找自家教官老王同志：
我覺得接下來的訓練可以像老A那樣，實戰化訓練！
這時候的李夢其實是很膨脹的。
畢竟，他在運動射擊中斃掉了老A，讓老A所有人側目，甚至袁朗當「投擲手」丟瓶子時候，更是打出了諸多老A老隊員未必能做到的戰績。
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像老A那樣，完全實戰化訓練——他自認為現在的訓練模式，已經無法滿足他的段位。
嗯，這樣還有個好處，以後殺進老A以後，可以用秀到髮指的狀態讓老鳥們知道什麼叫來自新人的碾壓。
可是，他現在萎了……
前世他聽過一句話：不忘初心！
在之前分隊的時候，他的想法：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都是全要！
所以他選擇同時學習狙擊步槍和突擊步槍——做一名傳說中「刺」！
按照「優秀者總是被格外照顧」的現實理論，王戰差不多變成了李夢的專職教官，遠超於其他人的訓練資源也因為李夢本身的進步而被傾斜。
可現在……
李夢萎了。
徐明隼靈魂拷問般的質問，讓李夢反思自己之前狗膽包天的「我全要」和現在的膨脹。
但真正讓李夢萎了的是來自徐明隼的跨維度打擊！
……
什麼是狙擊手？
藏得好？會潛入？
打得准？耐心好？
扛得住五穀輪迴物的洗禮？
不止！
徐明隼向李夢演繹了什麼叫狙擊手！
敢信嗎？
六百米，不規則運動的目標，從瞄準到擊中，用時不到3秒！
敢信嗎？
就八五狙，還不是老徐自個的武器，就是李夢訓練用的八五狙，在徐明隼手中簡單的檢查和校正後，一千一百米的超射程狙擊動態目標，從瞄準到開火，6秒鐘！
那可是只有人形大小的動態目標啊！
雖然是慢勻速移動，可用非高精度的八五狙，在可憐巴巴的四倍鏡效果下，人形的目標能有多大？
李夢一直認為，狙擊手想在遠距離上打得准，就得使用高精狙，藉助高倍的光學瞄準儀器外加豐富的經驗！
可徐明隼顛覆了他得認知，用如此之短的時間完成瞄準射擊，這種秀破天的槍技，簡直是對李夢認知的挑戰！
套用現代的話說，李夢是跪著看完老徐射擊的！
面對這種秀破天的槍技，李夢只想讓自己變成剛才射擊時候的主角——什麼實戰化訓練他都拋之腦後了，有這種能耐，幹啥啥不是實戰化？
「狙擊手，不僅僅是為了長時間潛伏后的致命一擊，生存同樣重要！同樣的條件下，更快的開火速度，更先對手一步找到目標，是狙擊手生存的準則！主動進攻的生存準則！」徐明隼在演示完畢后說起了自己對狙擊手的理念：
「這些，都是長期訓練后的成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我聽人說過這麼一個故事，古代時候的長矛兵，他們每天要練習的動作就區區三個，擋、撥、突刺，就簡簡單單的三個動作，卻是他們練習的全部。」徐明隼看著李夢：「你覺得他們練的簡單嗎？」
「簡單。」
「但上了戰場，殺敵時候的動作就這三個！即便是一伍人的配合，也是在這三個同樣的道理放在現在其實也適用，實戰化訓練重要嗎？很重要，可基礎不重要嗎？更重要！實戰化，其實是將所有的基礎融會貫通后變成本能反應，然後根據不同的情況做出不同的、靈活的應對，就跟徒手對戰一樣，
徒手搏鬥，沒有捷徑可言，無數次的練習將固有的動作變成本能的反應，在對戰時候做到下意識、不經過腦子的正確應對，就像……」
說著話的徐明隼突然轉身，斗大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了李夢，還在仔細聆聽的李夢面對驟然襲來的拳頭，本能的退步，然後被徐明隼壓步欺近，緊接著碩大的拳頭就停在了李夢臉前不到三厘米的地方，拳頭帶出來的勁風讓李夢生出了滿頭的冷汗的同時，渾身暴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徐明隼收起拳頭，繼續道：「正常人面對突然的襲殺，本能的反應是躲避，而躲避的後果是陷入對手的節奏，直到被一拳打得頭破血流！而高手，卻能在襲殺的瞬間，以身體的本能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這是搏鬥，但在射擊方面也是一個道理。你之前在運動射擊中的表現很好，再怎麼苛刻，也得承認你不比前幾天的那幫『偵察兵』差，可本質上，那是因為你擁有極其良好的基礎！但在其它方面，並沒有達到運動射擊的水準——原因很簡單，你的基礎不夠！」
李夢知道這是徐明隼說教自己呢，忙誠懇認錯，並直白的檢討了自己的心態問題。
徐明隼擺擺手，示意李夢停下這種無意義的檢討，他在乎的不是態度而是行動，他繼續道：「你要記住一件事，你現在只是上等兵！你服役的時間還不滿兩年，更準確的說，你接受正規訓練還不到一年！」
李夢羞澀，自己這老底都被翻出來了……
「可能你在某一方面優秀，但決定一個木桶容量的不是最長的那塊木板，而恰恰是最短的那一塊！切記不能好高騖遠！嗯，接下來我們先從狙擊步槍的中距離射擊開始……」
徐明隼結束了說教，進入到了訓練。
他這次擼袖子下場的緣由，主要是因為王戰那份新制定的「兇殘」作訓大綱。
把老A的作訓內容和鷹營的作訓內容糅合進去的大綱讓徐明隼生出了說教王戰的心思，當然，這和被王戰吹上天的李夢本身，也有很大的關係。
徐明隼不喜李夢，不僅是因為對抗或者他的感覺，其實和李夢的勃勃「野心」也有關係——相比見獵心喜的王戰、楊有吉等人，他更明白天資卓越者貪多而嚼不爛囫圇吞棗的壞處。
而恰恰，這種容易貪多而嚼不爛的天資卓越者，比普通人更容易走極端，更容易走歪路。
所以他才刻意將自己的不喜表現出來，讓李夢在殘酷的現實中接受磨礪，最後水到渠成的蛻變，以更老成的姿勢進入鷹營——如果李夢沒有被殘酷的現實磨礪清醒，即便走極端，也不會有太惡劣的影響。
可……
徐明隼終究是惜才啊！
一個上等兵，輕易讓驕傲的老A俯首，一個滿打滿算其實練了不到一年的兵能得到老a的認可，這樣的天資，徐明隼是真的不忍浪費，所以他才「下場」，並刻意點醒李夢，而且還專門為李夢表演了一番，讓李夢能看到更廣闊的的天地，結束李夢生出的膨脹心態。
嗯，傲嬌點的說法就是晚上徐明隼對張學芳的說辭：
「王戰終究是年輕氣盛，身為教官卻被被受訓對象牽著鼻子走，這算是我對他的最後一課吧。」
張學芳對此呵呵一笑，究竟是見獵心喜忍不住親自下場，還是如這番說辭一樣，他自有判斷——老夥計終究是忍不住啦！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李夢過上了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好」日子——徐明隼主訓，王戰在一旁敲邊鼓，這樣的日子像極了傳說中左擁右抱的巔峰人生。
他每天都能收穫一軍卡羨艷的神色，要不是訓練任務緊湊到他沒時間找鄭傑他們嘚瑟，保准還能收穫一屋子的黑手，但收穫羨艷的同時，各種辛苦，卻只有自己知道。
很苦。
雖然徐明隼的訓練方式看上去比老王要柔和一些，但灌輸的內容可不少，多到每天晚上鑽進系統訓練場后，李夢都要花至少15頓飯以上的時間來消化白天接受的訓練內容——他甚至連虛擬訓練場為什麼堅持不懈的供飯這種奇怪的事都沒時間去琢磨。
有時候李夢都忍不住自嘲：自己就是笨鳥先飛的典型吶！
他這隻笨鳥自嘲的時候，可徐明隼這時候卻也明悟了王戰這傢伙，為什麼會制定出一份讓自己否決並擼袖子親自下場的大綱了！
更體會到了王戰之前痛並快樂的朝他們一個勁推銷李夢的緣由。
正在書寫多年作訓心得的徐明隼突然撂下筆，冷不丁的道：「那小子就是一個無底洞！」
張學芳掛這一頭的問號抬頭看向老夥計。
這是咋滴啦？
「誰無底洞？」張學芳好奇。
「還能有誰，那小子啊！」
「李夢？」
「嗯，」徐明隼苦惱的說：「我感覺他跟豬一樣！」
「豬？」張學芳震驚：「很笨？不會吧，王戰那小子可把李夢吹到天上了，李夢要是蠢得跟豬一樣，那豈不是說你識人不明？」最後顯然是打趣，李夢蠢卻被王戰說成天才，那隻能說王戰也是蠢貨——王戰師父豈不是也一樣了？
「我倒是希望那小子能蠢點，可他不但不蠢，反倒……」徐明隼難得的嘆了口氣，才在張學芳探究的神色中繼續說：「豬能吃吧？喂多少撐死了也得吃多少，那小子也是這樣，不管白天給他灌多少東西，他第二天總能掌握，而且還掌握的熟練，嘿，我還就納悶了，這小子是不是在睡夢中也練習啊！1」
張學芳古怪的看著老夥計，老夥計不適挺傲嬌嗎？不是一個勁的犟嘴說他是為了給王戰「上課」才指導李夢嗎？
怎麼現在誇李夢了？
誇就誇，可你別用這種方式誇啊——你以為我會信嗎？
「你不信？」
這時候的徐明隼真得體會到王戰那時候的心態了，以前王戰一個勁的給自己吹李夢，他自己雖然偶爾看過李夢訓練，但只是覺得李夢進步飛快，並沒有親自操練后的這種感受。
現在他感受到了，可說出去……
都和他之前那樣，沒人信！
「你說呢——老夥計，你乾脆承認你以前看走眼了吧，放心好了，咱倆老戰友跌跌撞撞十幾年，你在新兵連偷吃饅頭的事我都曉得，你還在我跟前有什麼拉不下臉的？」
徐明隼老臉一紅，好在他戰士黑的臉上紅起來也看不出泛紅，掩飾似的灌了口水后說：「你抽空盯這小子兩天就知道了。」
張學芳樂呵呵的道：「行啊，我抽空瞅瞅——你這是改主意了？」
徐明隼直到張學芳問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道：「我……還是想磨磨他！」
「嗯？為什麼？」
張學芳皺眉不解，他以為徐明隼說這個是為了「出爾反爾」找借口，沒想到老夥計居然還堅持以前的看法——拉不下臉？還是……真的是李夢這樣的兵需要多磨磨？
磨磨？
還是鷹營不要的那種磨磨？
老夥計早在兩山的那會，中後期就擔任類似教官的職責指導各個偵察大隊實戰，作訓經驗不可謂不豐富，看人之准他也是嘆服的，可老夥計還從沒有一邊誇一個兵，一邊又刻意「折磨」。
徐明隼第一次向張學芳解釋了自己的心態：「以前吧，我不喜歡他，是因為他野心太大了，一個一年的上等兵，就敢說自己既想學突擊步槍，又想學狙擊步，年輕人不知道腳踏實地，好高騖遠會一事無成的。再加上我對他的感覺不太好，對抗場上他又是那樣的表現，所以我故意那樣說，就是想讓他沉澱沉澱。
再者，越是聰明人，越容易走自以為聰明的路，我就想摔打摔打。
這幾天給他主訓，我反倒是更堅定了這樣的決心——他太聰明了，學習能力太強了。」
張學芳一頭的黑人問號，聰明、學習能力強，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不是好事，一味的優秀，就像溫室里的花朵，想要扛起點責任，最好啊……多經歷下風吹雨打。」
張學芳贊同的點頭。
年輕人一路順風順水，確實不是好事。
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挫折磨難，心性、抗壓能力肯定比不上一路跌跌撞撞走過的同伴——這也是為什麼在戰火紛飛的歲月中，更容易走出佼佼者的緣由。
只不過在當前和平的環境下，能用到的磨礪手段太有限了，徐明隼只能通過這樣故意打擊的手段來磨礪。
當然，也有別的手段，比方說老A的選拔訓練方式——通過無休止的折磨、通過語言、環境的打擊，來鍛煉、挑選他們想要的兵，可作為老A特聘教官的徐明隼，卻很不喜歡那種故意營造的氛圍。
張學芳想明白后卻露出了苦笑：「老夥計，你為什麼不早早的給我說？你要是早給我說了你的考慮，我也不會故意在袁朗跟前將那小子暴露出來啊！」
張學芳那叫一個後悔啊！
他之前見老夥計對李夢有成見，恰恰袁朗來了，他才故意把李夢暴露出來——他也是惜才，李夢這麼優秀，既然老夥計有成見，那就「引狼入室」唄，以袁朗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只要發現好苗子，能放過才怪！
可現在……
他後悔了。
後悔的想撞牆！
平時都是防火防盜防袁朗，沒成想這一次自己居然……引狼入室！
徐明隼帶著一臉的……責怪，看著後悔不跌的張學芳，幽幽的說：「你剛不是問我為什麼現在給你解釋嗎？我怕我不說……你會把人送走。」
張學芳：……
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