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迷了路

  654

  知道阿哥爺眯眼看她,她心下並非沒有緊張,可是……這會子緊張還算個什麼呢,都已經被她的失望給淹沒了去!


  她便垂首,無聲地冷笑道,「除非,是我猜錯了——阿哥爺如此難受,不是因為皇後娘娘懷了個男胎,而是因為旁的……」


  綿寧終究按捺不住,咬牙嘶聲道,「住口!」


  舒舒笑了,帶了一縷勝利者的得意,抬眸盯住綿寧,「遵命……阿哥爺說叫我住口,我就住口。總歸我是阿哥爺的福晉,咱們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自然整顆心都是向著阿哥爺的。」


  綿寧重又眯起了眼,陰沉地凝視著舒舒,「你想說什麼?」


  舒舒輕嘆口氣,「我還能想要什麼呢?阿哥爺現如今將我本來有的,也全都拿走了……我連自己的房門都出不去,我還能指望著跟阿哥爺要什麼?」


  綿寧緩緩抬眸,「不必說的這麼可憐。你若當真連房門都邁不出來,你此時又如何能出現在我面前?奴才們是不敢違抗我的話,卻不等於你不敢。我好好兒地在家時,你是能安安穩穩地呆在你的房裡;可若是我不在家,又或者如同今日這般暫且病了,你自然有本事立時就突破了那門禁,將我的話不當回事了去。」


  舒舒笑得反倒更甜,「那阿哥爺倒是給我個準話兒啊,從今兒起究竟是乾脆解了我的門禁去,還是要繼續關著我?」


  綿寧都忍不住冷笑著凝住舒舒,「我若繼續關著你去,你便會將方才那番話傳揚出去,是么?你這是當面鑼對面鼓地,在於我談條件了,是么?」


  舒舒輕聲而笑,「阿哥爺說的有理。咱們夫妻之間,不就是應該當面鑼對面鼓地,有什麼就說什麼嗎?難道還能偷偷摸摸地,藏著什麼不叫彼此知道的秘密去才好?」


  綿寧被刺得一窘,小心掩飾住了,面上沒泄露出什麼來,可是內心裡對舒舒的厭惡便不由得又厚了一層去。


  綿寧緩緩垂下眼帘,「你是我的福晉,不僅是汗阿瑪恩賜,甚至還是皇瑪法的恩賜,故此這自然是我都改變不了的……故此你自然應該放心,你是我的福晉,永遠都是,沒人能夠改變。」


  舒舒笑了,舒心地,「阿哥爺說的是。」


  綿寧沒容得舒舒多說旁的,已然續上道:「你既是我的福晉,那就自然是咱們這個家裡的女主人。女主人總該管著家,在自家裡當然可以自由走動。」


  舒舒不由得歡喜,「多謝阿哥爺恩典。」


  綿寧深深吸口氣,「只是外頭人都知道你身子弱,便是大病初癒,也總不該急著出門兒去才是,也免得將病氣傳給旁人,那便倒不好了。更何況這會子裡頭小額娘和如嬪娘娘都有了喜,若是有半點兒病氣傳過去,那便是咱們誰都擔待不起的。」


  「故此你還是留在家裡就是,暫且不要出門,更不要往裡頭去。福晉,只要你能聽我這句,那你在家裡便自然可以重新擔起管家的擔子去,更可自由行走。」


  舒舒終於舒心而笑。


  雖說今兒與阿哥爺談這一場,並沒能叫她全盤滿意,可是呢……她也終究還不想與阿哥爺徹底撕破了臉去,再無挽回餘地。那她便也可暫時退一步,就接受眼前這條件也好。


  至少,她得先拿回管家的權力,先將自家裡那幾個踩著鼻子上臉的給拿住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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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的時候兒皇上在乾清宮賜宴皇子、諸王,廿廿在後宮裡自也要賜宴各宮嬪妃、眾位王福晉。


  只是因廿廿這會子已是到了最後的月份兒,故此這賜宴便也盡量除去繁冗的,只重團聚。


  廿廿雖說已是到了最後的月份,可因為並非是頭一胎了,這便也沒那麼緊張。倒是如嬪因是頭一胎,到這時候兒已是十分緊張了,這便向廿廿告了假,今兒沒來。


  這本來也是人之常情,不僅廿廿,便是所有的宗室福晉們自然也都是能體諒的。


  如嬪缺席再正常不過,可是在這賜宴上,廿廿沒看見李貴人,便有些納悶兒。


  廿廿倒不是有多關注李貴人,倒是這李貴人和芸貴人因是宮裡最小的,且又是兩個人比著地那麼愛搶風頭的,可是這日的賜宴上,卻只見芸貴人自己個兒,竟沒看見那個相映成趣的,廿廿這便留了意去。


  廿廿便偏首去問諴妃,「……李貴人可與姐姐請了時辰去?」


  廿廿本是循例這麼一問,卻見諴妃的面色有些變了變去。


  廿廿心下明白有事兒,只是不便當著這麼多宗室福晉問出來,這便暫且壓下去。


  她抬眸看看在座眾人,也不由得輕嘆口氣。


  今兒宜安也沒來——質郡王綿慶剛剛薨逝了。


  原本那麼年輕好看,又腹有詩書的年輕阿哥,年紀小小就承襲了王爵,撐起質親王府一脈去。作為和琳的女兒、和珅的侄女兒,宜安雖然母家敗了,但是好歹還有夫家王府的蔭蔽——卻沒想到,綿慶竟然這樣年輕便走了,倒叫宜安這樣早便守了寡去。


  祗若身為睿親王福晉自然也在座,她是始終眼睛都不離開姐姐的。瞧見姐姐神色之間略有黯然,她便趕忙離席上前來,輕輕扶住姐姐的手肘去,輕聲問,「姐姐可有哪裡不得勁兒的?姐姐務必別瞞著,這便是滿屋子人也都不打緊,自然唯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才最要緊。」


  廿廿含笑搖頭,「我沒事。我心下有數兒,孩子也懂事,肚子里安靜著呢。」


  廿廿又望了望原本該是宜安所坐的位次,這便輕聲囑咐道,「你若得了閑,便常往質王府去走動走動……」


  祗若立時便明白了姐姐的心意,輕聲應承道,「姐姐放心就是,我心裡有數兒。不瞞姐姐,今兒一起進宮的時候兒,我與雅馨碰著,也都說到這事兒了。雅馨也說,我們睿王府終究引人注目,若我不方便的時候,她便代咱們去質王府去。」


  廿廿欣慰點頭,「那也好。」


  廿廿反握了祗若的手,抬眸含笑看她,「你與端恩,這些日子來可好?」


  廿廿是不好意思直接問小兩口的感情事,況且端恩還小,這時候兒直接問子息之事的話,都有些張不開嘴。


  祗若卻也都聽懂了,登時紅了臉去,輕聲嬌嗔,「哎呀,姐姐……」


  廿廿便含笑拍拍祗若的手,「好好好,我不問你。總歸禧恩也成婚這些日子了,我自問他就是。若是他先誕下孩兒來,也是你們睿王府一家子的喜事。」


  祗若靜靜垂首,「姐姐要問便問唄,又何苦在我面前提起?總歸他是當兄長的,又豈是我這個當弟媳婦的好問的?」


  廿廿心下暗暗嘆息,這便含笑道,「可是你卻也是睿親王福晉,睿親王一脈,你如今是當主母的,便是兄長和嫂嫂的事兒,你該關心一下兒也是對的。」


  祗若的笑容淡去了,只輕聲道,「姐姐,待會兒我想去瞧瞧如嬪。她母家沒人能進宮來陪伴她,我好歹也該去看看她。」


  廿廿聽著,心下也是跟著嘆息。如嬪的額娘還得在家照顧她幾個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沒法兒脫身。就算那幾個弟弟和妹妹年紀也不至於撒不開手,可是實際上還是她額娘防備著她那一對兄長和嫂子,生怕她自己進宮來一二月去,那兄長和嫂子指不定要如何欺負那幾個年幼的孩子去。


  如嬪也是如此想,這便頭一個不答應叫她額娘進宮來,在廿廿與她問起是否召她額娘進宮時,如嬪在廿廿面前都掉了淚。


  廿廿彼時也發狠道,「不如乾脆傳你嫂子進宮來!一來叫她伺候你一回,二來她不在家中,也能叫你額娘鬆一口氣去,歇些日子。」


  如嬪愴然婉拒,「……若她進宮來,先別說她伺候我是否用心,我單瞧見她便覺上火,倒對肚子里的皇嗣不好。」


  廿廿便也只得作罷,不過倒更囑咐月桐等人,用心伺候如嬪,補上她母家沒人來的這個遺憾去罷了。


  廿廿這便點頭,「好……這會子也快散了,你這便去吧,還能多說一會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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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知道皇後娘娘身子這會子勞累不得,故此行完禮、領完宴,都不敢當真坐實誠了沒完沒了地吃喝,便都不多時都各自尋了理由告退,自己幫皇後娘娘開脫。


  廿廿承情,便含笑點頭道,「也勞累你們了,這便都家去,給家人們都帶個好兒。」


  廿廿說著,自有月桂帶人將皇后頒下的恩賞荷包等物按份兒賜下。


  眾人退去,廿廿這才得了空問諴妃,「……我看著姐姐之前彷彿欲言又止。這會子沒旁人了,姐姐便告訴我吧。」


  月桂送完了人回來,不由得遠遠與諴妃對了個眼神兒。


  諴妃這便笑笑,「啊,原也沒什麼要緊的,只不過著實不方便當著王福晉們說出來……」


  廿廿垂眸,「嗯,姐姐說就是。」


  諴妃緊張地在袖口裡攥緊了帕子,面上盡量放輕鬆道,「還能是什麼呢,李貴人啊別看人小,心眼兒卻活泛著。她這便啊,咳,又『病』啦……」


  廿廿聽懂了,也不由得揚眉,「啊?又病啦?」


  月桂這便趕忙上前含笑幫著遮掩,「哎喲,這是又希望皇上去看她是怎的?可是這法子第一回用的時候兒好使,這又用起來了,可未見得再好使呢!」


  「再說了,這會子皇後主子和如嬪娘娘都到了這個月份,皇上顧著還顧不過來呢,哪兒還能顧得上她去?」


  廿廿拿著如意柄兒輕輕拍了月桂一記,「瞧你,今兒說話怎麼也跟剛進宮的小女孩兒似的?這麼沒分寸的話,虧你也好意思在你諴妃主子跟前說出來。」


  月桂登時紅了臉,趕緊想諴妃行禮謝罪。


  諴妃便笑,「哎喲,我倒是覺著月桂姑娘難得這般憨態可掬,我瞧著都是喜歡呢。」


  月桂和諴妃兩個一起努力,將李貴人這事兒給打岔了過去。


  諴妃自然也不敢多停留,這便起身告退,「今兒皇後娘娘也累了,便請娘娘先歇息吧。便是有什麼話,咱們趕明兒再說也不遲。」


  廿廿便也含笑允了,自然明白這個節骨眼兒上,甭管宮裡有什麼事兒,她們自然都不肯告訴她,只揀著吉祥話兒跟她說罷了。便是後宮上下,她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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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回宮,如嬪這會子了還堅持到宮門口來恭迎。


  廿廿含笑道,「你懷著身子,還這麼守著禮數;倒是若若這個野丫頭,她怎麼能叫你單獨出來,她自己倒沒影兒了?這也忒沒規矩。」


  廿廿這句打趣的話,倒將如嬪給說愣了,「……若若?皇後娘娘是說,若若今兒也進宮來了,會來看嬪妾,是么?」


  廿廿這才心下「咯噔」一聲。


  怎麼,若若竟然這麼半天了,還沒來么?那她這會子跑哪兒去了?


  廿廿沒當著如嬪的面兒問出來,只左右看了一眼。


  四喜會意,趕忙盡量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廿廿皺眉,那邊廂四喜早已給五魁使了個眼色,五魁悄然退身出去尋了。


  廿廿便也一團的興緻都散了,趕緊回自己寢殿,焦急地等著。


  實則五魁才出去不大一會子,可是因為廿廿心急,這便覺著五魁出去老半天了。


  廿廿終是忍不住,輕聲問四喜,「……今兒,禧恩當值么?」


  四喜怔了怔,這便蹙眉道,「今兒皇上賜宴皇子、宗室,禧恩阿哥便是不當值,卻也可能在賜宴之列,故此總歸是要進宮來的。」


  廿廿便閉了眼,腦仁兒有些疼。


  不過她還是忖著,「……皇上賜宴是在乾清宮,禧恩進宮來領宴,也不至於在宴席中間兒走到後宮來。這點子規矩,他還是懂的。」


  四喜忙道,「奴才也這麼覺著……況且宴席之上,各王府都要向皇上敬酒,而飲過酒的宗室王公們誰敢往後宮來啊,那豈不是腦袋都不要了?」


  廿廿這才鬆了口氣,「可不是么。」


  終於,五魁回來了,也將祗若給找了回來。


  祗若進內來,臉蛋兒有些紅撲撲的。


  廿廿抬眼看了一眼,垂眸問,「這麼半晌,竟走迷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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