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我是個好兵嗎？

  對於五班這段時間的訓練進步，身為營長的於建國在接下來並沒有仔細的詢問——這是連長和排長更關心的事，身為營長，他不可能越俎代庖。

  相反，他更讚賞的是五班表現出的這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精神。

  在回到宿舍后，於建國肯定了五班修建越障場和修路的行為，提出了表揚，但並沒有過多的表態。

  老馬想留於建國和王越吃飯，於建國則笑著拒絕，臨走前，王越則回過身悄聲對老馬說：

  「不錯，你們五班做的挺好。」

  吉普車在夕陽的餘暉下揚長而去，像來的時候那麼火急火燎，看著吉普車遠去的身影，老魏傻傻的說道：

  「我們五班這是要成名了？」

  顯然，營長和連長的聯袂而來，再加上剛才營長的表揚，讓老魏膨脹了。

  不止是老魏膨脹，一旁的薛林也膨脹了：「我們會不會被授予個集體三等功啥的？」

  李夢樂了，嘲諷著說道：「三等功能幹啥？得給咱們一個集體特等功。」

  老馬也是無語，這兩貨想的倒是挺美，可軍事訓練不拔尖，就靠這個想立功？

  想啥呢？

  他沒好氣的道：「又不是軍事訓練冒尖，有什麼成名可言？還立功？立你們個大頭鬼！快去吃飯，吃完繼續練，眼瞅著就快到連隊考核的時候了，都加把勁！」

  雖然被老馬打擊了一番，但老魏和薛林卻依然興緻勃勃，許三多跟著這兩貨也在一旁傻樂，只有李夢，還在心裡琢磨著營長和連長聯袂而來能給他造成的影響。

  飯後，李夢打算活動下後繼續加練。

  三個多月前他應該不是在做夢，真有個金手指在幫他，之前的三個月訓練，他的提升幅度很誇張，可三個月過了以後，進步明顯就不行了。

  可任憑李夢私下裡怎麼呼喚，藏起來的金手指就是不吭氣，一副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樣子，李夢只能放棄徒勞的呼喚——暫時沒有金手指的幫助，他只能加倍的訓練，坐等進入鋼七連后和金手指好好聯絡「深厚」的友誼。

  在院子里活動的時候，老馬從宿舍里出來，招呼李夢：「李夢，跟我走走。」

  「是。」李夢應了一聲，心裡卻琢磨：是剛才的事嗎？

  兩人走到正對著宿舍的斜坡上，老馬示意李夢陪自己坐下。

  「李夢，你變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老馬轉頭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夢：「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李夢裝傻充愣：「什麼怎麼想的？班長，我咋變了？就因為我現在像個兵了？」

  「別跟我打馬虎眼！」老馬瞪了李夢一眼：「打那天你自己練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真想離開這裡，可剛才你為什麼裝傻充愣？

  是，功勞是集體的沒錯，但總有個帶頭的人對吧？你當著連長和營長的面一個勁的捧我，說這都是我帶頭的功勞——呵，李夢，你要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

  老馬說到這就憤怒了。

  他不會把別人的功勞往自己身上撈，也不會把該是自己的功勞裝模作樣的往被人身上推。

  李夢看著憤怒的老馬，無辜的說：「班長，你想多了。」

  「李夢，你以為就你自己很聰明嗎？」老馬怒道：「沒有人是傻子！你到底圖什麼？」

  「班長……」

  「你要是還把我當班長，你就跟我說實話！為什麼故意推掉自己的功勞？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呢？把自己的功勞往外推？圖什麼？」老馬憤慨的盯著李夢的眼睛。

  我圖什麼？

  李夢心裡苦笑，刨除掉自己想去鋼七連的因素，其實還是和老馬有關，可他不想說出來。

  儘管李夢沒有回答，可老馬依然從李夢躲閃的神色中想到了什麼。

  他無力的嘆息了一聲，轉過頭看著在草原上猶如一個燈塔般的五班駐地，緩緩從口袋裡將煙盒掏了出來，遞給了李夢一支，李夢卻沒有接。

  老馬苦笑道：「我忘了你已經戒了。」

  李夢沒有吭氣，老馬則自顧自的為自己點起了一支，然後搖頭說道：「你知道啦？」

  「猜到的。」李夢平靜的說道。

  「不怪連長，這事吧……終究是我自己想為三連留點什麼。」老馬徐徐吐出一口煙來，李夢卻是一愣——和連長有關？

  等等——老馬說的和我猜到的，不是一回事吧？

  「我19歲進的軍隊，一轉眼，11年已經過去了，11年，我一直都在三連，這就是我的第二個家啊！」老馬目光有些迷離，他繼續說道：

  「11年，3連的連長換了三位，兵換了一茬又一茶，每一位連長都自豪的在說，我們三連為什麼叫紅三連？因為我們是紅軍時期就存在的連隊，我們擁有悠久光榮的歷史！

  我們三連一直想著成為最好的連隊，可我在三連11年了，三連卻始終是中間水準，不好不壞的成績我都麻木了。

  咱們連長剛來的時候，就說三連不能繼續這樣不好不壞了，我們超不了鋼七連，可其他三個連總不能一直壓在我們頭上吧？

  可我們三連卻還是被他們三個連壓在頭上，現在連長打算把五班弄成一個孬兵的改造班，我這個老兵，正是發揮餘熱的時候，難道就袖手旁觀的看著？」

  李夢發懵的看著老馬，他沒想到所謂的全連考核還有這樣的「內幕」，更沒想到一直說我們一起殺回連隊的老馬，其實早就註定會留在這。

  他用了許久才消化了這個消息，然後木木的說：「你之前一直騙我們？為什麼騙我們？」

  「我怕你們沒了動力……等等，」老馬突然一凜，扭頭看著李夢：「你不知道？」

  「我知道個屁啊！」李夢忍不住爆粗口：「誰特么能想到你在騙我們？」

  「你說你猜到了啊……」老馬也懵了。

  「我只是猜到你想退役了！」

  老馬想要退役這回事，熟知劇情的他當然確定，

  其實就是不熟知劇情，也能在訓練中感受到老馬焦慮的心態，他想用最短的時間將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五班的四人，這不是想退役又是為何？

  更何況平日里的訓練中，老馬已經不再進行各種帶頭，很明顯，老馬已經過了體能巔峰，而且……因為以前的訓練，老馬的身體已經像老邁的機器一樣，開始出現各種問題。

  李夢不止一次的看到老馬在五人的時候摁著心臟喘息。

  老實說，老馬想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甚至李夢有時候在想，一個在軍隊中耗過了12年光陰的老兵，離開軍隊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可有時候李夢又在想，如果五班很優秀，老馬是不是又能在軍隊中度過四年？

  所以，他才在連長王越和營長於建國面前，將一切功勞歸於老馬。

  反正他要的是去七連。

  此時的老馬聽到李夢一口道破了他的打算，愕然看著李夢：「你……你猜到的？」

  「嗯。」

  老馬心中五味複雜。

  「沒必要的，李夢啊，要不是你之前突然的轉變，現在的五班還是以前的老樣子，臨走前能讓五班像個正常的班級，甚至能給連隊做出更多的貢獻，其實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李夢，你是個好兵——以前我總覺得你是最不像兵的那個，但後來我發現，你才是個好兵，你在軍隊應該有更大的作用，不要再犯傻了。」

  老馬拍著李夢的肩膀，像對自己的弟弟一樣。

  好兵嗎？

  李夢默默的嘆息，其實他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特功利了——連許三多的路自己也搶了。

  相比純粹的許三多，自己和成才反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可能比成才更老於世故些吧。

  「班長，真決定走？」

  「決定了，再留著，就是個累贅。」老馬輕笑一聲，這一刻他格外的輕鬆，看著李夢沉沉的表情，老馬笑道：

  「不過還早呢，我還有小一年呢——這小一年，我還能給後面的人做個榜樣，還能給咱們紅三連貢獻一點力量呢，至於以後……」

  老馬笑得很開懷，他拍著李夢說道：

  「以後啊，就得靠你們這樣的好兵了，李夢，以後咱們紅三連斃掉了二連、四連和六連，你可得通知我啊！」

  李夢苦笑：「班長，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老馬認真的說道：「我帶了十年兵，沒有看走眼過兵，唯有你是例外，不止是看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你是我見過最努力的兵，說句自大些的話，就你刻骨的勁，即便是去了鋼七連，你只要堅持努力下去，完全有資格變成最好的兵。

  李夢，好好加油！」

  李夢神色複雜的看著老馬，他很想衝動的告訴老馬，我想去鋼七連，可想起剛才老馬對紅三連全連的期盼，他又將話咽了下去。

  「這事先保密，不要告訴薛林、老魏和許三多，知道嗎？」老馬最後叮囑。

  李夢悶悶的應是，心裡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半途而入的他，沒有許三多他們經歷的新兵連經歷，前身留給他的新兵連回憶只有各種「混日子」。

  所以，他固執的想著：我要去鋼七連，從那開始我新的軍旅！

  可……

  在這裡，他被老馬操練了小半年了。

  時間過的真的很快，快到一轉眼就小半年沒了。

  小半年，他見證了五班從混日子變成了「天天向上」，見證了一個老兵煥發的新春。

  但他……

  老馬嘴中的好兵，是個好兵嗎？

  李夢茫然的看著夜幕開始吞沒大地，許久沒有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