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喪事
家丁們聞言瞠目結舌,趕緊往門內探進去,隻見那連蓉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待走近一看,身上也並無半點傷痕,更也無血跡,再看這麵容蠟黃,確實像因病過世的。
可真的是因病去世嗎?昨夜不都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
幾個人麵麵相覷,又呆呆的看著蕭塵霜離去的方向,還記得前不久她被關在這個柴房裏,要死不活,可是轉眼間竟能在府中上下隻手遮天,這個二小姐是真的.……不簡單呐。
接到下人的通報,簫義也是心中悲痛,十幾年夫妻同床共枕,多少會有感情,突然驚聞噩耗,總有些不適應。
緩過神後他先去檢查了連蓉兒的屍體,又暗中請了仵作和大夫來檢驗,也說隻是腹腸絞痛而死,但若非要說是中毒,恐怕也隻有夾竹桃能吻合,但現場並未發現夾竹桃,除非將屍體剖開。
但仵作也沒有剖屍的經驗,蕭義也絕不認同人死後還要被開腸破肚,於是此事便已病逝了結。
他詢問了下人,據說是簫塵霜最後看望了夫人,也就是說這件事和簫塵霜是脫不了幹係的。
但現在蕭家再也禁不起折騰,何況他並非傻子,任憑簫塵霜再有本事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多半是另一個人的授意,隻是這個人,他不能動,到底母子一場。
既然連蓉兒已死,正所謂人死債消,隻要能讓府中安穩一些,便也就算了,他歎了口氣,麵露苦澀,讓下人著手準備喪事。
辦完了差事自然是要回玉瓊院交差的,老夫人跪坐在蒲團上,敲著圓形的木魚,上麵刻魚鱗,神龕裏供奉著一尊佛像,但並不是簫塵霜送的那一隻,那隻是鎏金鍍成的倒也算了,個頭又小,確實難登大雅。
她閉著眼,嘴裏念著佛經,甚是祥和。
“祖母,母親因病去世了。”簫塵霜畢恭畢敬的說道。
老夫人沒有回頭,手中的小木槌停了停,“你父親知道了?”
“已經讓下人去通稟了。”說到此處,簫塵霜頓了頓,接著說:“連蓉兒的死,父親一定會覺察端倪,這樣一來,祖母和父親的母子情.……恐怕是無法再恢複如初了。”
老夫人轉身看向她,眼神裏有哀怨,也有一抹恨意,切切道:“從連蓉兒撒這個彌天大謊起,我與你父親的母子情分早已生疏。能安然在府中度日,靡享奢華,也是因為這份血緣。我年紀大了,終究是要退位的,你作為庶出,即便你有能力,可尊卑有別,以你的身份,是不配擔任一家主事的。”
“是,孫女明白。”蕭塵霜低垂著頭,甚是柔順,對於主事之位,她從未有過想法。老夫人沒再開口,她也有些走神,如今連蓉兒死了,蕭婉清的名聲也惡臭了,看起來一切都像是塵埃落定。
可有些事情,並非明眼那樣簡單,因為這,隻是她踏出的第一步。
這一路靠仇恨支撐而來,可若仇人都死了,她又該怎麽活下去?
但她相信,自己會找到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老夫人見她神情平靜也不說話,確實是個沉得住氣的,這才接著說:“依你看三娘和你二娘誰更為合適?”
蕭塵霜不急不緩說:“二娘心胸狹窄,難免會重蹈覆轍,而三娘向來與人為善,膝下也無子嗣,恐難以令人臣服。若要扶持三娘,還需祖母在背後幫襯,這樣一來家中大權仍握在您手上。”
老夫人眼底藏著笑意,“你若是個男兒,即便是庶子也能入仕,到時還能謀個一官半職,可惜了,是個女兒身,終究也隻能深居後院。”她輕輕一揮手,“罷了,這些都是後話,先料理完連蓉兒的後事,畢竟她當家這些年也並無什麽大過。”
片刻,她又抬眼看了看蕭塵霜,滿眼委頓,“柳嬤嬤的事情,之前也與你說了,留她一命便也罷了,且去吧。”
簫塵霜起身施了一禮,心裏已經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之前老夫人就已說過,那麽活著的人不能說話,那也隻能是啞巴了。
她吩咐下人將柳嬤嬤的衣裳收拾起來並讓人將她送走。柳嬤嬤自是不解,吵著嚷著要見老夫人,見她吵的凶了,便直接打暈了,命人割斷她的舌頭,又喂下了止血的湯藥,這樣可以留她一命。
但簫塵霜沒有立馬走,親自安排了馬車,待她醒後才緩緩道:“你也別怪我,如今割了你舌頭也算是開恩,至少留著你的命,便是念你服侍多年勞苦功高。”
柳嬤嬤瞪大了瞳孔,看著簫塵霜的時候既驚惶又畏懼,她無法說話,隻能勉強發出嗚咽之聲。
“我沒有給你帶銀子,隻是讓人收拾了你的衣服,畢竟你在外的莊子一年也能收不少,夠你柳家上下吃喝用度了。至於祖母以往賞賜給你的東西,當然,一件都帶不走,因為你不配。”
聽到她的話,柳嬤嬤的臉色更僵,此時竟覺跌入冰天雪地,如此說來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畢生的造化。
隻是她不明白,為何簫塵霜會洞悉一切,又或說難道老夫人早已發現.……每日所服的湯藥裏皆有慢性毒藥?
見她神情迅速變化,簫塵霜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便讓她這後半生都自己瞎琢磨吧,腦子裏有了事做,人生才不會太無趣。
眼下家中主母因病去世,有人歡喜有人憂,二房已經開始雀雀欲試了,隻有三房還按兵不動,這柳盈向來如此,不喜爭搶,隻安心待在自己的彩霞院。
看起來,這主母之位的懸空,李若蘭似乎已經誌在必得,操持喪事,蕭義也幾乎交由她來打理,所有規章製度,都按照嫡夫人的祖製。
在下人看來,確實也該巴結巴結這位二夫人,指不定將來便是當家主母。
知道這個消息後明軒感覺好像被人重錘了一下,滿麵的痛切和沮喪藏也藏不住。府裏人隻道到底是個小孩子,母親忽然離開,不管再傷心也是人之常情。
在蕭義的撫慰下,他還是打起了精神,承當起了這個年紀不應該承擔的責任。
靈堂前白幡飄動,香煙繚繞,熏的人睜不開眼來,整個相府都被純白籠罩,空氣中夾雜著冥錢燒過的味道,有些臭也有些嗆人。
棺材停放在眼前,蕭義平靜的蓋上了棺木蓋板,眼中溢出不易察覺的悲傷。所有人都跪在堂前,每個人都是一臉憂傷。
“大姐,你怎麽就走的這麽突然……”李若蘭拿著手絹掩麵哭泣。
蕭義單手扶著棺木,歎了口氣:“按照規定,三日後出殯,還有許多瑣事要處理,接下來這些時日我會親自操持。”
李若蘭低聲啜泣,安慰道:“老爺,您朝中事務繁忙,家裏還有我和三妹,也不必太勞神……”
柳盈也提不起精神,看了一眼在場眾人,唯獨沒看到蕭婉清,便問道:“怎麽不見清兒呢?”
“她……才發生那種事情,如今大姐又突然走了,心裏怕是承受不住……”李若蘭擦了擦眼淚。
其實不止是她,就連蕭塵霜也認為,此時的蕭婉清應該垂頭喪氣,悲傷欲絕,又或者像中秋宴那樣抓狂發瘋,畢竟在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若是承受能力弱一些的,怕也是哭著吵著要投湖了。
可當她真正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皆是眼前一亮。
她隻著了一身雪白的孝服,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身後,隻簪了一朵小白花,出塵中奪了幾分淡雅。隻見蕭婉清款款走來,朝著蕭義盈盈一拜,便和明軒跪在前頭,開始行禮磕頭。
蕭婉清抬頭看著這些飄揚的白幡,默念道:“母親,你放心,清兒一定會為你報仇,我不會再軟弱,欠了我的,都要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