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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對簿朝堂

  翠竹應聲回應,拿起梳子替她梳發盤髻,見小姐麵色不善,她想說的話也隻能憋著。


  蕭婉清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是這樣的小姐,那雲羅姐姐被賣到窯子,卻是不肯接客,現在被打的半死,那媽媽說……小姐您要不就將人贖走,要不她就自己個兒看著辦了。”


  蕭婉清聞言,沉吟許久,雲羅跟了她那麽多年,多少都會有些感情,說實話,賣到窯子裏也並非她的意思。


  可若不這樣,蕭義又豈會相信她才是受害者?實則在雲羅走後翠竹便來伺候,可是樣樣也不如雲羅用的順手。


  她愁眉不展,此時也沒了心情打扮,歎息道:“讓媽媽看著辦吧,你回頭送些銀子去,等過段時間,我……對付完蕭塵霜……就去接她,送她回鄉下,也算盡了這主仆之情。”


  “奴婢明白了。”翠竹應聲回答,又幫她盤了發髻,這才取了銀子去辦差。


  庸顯等人回來的時候已是下午,身後的下人皆是抱的滿滿當當的貨物,看得出來他心情極好。


  但見花廳裏坐著的少女兩道眉毛蹙著,當看到他們回來時,才算是鬆了口氣,看樣子蕭婉清等了許久。


  “齊王,伯父……表哥……”


  連青嘉連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快些起來。”


  蕭婉清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那蕭塵霜的事情,遲則生變,還請齊王在皇上麵前提上一……”她話還沒說完,便見庸顯的臉已經沉了下來,注意到他的眼神,便知道這個人已經生氣了,蕭婉清也不敢再開口,但不說又覺得心裏不舒服,一時僵在了原地。


  連秋舫剛死了妹妹,眼下隻有這麽一個侄女,自然也是心疼的,於是出聲打著圓場了幾句,讓她莫要著急。


  連皇帝都要忌憚三分的人,她又豈敢挑戰這位齊王的權威,也隻好聽了舅舅的話。


  不過庸顯想了想,眼下既然提起,想要處死蕭塵霜也不過是吹灰之力,那就為連家跑上這一趟。


  他讓人安排好了馬車,輕便出發,一路上卻聽聞瘟疫之事,實則從上午就聽說這麽許多,他也沒怎麽在意,天災人禍,本來就是常有的,一年到頭難保不會演練幾出。


  然而剛到大殿上就見到一個身著囚衣的女子穩穩站著,他眉毛一挑,臉上浮現一抹古怪的笑意,上前踏了一步,幾乎走到皇上跟前,才頓下腳步,躬身施禮:“微臣給皇上問安!”


  皇帝坐在椅子上,隻是微微抬手,便自然的垂放在扶手上,“齊王來的正好,朕今日聽到一件怪事,倒是有點意思,你想不想聽聽?”


  齊王挑了挑眉,含著笑意:“北齊偏遠確實不如淮安熱鬧,這趣事自然也聽的少,若有機會微臣肯定願意多聽一些,來日回去的時候也好講給北齊的將士聽。”說到此,他的目光落到了蕭塵霜身上,“不過現在,皇上是否應該立即……處死這個欺君罔上的人?”


  這簡直就是施壓威脅,齊王不愧是齊王,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難道真的要反了不成?

  可按照前世的記憶,並未聽說齊王要謀反,還是說真的因為改變一些事,所以導致事情有所偏差?


  皇帝也並未生氣,保持著笑意:“齊王治理北齊也算井井有條,可這規矩卻要好好學學。既然你說到婁知縣的事情,朕不得不好好賞你,若非你洞悉先機,將這婁知縣抓到朕的跟前來,那這場瘟疫自不可避免,而朕也會因此錯失忠臣良將。”


  他斜眼看向那個與蕭塵霜同樣是滿身狼狽的人,那婁知縣身形胖胖的,矮矮的,他聽到皇帝這麽說,連忙含糊不清的稱是。


  齊王雙眼微眯,雙手叉腰,強笑一聲:“微臣是個粗人,不知禮數,皇上應當都是知曉的,可不要因為小人的挑撥,便對微臣頗有微詞。至於這所謂的賞賜,微臣卻是聽得雲裏霧裏。”


  皇帝笑嗬嗬道:“朕與愛卿情同手足,豈會受人挑撥,齊王多慮了。”


  庸顯道:“那皇上剛才說的賞賜,微臣實在費解。”


  不等皇帝接話,蕭塵霜便跪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說:“皇上,臣女自知有罪,且罪該萬死,其罪一,不該借著救助之名盜用印章,其罪二,更不該冒用太子名義,讓婁知縣封鎖木家村。”


  皇帝沉吟道:“不錯,挑戰天家威嚴確實乃死罪,輕者砍頭,重者足以誅殺九族,但念在蕭丞相忠心一片,又三代為相,自可從輕發落。”


  “皇上這話臣不敢苟同,若真是如此,那豈非人人可欺君?”齊王的語氣裏充滿挑釁,讓人聽了就有一種想打死他的衝動。


  蕭塵霜現在正是這種體會,她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那按照齊王的意思,就該置那些發病的村民不理會?”


  說到此,她又是畢恭畢敬的看向皇帝,正色道:“當初臣女從木家村離開時,便已發現有瘟疫跡象,本想直接去報官,豈料路上碰到重傷太子,因回家在即,實在耽誤不得,隻能寫信告知。如此才免去瘟疫擴散的危機,這功勞臣女不敢冒領,可作為魏國子民,理應守望相助,替皇上分憂解難,而不是故作刁難,事事揚威。”


  齊王道:“若真是如此,那你為何不告知太子?”


  蕭塵霜白了他一眼:“齊王,我隻是個鄉下丫頭沒有半點見識,何況當時太子重傷,自身難保,我根本沒有機會與他說,隻得犯下這欺君之罪。可若用我一人性命,換得魏國安寧,即便是死了,我也認了。”


  齊王沒有說話,隻是睥睨的看著她。


  蕭塵霜溫溫柔柔的笑了笑,“眼下瘟疫爆發在即,我不敢居功,但我敢說,若非我與婁知縣冒天下之大不韙,現在瘟疫橫行,再加上各地水患未解,對魏國而言無疑是勞民傷財,各國便會趁虛而入,北齊抗敵的壓力,也會增加,如此說來,齊王應當褒獎我才是。”


  “褒獎?”庸顯走到她跟前,煞氣畢露,好似要將她活吞一樣,但很快他卻大聲笑起來,好像脾氣很好一樣,“賞賜,這麽說本王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你。”他的聲音冷酷且低沉。


  蕭塵霜倒也不怕他,在生死線上掙紮的人,何懼之有?

  她露出一抹假笑:“其實臣女做這些並非衝著賞賜,曾經有幸讀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我作為魏國子民,即便賤如螻蟻,可有人要想禍害江山,殺我子民,塵霜相信,屆時必定全民皆兵!”


  此話一出,就連皇帝也直起了身,他知道這丫頭心思多,卻也不知竟敢在這大殿之上,說出這等指桑罵槐的話來,這明擺著就是要與齊王過不去。


  她一個小女子,怎可如此膽大妄為,難道真的不怕死?


  當然,同時他很欣慰,這番話是他想說卻未能說出的話,這些年礙於沒有明麵交戰,也無確鑿的證據證明庸顯想要造反,君臣之間看似和氣,實則關係生硬,暗藏刀光劍影。


  空氣一時凝滯。


  庸顯臉上的笑意隱沒下去,他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表情僵的有些可怕。


  她垂下的手藏在袖子裏,死死抓著袖管,後背汗濕一片,庸顯輕輕吸了口氣,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竟連說了幾個好字。


  見他表情緩和,在場的人也勉強鬆了口氣,這尷尬的氣氛被範大人打破。


  他上前一步,抱拳道:“皇上,臣以為法理不外乎人情,如今蕭姑娘與婁知縣雖犯下欺君之罪,但此事功在黎民社稷,不如就讓二人戴罪立功,也好彰顯我皇天威與仁德。”


  皇帝沉吟片刻,開口道:“範大人此言有理,既如此,便命你二人十天之內徹查瘟疫源頭,戴罪立功。”


  原以為庸顯應當惱羞成怒,但他隻是施了一禮後便告退,臨走前看了蕭塵霜一眼,那神色怪異的很,就像是仿佛還留有後手,讓人摸不著底,不免心生怕意。


  她承認,若是論經驗未必是這個庸顯的對手。


  可若說到裝腔作勢,說到拿命來賭,庸顯敢嗎?


  他不敢,因為他們位高權重,自以為生命金貴的很。


  怕死,誰都怕死,可對於現在無權無勢的蕭塵霜而言,光腳的從來不怕穿鞋的。


  眼下進了詔獄這一趟,這些罪也沒有白受,隻要接下來處理妥當,會與她所想的那樣發展,包括連氏之死,也會順順利利畫上完美符號。


  範大人和婁知縣先行一步,緩緩退出殿中,可蕭塵霜卻並未離開,她也知道,皇帝這是有心庇護,因而直挺挺立在殿中等待發落。


  整個大殿也隻剩下平日裏伺候的宮人和閻公公,皇帝確實看了她許久,那目光淡淡的,和之前慈祥的老人比起來,多了幾分壓迫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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