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袁朗（上）
楊燁沒想過自己會輸。
他甚至想過，自己留點情面，不要讓巨大的差距打擊這些可愛的小戰士，但老隊員一旁虎視眈眈，他自己要是比前面的兩個隊友遜，天知道那些說話帶刺、目中無人的老隊員會怎麼說自己？
所以楊燁沒敢留情，雖然稱不上是超水平發揮，但成績相比平時來說，還算穩定。
當然，就像那誰不在乎錢一樣，他不在乎成績，反正就是閉著眼都贏的結果，成績再高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
為什麼所有人都拿這種目光看我？
楊燁感受著周圍「古怪」的目光，不明所以。
總不會是和他做對手的這小伙進去就出來了，自己一個人表演獨角戲？
不對！
楊燁突然反應過來，隔壁靶區的槍聲之前就響的熱鬧，好像比自己提前半分鐘左右結束……嗯？
他想到一個可能，隨即又覺得荒唐。
怎麼可能？
自己雖然是老隊員眼中的菜鳥，可一個普通部隊的上等兵，怎麼可能在用時方面，甩自己半分鐘？
「小兄弟，你……這是武器出問題了？」楊燁快步走到了李夢跟前，目光落在李夢手持的杠上，這槍……不像是出毛病的樣子啊。
李夢有些「同情」眼前的這位中尉。
這位吧，人挺好的，溫煦的樣子跟自家存在感不強的排長有得一拼了，可這一次……這位估計能鬱悶、憋屈死。
堂堂老A，輸給自己，而且還是半分鐘的差距，估計能憋火的撞牆吧？
此時面對對方疑惑的詢問，他只能盡量和聲道：「首長，沒出問題……我先回去了。」
李夢飛快的將彈匣交給教練，一溜煙的回到了自家隊列。
楊燁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教練檢查的彈匣上。
六個彈匣沒錯，
可……怎麼……怎麼是三個滿彈匣？
楊燁看了眼教練三級士官的軍銜后，客氣的道：「班長，我能看一看彈匣嗎？」
工具人教練自然沒有意見，他其實很樂意讓李夢的對手檢查下李夢的用彈——你們剛才都不是懷疑我報錯了子彈嗎？
來來來，讓李夢的對手來數吧。
楊燁檢查彈匣，三個滿噹噹的彈匣做不得假，兩個空彈匣一眼就能看到，剩下的一個彈匣子彈很少，楊燁特意將子彈扣了出來。
四發。
「怎麼剩了這麼多子彈？班長，是不是靶區出問題了？」楊燁疑惑，槍沒問題，可子彈剩了這麼多，怎麼回事？
工具人教練同情的看了眼楊燁，正要開口，老A那邊楊燁的戰友已經忍不住問：「老楊，剩多少子彈？」
這自然不是問楊燁的。
「94發。」
不明所以的楊燁報了子彈剩餘數，隨即開始向教練交自己的彈匣，一邊交一邊還開口問道：「班長，那小傢伙到底怎麼回事？」
小傢伙？
教練的嘴角抽了抽，低聲快速說：「他比你先打完，打了……25分。」
25分？
25分！
早在第一個戰友進場時候，楊燁就計算過最理想狀態能拿多少分，當時他心裡還嘀咕，這邊的計分制度背後是不是有裁判的惡趣味，居然搞了個250上下的滿分——他算的很明白，250分估計就應該是理想狀態下的滿分了。
可……
現在有人告訴他，那個鼻青臉腫的上等兵，打了25分？
這……怎麼可能？
「班長，你沒開玩笑吧？」
「你說呢？」三級士官的教練反詰。
楊燁懵了。
真打了25分？
卧槽，這怎麼可能？
就在他發懵的時候，兩名教練合力計算清了楊燁的成績，跟著楊燁的教練飛快的報了起來：
「剩餘子彈數：74發！」
「所有標靶全中！」
「總分：259分。」
259？
和楊燁預想中最理想狀態下的得分要多，可25的珠玉在前，這個分數……
楊燁並沒有咋呼的說「這不可能」之類的話——以前他相信自己認知中的極限就是極限，但經過了老A的捶打以後，楊燁倒是沒有以前那般狹隘了，但面對一個自己無法想象到的分數，他終究忍不住一臉疑惑的問教練：
「班長，他怎麼拿下25分的？」
教練的看了眼楊燁，他以為楊燁第一時間會因為比分的差距來句「這不可能」，然後質疑這成績的真假，但楊燁表現的很有風度，教練心中嘖嘖稱奇，一邊道：「他比你早出來，比你省了20顆子彈。」
楊燁恍然，暗罵自己白痴的同時，心中又盤算比自己多省下20顆子彈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在射擊中為了追求速度和命中，有點射的現象，所以多消耗了0發子彈，如果他放緩節奏保持單發，全中的情況下，能剩餘4發？
這小子剩了94發？
那就是說……
反應過來的楊燁震驚的望向了鑽進了隊列的李夢，目光中全是駭然。
相比老A的運動射擊靶場，這邊的靶場內射擊距離確實有些短，可就是再短，在運動射擊中刻意打出一槍兩中，可比近距離打飛起的瓶子一槍兩中難度要高N倍啊！
這小子居然還是十個一槍兩中！
……
之前老A的隊員質疑，不是因為輸不起，而是因為用6發子彈打完96個靶子的事實太駭人，如果不是因為客場「作戰」的緣故，他們都想鑽進李夢的靶區檢查所有標靶了——到現在，還有人懷疑是不是山營這邊輸不起造假了。
不過這份懷疑他們沒說出來。
真要是弄虛作假，終究糊弄的是自己，丟的是他們自己的臉，客場「作戰」piapia打臉就算了，故意脫人家褲子可就終歸是討人嫌的事。
袁朗很明白自己這些部下的心態，因為在楊燁歸隊后，和王戰步入了進來，而且還直奔李夢跟前，他要看看自家師弟帶出來的「徒弟」究竟是什麼個水準，順便替師弟「把把關」。
看著袁朗走來，而且擺明還是朝自己走來后，李夢心不由慌了——因為老袁不僅沒有板著臉，反而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袁朗的笑其實很好看的，李夢一直記得劇情中袁朗回眸一笑的場景，雖然沒有百媚生，可卻異常的燦爛。
此時面對這個笑，李夢下意識的對袁朗好感爆棚，可越是這樣他就心慌——許三多被坑的畫面還猶在眼前！
袁朗走近，笑吟吟的看著一臉嚴肅中帶著忐忑的李夢，用了一個奇怪的稱呼：「書獃子。」
僅一個稱呼，就讓李夢不由放下了警惕，下一秒李夢趕緊肅然——不能大意，不能……
嗯？
【我是在山營啊！我的教官又不是這廝，我怕什麼怕？】
李夢反應過來，立即扯著嗓子：
「首長好！」
聲音驚天動地，一旁肅然的戰友們嚇了一大跳，袁朗甚至忍不住揉向了耳朵，有種40火在耳邊炸響的錯覺，跟在他後面的王戰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強忍著沒有給李夢投去一個讚賞的表情。
嗯，能把師兄嚇一跳，他倍感舒暢。
「聲音很大，就沖這聲音，你教官說你是書獃子的話肯定是誤導，」袁朗笑吟吟的看著李夢：「剛打的不錯，什麼感想？」
「報告首長，我只是儘力而為。」
「儘力而為？」袁朗好笑的看著李夢：「和我想的不一樣啊，我以為你會說對成績不甚滿意之類的話——上等兵同志，還能再打一輪嗎？」
「報告首長，能！」
「能就好——今天你負責給這些高手開開眼界，讓他們看看什麼叫人外有人。」袁朗沖李夢又笑一下，然後轉身望向他那些還在懷疑李夢的部下，點了一人：「黃建國，去食堂找褚班長要兩筐空瓶子去。」
一旁的王戰悄悄歪嘴，這是山營，不是老A，你咋就跟到老A一樣不客氣？
袁朗餘光看到師弟的歪嘴，心裡好笑，但不動聲色的又轉而望向李夢：「李夢是吧？哪個部隊的？」
「報告首長，T師702團紅三連。」
「放鬆，放鬆些，不要這麼大聲，」袁朗笑吟吟的壓手：「我呢，不是視察的大領導，我就是做客的——別緊張，優秀的射手最基本的素質要求就是心態穩定，你現在這麼緊張，等會給你換個考題，你掉鏈子了的話，他們……」袁朗手指向他的那幫部下：「他們可得說你剛才作弊了。」
換個人，可能會梗著脖子說我沒有，但李夢偏不，他道：「首長，我不會掉鏈子。」
「我就喜歡你這麼自信的兵。」袁朗還是笑著，一旁的老A隊員們都犯嘀咕，今天就這一會兒功夫，隊長笑的次數可比以往一整天都多——難道隊長把刀丟了，就剩下笑了？
「手伸出來我看看。」
李夢不解，還是將手伸了出來，袁朗打量著李夢的雙手，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老繭有，但不厚，不像是長期浸淫在射擊中的樣子。
袁朗沒有將疑惑表達出來，而是笑著問道：「剛才我讓人拿空瓶子去了，知道接下來會讓你怎麼射擊嗎？」
「打瓶子？」
「對，我丟，你打，兩筐24個瓶子，」袁朗目測了一下靶區後繼續道：「大概32米距離，我保持固定的丟瓶子節奏，20發子彈能不能打光24個瓶子？」
「報告，沒打過瓶子，我試試吧。」
「我還以為你會退縮！年輕人就是有衝勁。」袁朗滿口的稱讚。
他身後的王戰拚命的給李夢使眼色，示意李夢別答應，再秀他擔心師兄不要臉的現在就搶人，可李夢答應的飛快，氣的王戰忍不住咬牙——翅膀硬了是吧？
「我待會就在那堵牆後面扔，你先過去熟悉、準備下。」袁朗示意李夢先過去，自己則和王戰又走到了一邊。
等走到其他人聽不到的地方，王戰低三下氣的道：「師兄，別挖牆角啊！」
袁朗一臉「懵逼」：「挖什麼牆角？我這是試試咱們山營培養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再說了，他在咱山營訓練，我挖牆角幹嘛？」
言下之意很明顯：
山營是個作訓單位，人員隸屬和山營有一毛錢關係嗎？
一個「咱」，說的既是我和山營一家人，又表明我很清楚山營的「老底」！
王戰直接開啟威脅模式：「那是師父物色好的老三，你悠著點啊！」
「哈，原來是一家人啊！」袁朗卻笑得更歡，一副一家人更好挖的模樣，氣得王戰咬牙切齒——山營、鷹營的作訓體系是真牛逼，可這「牛逼」是建立在師父的基礎上的，真和老A競爭起來，隸屬集團軍下轄單位的山營、鷹營，和軍區直屬的老A沒法競爭。
「別小家子氣，眼光放長遠點，格局放大點——你覺得我現在就會挖人嗎？」
這話一出，王戰不僅沒有安心，反而更心疼了。
現在不挖，等以後更「肥」了再挖？
師兄還是……這麼無恥啊！
王戰暗暗嘆息，覺得有必要跟師父好好說道說道，提前把李夢確定下來，別讓師父吊著李夢了——換作別人，去老A那邊未必能最終留下來，他自己當時都差點滾蛋了，可李夢一定會留下來的，這一點王戰從未懷疑過！
他還想念叨念叨，兩個老A隊員抱著兩筐空酒瓶飛跑回來了。
袁朗上前，笑吟吟的問集訓隊員們：「同志們，你們覺得隔著三十多米，李夢同志能不能用20發子彈打碎24個空酒瓶？」
「能！」集訓隊的所有人一齊大喊，李夢是代表集訓隊的，已經給他們打出了一個奇迹成績的情況下，他們當然無比堅信。
袁朗轉頭問向老A眾人：
「你們呢？」
「能。」
雖然是肯定式的回答，但很明顯，這是客套式的回答。
32米的距離，24個運動目標，20發子彈，等於至少要五分之一的一槍兩中，難度絕對地獄級。
更何況丟瓶子的還是自家中隊長啊！
自家中隊長什麼人？丟瓶子時候能不坑嗎？
袁朗笑了笑，直接下場，拖著兩筐空瓶子走向了靶區，走到了一堵安全牆的後面。
隨著袁朗身影消失，剛才信心滿滿回答的集訓隊員們，這時候卻不由緊張起來，許三多吶吶的低聲自語道：「李夢他、他能做到……一定能。」
「那傢伙一定能！」鄭傑倒是信心十足，周圍的其他人一致的附和。
老A這邊，幾個老隊員小聲嘀咕：「你們說隊長會不會加大難度？」
「這……還用說嗎？」
「嘖嘖，這小子太單純了。」
李夢……單純嗎？
當然不是！
其實在袁朗讓人準備瓶子的時候，李夢就猜想這位爺會怎麼「坑」他。
袁朗是誰？
那可是「深情」的朝許三多說自己就怕被許三多這樣的老實人誤會、等許三多一應聲就用陰謀得逞的聲音無情扣許三多積分的主，擼起袖子親自下場給自己丟瓶子會不坑自己？
打死李夢都不信！
可是，李夢還是「應戰」了。
他想的其實很簡單，坑就坑吧，他很想知道自己射擊方面的極限在哪——還有什麼是能比被袁朗坑更容易檢測自己極限的方式？
他屏息凝聲，將教練丟過來的彈匣塞入。
「準備好了嗎？」牆后袁朗的聲音傳來。
「準備好了！」
「預備！3、2……」
最後的「」還沒有喊出來，一抹綠色就從牆后飛出。
第一個酒瓶就這麼……斜飛了出來。
「！」
等酒瓶飛到最高點斜落的時候，最後一聲才如網路延遲一般，姍姍來遲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