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前輩們把路走長了！
嗶嗶的哨音吹響了新一天的開始。
王戰站在重新煥發了生機、且全副武裝的集訓隊員們面前，柔和的說：
「一個優秀的射手，不僅僅需要優秀的射擊技術，最重要的是……體能！」
「行軍打仗，光打得准有用嗎？有用！可是，你背不起負重無法進行遠距離急行軍，那你就和廢人沒什麼區別！」
王戰可能是擔心有人要開杠，特意補充一句：
「路是制約機械化裝備的關鍵，再好的卡車、再好的步戰車，面對山林、峭壁和炫耀，都會束手無策，而兩條腿，卻可以征服它們！」
站在隊列中的李夢聽到王戰刻意的補充后，很懷疑他之所以這麼解釋，是因為以前有人對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在心裡杠過，所以，李夢很自然的在心裡杠了一句：
卡車、步戰車、坦克之類的用不上，直升機呢？
「所以，」
王戰指向了黑乎乎的大山：「去征服那裡！向我證明你們有成為優秀射手的基礎。」
李夢望向身後的大山，在太陽還窩在家裡睡覺的時候，這大山就像遠古洪荒的巨獸正張開擇人而噬的大嘴般等待他們送上門，回想著昨天看到的樹林密布的樣子，他忍不住心裡嘀咕：
我……我今天是想秀一番自己的進步來著，怎麼就不按常理出牌？
「報告教官，我們需要跑多少公里？」
王戰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公里？」問話的上等兵深呼吸一口氣：「好！」
王戰笑了：「我說的是一直跑，沿著這條路一直跑，跑到這條路的盡頭！放心好了，這條路就是無數像你們一樣的士兵跑出來的，他們能跑出來，你們……也能！」
「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裡你們就不用想著成為優秀的射手了——回自個連隊關上門自娛自樂吧！」
一聽到這條路是無數前輩跑出來的，包括李夢在內的眾人剛生出的忐忑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前輩們能做到，他們也能！
要是做不到，還好意思接受連隊其他人的誇獎？
那還真成關起門自娛自樂了。
隨著口令的聲音，背負著至少六十斤負重的集訓隊員，踏向了前輩們踏出來的小路。
……
集訓隊員們的離去讓這座營地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王戰似乎是回想起幾年前自己在這裡受訓的場景，忍俊不禁的露出了笑意，隨後笑意收斂，折向自己的屋子，打算再整理下隊員們的集訓材料。
剛轉身，就看到張學芳悄無聲息的站在距離自己七八米的地方，像一棵樹一樣的杵著，王戰苦笑道：「我的班副大人，又在顯擺你的潛行能耐？」
「狗屁，是你小子沒用心！」張學芳笑罵一聲后，一臉八卦的問：「把以前沒敢懟出來的話現在明目張胆的說出來了特有成就感？」
王戰當然不會承認，一臉「不解」：「班副，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聽不懂才有鬼呢！」張學芳當然不會相信，笑眯眯的道：「你小子肚子里有幾根花花腸子我還能不知道？以前被你師兄收拾的死去活來，現在翻身做主了，可別跟脫了韁繩的野馬似的，再說一次，咱們和你師兄哪裡不一樣，你注意些。」
說到最後，張學芳帶上了警告的口吻——他開玩笑是假，警告才是真的。
「班副，你都說幾次了，我知道的。」王戰無奈：「再說了，這不是有你跟我師父把關嗎？」
「知道就好……昨天你盯了一天，有沒有發現好苗子？我警告你啊，別被你師兄的幾頓飯給收買了——你師兄可不是咱們集團軍的人，明白不？」
「我有那麼容易被收買嗎？」王戰翻白眼：「再說了，就沖我師兄收拾我時候不留情的『情分』，我也不會把胳膊肘子拐到他那邊。
班副，你放心啦，我沒忘記咱們這次的初衷，一定給我找個好師弟！」
看到王戰心裡有數，張學芳便不再糾纏，笑眯眯的道：「那你就繼續，我們三個就繼續整理教材了。」
王戰故意道：「一群大叔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小年輕，等我不知名的小師弟進門，到時候我也翻身農奴把歌唱欺負他！」
張學芳笑了笑沒吭氣，但心裡他卻黯然，王戰沒感覺到，可作為老戰友的他，卻清晰的感覺到了老夥計的焦急。
老夥計以前除了作戰，啥都不急！
戰場提干他不急，總說自己沒文化，不是當軍官的料，自己再等等，讓別人先提。
讓著讓著，他一輩子沒了當軍官的希望。
找對象他不急，要不是老爺子氣呼呼的找到了部隊，從輪戰回來的他估計還一直把「比起犧牲的那些兄弟，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急個屁」這句話吊在嘴邊。
以前在個人方面他總是不溫不火的不著急，也就在訓練方面急！
之前帶了多少兵？教出了多少優秀的射手？可上級建議他帶幾個親傳的徒弟，他一直說再等等，找個入眼緣的——十幾年時間，就收了兩親傳徒弟，一個袁朗一個王戰。
但現在呢？
今年開始，就忙活著要編寫狙擊手的教材，輪戰那會一直說自個沒文化的他編寫教材時候精益求精的態度，自己看得都感慨，比蹲貓耳洞想法設法殺猴子時候還專心。
現在又嘀咕著多帶幾個徒弟，態度還挺急——往常說要入眼緣的前提是射擊天賦優秀，人品沒問題不會成為禍害，現在把最難的「入眼緣」這一條不要了，一副要收好幾個徒弟的樣子。
換作往常張學芳可能會想：
老夥計這是開竅了！
但現在……張學芳只有黯然。
歲月不饒人，再傳奇的神話，終究敗給了歲月啊……
……
集訓隊員們在前輩們踏出的小路上穿行，從黑乎乎的時候一直跑到了太陽得意洋洋的冒頭並俯瞰他們，可路的盡頭卻依然像未婚妻一樣——根本不存在！
如果是平地，哪怕是帶點斜陡坡之類的，對於這些精挑細選的射擊尖子來說，真不算什麼！
就如李夢，雖然他浪費了大半年的光陰，可奮發圖強和加練外帶系統的照顧后，全裝負重來個八公里他絕對不虛，可這條路不然。
這是山路，而且還是很「缺德」的山路。
動不動就得鑽林子，動不動就是跨陰溝翻峭壁——真難為最初引導前輩們踏出這條路的教官了，他們能費盡心思的給無數人安排這麼一條路，實在是……良心大大滴壞啦！
看不到的盡頭的路折磨的眾人快要奔潰的時候，跑在最前的一名教練帶著一臉的古怪折了回來，看到還孤零零跑在最前的李夢，喊道：
「還有兩公里！兩公里以後就是路的盡頭了！」
教練這話喊得很興奮——細品下就能發現，教練其實並不知道路的盡頭到底在哪。
要不然本該悠哉悠哉跟著他們的教練，哪能專門分出一個人到前面去探路？
這名教練朝李夢喊完就繼續往回跑了，不往回跑不行啊，教練也怕自己把「好消息」傳達的太晚了，等回去一瞅，絕大多數的集訓隊員放棄呢！
畢竟都是一個師的，這些好運的傢伙能碰到從集團軍里過來主訓的傳奇，那得是多好的運氣，就這麼放棄太可惜了。
李夢聽到教練的話后，疲乏的身子頓時有了活力，本就是第一的他，速度又快了一籌，吊在李夢身後兩百多米的第二名愣了，喘著粗氣低罵：
「特……娘的，這……這傢伙……到底什麼妖怪……」
他是701團有名的負重跑選手，自個家的連長甚至都寄希望他能在下一次的全師比武中拿下五公里全裝的前三，結果，在這裡愣是被人甩開了兩百米。
現在對方又加速了，他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在教練傳回了還剩兩公里的距離后，他一怒之下強逼著自己開始加速，結果跑了一公里后兩人的距離不僅沒有縮小，反而被拉的更大了。
面對這差距，這名隊員終於罵出聲來：
「我淦！」
俗話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跑在第一梯隊的七八個隊員看著失去了蹤跡的前一前二，那叫一個憋屈，跑了這麼久，領先的兩個居然還有餘力來波衝刺？
這……
太過分了！
「踏嘛的，」鄭傑罵罵咧咧的的組建了群聊：「之前張曉那小子說李夢全裝越野很一般——這特么叫很一般嗎？他要是一般，我們乾脆叫做垃圾！」
七連的陸遠只有一個想法：
「他……為什麼沒進七連？」
在702團，優秀的兵沒進7連，這……是不是有些不科學？
「看我幹嗎？我哪知道！」只是列兵的鄭傑不吭氣，李夢的黑歷史他知道，但他怎麼會說？
成才喘著粗氣：「都別廢話了！趕緊加油跑！保持優勢跑到第一！」
他解散了群聊。
教練們看著第一梯隊加快了速度，忍不住相互對視，有人低語：「又到了被702團統治的時候！」
他們這八個教練和王戰不是「一夥」的，王戰他們四個是從集團里下來的，而他們則是隸屬T師的——師裡面的裝甲步兵集訓中，只要有702團參與的，好成績基本都是702團。
準確的說，是702團七連，不過在集訓隊，七連就代表著702團。
他們作為教官，還真早習慣了這種被702團「統治」的節奏，這個「越野」一開始，702團的兵佔了第一，第一梯隊中更是佔了四個，果然還是原來的配方、原來的味道吶！
「將門虎子……」有教官忍不住感慨。
高城從不以將門虎子自傲，他習慣於人們因為他是鋼七連連長高城而震驚，而不是因為他是將軍的兒子高城而震驚——但在很多人的感慨中，對高城只有這四個字：
將門虎子！
其實，這一樣是一種肯定。
「你這次搞錯了，跑第一的不是高城的兵！」
「不是高城的兵？高城從鋼七連調走了？」
「沒有！你就不興別的兵出頭嗎？跑第一的李夢，702團裝步一營三連的！」
「702又一個連隊冒頭了？嘖，別的團更沒希望出頭了！」
教練們嘀嘀咕咕，一個個為其他團默哀，他們很期待有哪個團能一朝翻身當家做主，把702團在集訓隊的口碑給掀翻好吃大瓜，可……
看樣子這一次集訓又吃不到啦！
李夢終於跑到了盡頭。
然後……他差點笑岔氣。
在盡頭有一塊石頭突兀的擺在那，這裡不是石山，驟然出現一塊石頭，肯定是人為的——這石頭得一群人花一整天功夫挪到這裡。
李夢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石頭上有描紅的兩句話，第一句話就是：
石頭很重，花了一天從下面搗騰上來。
這句話不是他笑岔氣的緣由，雖然這句話細品能品出前輩們的「苦累」。
下面那句才是重點：
聽說你們都快被這條沒盡頭的路這麼瘋了？
這句話才是讓李夢笑瘋的緣由——當初蹚出了這條路的前輩們是有多「心閑」，居然能在這裡刻意立這麼一塊石頭，還刻意留這麼兩句話！
惡趣味，絕對是惡趣味作祟！
本就快癱的李夢這下子直接癱了，笑過之後心裡卻為前輩的樂觀而感慨——以前總聽說革命主義樂觀之類的話，那時候總覺得是「官樣文章」。
此時看到這兩句話，李夢驟然覺得，沒有身處其中，沒有經歷就斷言，才是最大的無知！
一個接一個的兵跑到了這裡，面對著這塊石頭和上面的兩句話，累趴下的他們發出了和李夢一樣的笑聲，也從另一方面證明，這裡不需要救護車了。
李夢恢復能力超強，在別人還在喘著粗氣回味剛才笑瘋畫面的時候，他就恢復了過來，本著閑著就是閑著的心態，繞著周圍觀察了起來。
繞了一圈，來到石頭後面，卻愕然看到石頭後面用描紅的方式寫滿了多行蠅頭小字。
背後還有？
李夢好奇，不知道後面寫的什麼，他好奇的貼過去細看，結果……
心態瞬間炸裂！
第一行：X集團軍山營第四次集訓隊，挪石五百米留印。
第二行：X集團軍山營第五次集訓隊，挪石五百米里留印。
第三行：禁止挪石超過五百米，給後面的小伙留點面子，X集團軍山營第六次集訓隊，挪石一公里留印。
第四行：前輩們太狠了，第八次集訓隊，挪石一公里留印。
第五行：教官不讓挪了，第九次集訓隊挪石一百米以示服從。
第六行：同上。
第七行：……
密密麻麻的寫了足足十幾行字，李夢目瞪口呆的計算前輩們挪石的距離，得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答案：
5600米！
將近六公里吶！
面對這密密麻麻的描紅文字，李夢只有一個念頭：
坑……太坑了！
難怪這條路這麼長，難怪這條路這麼……長！
原來是前輩們把路……給走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