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去該去的地方

  對於考核，絕大多數的集訓隊員都沒有太多的恐懼，唯一擔憂的是考核之後的分隊、分組，還有就是王戰口中更殘酷的訓練。

  可有的人不然。

  訓練到現在持續了十天了，主教官是王戰，擔任副手的是從師集訓隊過來的八個教練，雖然九個人的主訓陣容很龐大，但面對整整六十八個集訓的隊員，依然力有不足。

  就像坑道內的不瞄準射擊，王戰也好，八個教練也罷，他們不可能關注到具體到任何一個集訓隊員，而且坑道內的情況特殊，為安全起見，教練也不敢在隊員射擊時候進入其中。

  人很容易耍自己的「聰明」，面對「零監管」，為了讓自己的成績在戰友跟前有面子，耍點小聰明很難嗎？

  而突如其來的考核、王戰從沒有開口說過的考核，其目的，就是為了篩選出那些自詡「聰明」的人。

  成才差點成為了這樣的「聰明人」。

  他是七連的兵，七連的兵走到哪，就該是最好、最強、最受萬眾矚目的。

  他還是許三多的好友，是那個在新兵連，許三多怎麼追也追不上的天馬。

  而在這十天的訓練中，許三多卻像一塊黃金，和李夢一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從王戰的嘴裡出來一個新的科目，這科目能不能搞、能不能吃得消，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望向兩人，等待兩人給出的答卷。

  這兩人，就是這次集訓中68個人雷打不動的中心。

  曾經許三多遙不可及的天馬，面對昔日被無視如今被仰視的好友，他能好受嗎？

  所有，他耍了小聰明。

  在坑道內射擊時候，他選擇了停頓射擊、選擇了瞄準，甚至在其他科目的時候，他也選擇了近乎作弊的方式來完成——當他帶著比別人多的標靶集合的時候，那種被人羨慕的目光，像DP一樣讓他沉迷。

  只是，王戰在之後點醒了他。

  王戰意味深長的說：「這訓練啊，看著是難，但人啊，就像登山，登到山頂了其實也沒啥看頭，大不了有種一覽眾山下的感觸，可真正磨礪人的，其實是登山的過稱——你射擊天賦不錯，今天表現的很好，超乎我意料的好，好好保持。」

  成才不知道那是王戰的誇獎還是隱晦的點醒，雖然他功利心重，但終究還是放棄了耍小聰明的舉動，可能是因為過來人的緣故，打那天起，他就悄悄觀察其他人。

  和他想的一樣，有好幾個人的「進步」飛快，「進步」飛快的他們羞澀的面對著教官的誇獎，面對著戰友的請教和羨慕，像極了之前的自己。

  成才沒有吭氣，只是冷漠的看著，他心想：

  你們現在的得意，總會有翻船的時候。

  一晃眼，僅僅幾天的功夫，從王戰的嘴裡輕描淡寫的就說出了「明天考核」四個字。

  聽到考核的成才，慶幸自己只是耍了一天的小聰明，慶幸自己及時醒悟，而後，他就偷偷瞄向了那幾個「進步飛快」的戰友。

  看著那幾張緊張、震驚的神情，成才像滿身大汗吃了雪糕那麼的酸爽。

  當他的目光從李夢臉上掃過後，看到李夢的緊張后，成才不無惡意的想：

  你要是也是「聰明」人，那可就熱鬧了……

  至於他那個老鄉，好像還是那個樣子，木木的臉上看不出緊張，成才心情複雜的收回了目光——如果許三多也耍那樣的聰明的話……

  ……

  明明只是十天功夫沒有保持軍隊中養成的作息時間了，可面對第一次天還沒黑的「下班」，李夢感覺自己就跟幾年沒「準確下班」一樣。

  進了宿舍，感受著夕陽下宿舍的風情，想到了準時下班這個字眼的李夢就笑著道：

  「聽說國外的兵都保持著上下班的頻率，只要時間到了，不管是不是在忙，東西一收就下班！」

  許三多驚訝：「啊？這要是在打仗的話，時間一到他們就不打了？」

  「嗯，是有這麼回事——」李夢瞎扯淡：「知道外國人是怎麼打仗的嗎？」

  在幾個戰友的搖頭中，李夢做出了演示：

  做出拿槍裝藏在窗戶後頭，把「槍」舉過頭頂對著外面突突，然後搞怪道：

  「呀，下班了，不打了，收工！」

  宿舍里幾人笑得東倒西歪，鄭傑在大笑過之後不信的道：「哪能這麼打仗？哪有這麼打仗的，你這純粹就是瞎扯淡！」

  李夢列出數據：「二戰時候，平均打死一個人需要2.5萬發子彈，等到越戰時候，對比美軍的子彈消耗和越軍的傷亡，這個比例更是到了25萬發——你們說他們是不是這樣打的？」

  「不會吧？」鄭傑他們面面相覷，面對李夢瞎扯淡列出的數據，他們還不習慣從根本上懷疑數據本身的問題。

  李夢笑得像個狐狸：「真的，所以你們明天要是考核成績不理想，就可以義正言辭的告訴……」他偷偷看了一圈，確定王戰不在後才繼續道：

  「就可以老王，相比現代戰爭平均25萬發子彈打死一個敵人的數據，我們這命中率已經很超神了！」

  面對扯淡扯到了天邊的李夢，鄭傑他們用一個字工整的表現了他們的態度：

  「滾！」

  一番笑鬧過後，鄭傑問出了擔心的問題：「你們說明天的考核……會不會踢人？」

  「不會！」李夢也不確定，但嘴上肯定得給戰友緩解壓力：「要是淘汰的話，早就淘汰了，怎麼會等到現在？估計就是個小考核吧。」

  陸遠被李夢剛才「下班」的笑話帶歪了，質疑中用上了剛才李夢剛才提到的概念：「小考核？小考核能讓咱們這麼早……下班？」

  「就是搞淘汰，也到不了你們身上吧？」李夢繼續給眾人減壓：「通常來說，淘汰就是針對老末的，頂多就是倒數的四五個人，你們幾個，誰老末了？」

  2連的兩人和陸遠、成才他們相視，誰老末？

  許三多老老實實說：「咱們這個宿舍7個人，就肖東差些，但應該是在四十五名到五十三名的樣子。」

  許三多平時話少，但很注意觀察各種情況，作為舍友，他當然會關注其他人訓練的成績——雖然沒有排名，但許三多心裡自有一個「賬單」。

  肖東被打擊到了：「我……我居然排這麼低？」

  看著說老實話做老實人的許三多，李夢無語，你這樣做會沒朋友的明白嗎？

  他無奈道：「三多，你還真有心啊！」

  許三多以為是誇獎，憨笑著說：「我們是一個宿舍的，我常注意呢。」

  「瞧見沒，咱們的三多對大家多關心！」李夢笑著接腔，其他人也笑了起來，倒是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好啦，該睡覺嘍！早睡早起早死早超生，睡覺嘍！」李夢說著翻上床，脫衣中朝眾人道：「我睡著以後，天塌下來也別喊我起床——除非是緊急集合。」

  他現在有經驗了，系統訓練場里的時間相對於外邊來說是停止的，他呆在裡面只會「感覺」到身體的疲乏，精神的疲乏是不存在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對本身的精神沒消耗。

  一旦出來，那種要命的疲憊就會像潮水一樣淹沒自己，不睡個五六個小時，根本無法從疲憊狀態恢復過來。

  閉眼、入睡、出現在系統訓練場。

  掛逼新的訓練又開了——明天是考核，穩妥起見李夢決定在裡面泡個幾十頓飯的時間，到時候讓王戰沒臉說：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

  被嗶嗶的哨音吹著迎來新的一天，原以為考核會佔用美麗的一天，所有人能藉機好好休息一通，但……

  「都愣著幹什麼？上裝備！沿著前輩的路跑啊！」王戰的催促打消了所有人的美夢。

  雖然前輩們的路已經跑習慣了，但和期待截然不同的事實，讓所有集訓隊員無語，我們都穿好衣裳準備好了，你就讓我……看這？

  跑吧！

  沿著被前輩們跑長的路奔波了一個來回，再次定下心向前輩學習的他們，在限制時間的吃飯休息過後，被王戰領向了9號綜合靶場。

  「這營地看上去不怎麼起眼，靶場倒是挺多，連九號靶場都出來了——誰能告訴我，周圍到底有多少個靶場！」鄭傑在隊伍中嘀咕不斷，李夢見狀手指偷偷指向了王戰：

  「問他！」

  鄭傑假裝沒看見李夢的指向，自顧自的道：「等訓練結束了，我非得好好研究下，這裡到底有多少個靶場！營地破破爛爛，睡人的地方跟六七十年代一樣，靶場建設倒是沒落下，誒誒，老李，這算不算把有限的經費用在了刀刃上？」

  回想著這邊遠高於702團的標準伙食，李夢確定道：「這叫用在了刀尖上！」

  成才無聲的看著鄭傑、李夢他們幾人的互動，沒有從這幾人身上看到面臨考核的絲毫緊張，心中竟有種無趣的感覺，他刻意放緩的腳步，和一個「聰明人」并行，然後假裝不經意的道：

  「韓浩，我……我有點緊張，我怕我打不出好成績。」

  本就緊張的韓浩，被成才這麼一說更緊張了，他沉默了下才道：

  「這是心理因素，有的兵平時表現挺好的，但上了考場就拉稀，這得加強心理的鍛煉。」

  理由挺好嘛……

  成才心裡嘲諷，他是故意找韓浩的——他很不喜歡韓浩打出了好成績后那種得意的樣子，更不喜歡韓浩大咧咧「教」自己的樣子，面對韓浩給出的理由，他刻意道：

  「我心理素質確實不強，還是羨慕你啊，你心裡素質很好，這次考核應該能打出一個很不錯的成績！」

  韓浩強笑，卻沒有繼續說話。

  靶場上，六十八名隊員列隊，正對著他們不遠的地方，包括徐明隼在內的三人和八名教練正在為考核最後的環節做準備。

  王戰小跑過去，進入到了標準的軍隊彙報狀態：「報告總教官！山營第23期集訓成員，應到68人，實到68人，請指示！」

  「稍息。」

  徐明隼回禮，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到了列隊的全員面前，笑著壓手：「同志們不要緊張，今天就是個小考核，主要是對你們前十天的訓練成果做個綜合性的考察——大家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就按照正常訓練來就行。」

  「下面我開始點名，按照四人一組進行考核！」

  考核就在徐明隼和聲和氣中開始了。

  考核的內容是這十天所有訓練過、訓練中的科目。

  運動中快速組裝槍械、武器故障排除、坑道射擊、規定時間內快速射擊、運動射擊……

  各種科目從八點多一直持續到十一點，足足三個小時。

  雖然期間有不少時間是在等待當中，可考核的時間也超過了一個小時——眾人這時候才驚覺，短短十天時間，他們就被王戰「灌」了這麼多的項目。

  比日常訓練三四個月接觸到的項目都多，太尼瑪嚇人了。

  雖然考核時候沒有像往常訓練那樣高負荷，但到了11點多的時候，才七點多吃過飯的所有人，肚子就餓的亂叫——也不知道是考核時候對心理的考驗太強還是考核本身就更消耗精力。

  原以為考核過後就是吃飯，但等待著餵飽肚子的眾人，卻被王戰集合了起來。

  平時總是笑呵呵坑他們的王戰，這會卻嚴肅著臉站在眾人面前：「點幾個名字！」

  「我點到名字的出列！」

  點名？

  隊列中的所有人倒吸涼氣。

  好端端的點名？這是要幹什麼？

  王戰沒有給他們考慮的時間，就自顧自的點名，沒有看花名冊，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過後就徑直念起了名字：

  「韓浩。」

  「王夏龍。」

  「陳霖。」

  「錢樂兵。」

  眾人惴惴不安中，王戰點到了四個名字。

  眾人看著出列的四人，目光中全是疑惑，唯有成才，露出了一絲釋然——這四個人，都是「聰明人」啊！

  「你們四個……收拾東西，跟我走！」

  韓浩如遭雷擊，強撐著問：「教官，去哪？」

  聲音像是在顫慄一樣。

  王戰冷漠的看著韓浩：「剛才沒喊報告。」

  「報告！」

  「說！」

  「教官，去哪？」韓浩重複。

  「去該去的地方。」王戰漠然的看著四人：「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