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溯

  蕭塵霜點點頭,“祖母說的是,孫女以後一定事事小心,謹遵教誨。”


  說到此處,她讓喜兒將買來的鎏金佛像遞了過來,又畢恭畢敬的說:“祖母,這是孫女在雲林寺求來的,知曉祖母潛心禮佛,但孫女身無長物,也算是一點心意。”


  柳嬤嬤見老夫人沒有說話,便上前接過,溫和道:“二小姐真是有心了。”


  畢竟剛剛回來,就被惡奴懲治,她雖不愛管事,但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不管出身如何,那也始終是蕭家的人,身上流著蕭家血。


  再看著這長得也是瘦小可憐,足見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難免有些懦弱膽怯,今日要不是她如實相告,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想到此處,老夫人讓柳嬤嬤去將自己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


  盒子裏是一對玉鐲,墨綠通透,水頭十足,確實是件好東西無疑。


  蕭塵霜愣愣的看著鐲子發呆,柳嬤嬤從旁提點道:“二小姐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謝過老夫人。”


  她一激動,眼圈又是一紅,果然,會哭鬧的孩子有糖吃,過分懂事的孩子有苦吃。


  她剛要開口,便覺頭痛欲裂,一些混亂的片段在腦海中掙紮翻騰,強忍著這些難受。


  忙低下頭收斂心緒,嗚咽道:“謝謝祖母,隻是這太貴重,孫女不敢要。”


  “讓你拿著便拿著,到底是相府家的二小姐,如此寒酸像什麽話,待會去管家那裏支一些銀子,若要買點什麽便自己去買吧。”說完,老夫人揮了揮手,斜斜靠在羅漢床上,“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待她們一走,柳嬤嬤將佛像收好,笑了笑:“老夫人可真是心善。”


  老夫人冷哼一聲:“人是我要接回來的,如今被連氏奪了權,究其原因也不必細說。但既是我要接回來的人,一來就受到這等整治,那豈非是故意做給我這個老婆子看的?何況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她連氏不懂規矩,我這個當婆婆的,自然要兜著些。”


  “老夫人英明。”柳嬤嬤看了一眼這佛像,又道:“二小姐倒也誠心,雲林寺離此地可相隔甚遠,非但沒有因為要過好日子而急匆匆回來,反倒去了寺廟,可見也確實是個好孩子。”


  老夫人沒說話,自顧自焚香,跪在蒲團上,手裏拿著小木槌開始敲打木魚。


  此刻,雲嬤嬤正被下人責罰,看在連蓉兒的麵子上,倒也算手下留情,隻是這十棍子打下來,這老皮老骨頭的,也著實有些吃不消。


  打完之後便緊趕著讓人送到盈水園,連蓉兒拿出最好的金瘡藥,準備親自給她上藥。


  雲嬤嬤連忙阻攔道:“小姐,老奴身份低微,這樣不妥。”


  “有何不妥,我母親早逝,一直是您在照顧我,雖是主仆,可其中情誼你我皆知。”說到這,連蓉兒打開了瓶塞,小心翼翼抖動粉末灑在她臀上,看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模樣,她便恨得牙癢癢!

  沒想到這小蹄子如此不要臉,竟在老夫人跟前裝柔弱,說的跟真的似的,害雲嬤嬤白白挨了這遭罪。


  痛的雲嬤嬤哎呀的叫喚,簫婉清也是一臉揪心,看著照顧自己長大的嬤嬤被打成這樣,心裏也十分不舒服。


  可不舒服歸不舒服,一想起方才那小賤人手上的傷痕,她就總覺得哪裏不對。


  那傷痕看上去可不像是昨夜新打的,都淡化許多,少說也該有三五天了。


  她沉吟道:“母親,這傷肯定不是嬤嬤打的,看著不像新傷,你說會不會是被那黃婆子打的?”


  聽得此話,雲嬤嬤動了動身子,扯著傷口極痛,叫喚了一聲,也急忙證明清白,“確實不是老奴做的,她昨兒在院子裏可是威風了。”


  連蓉兒一臉心疼:“好了嬤嬤,你安心養傷,可別亂動。”


  雲嬤嬤掙紮著起來,肅然道:“夫人,老奴覺得小姐說的有道理,她昨日放火那膽量,那攝人的眼神,可不像是個軟弱可欺的,所以這麽說來,就算她真的從木家村逃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三人對視一眼,似乎已明白個中緣由,現在隻需要證據,便能推蕭塵霜下油鍋。


  昨日就已經派人去打聽了,最多不過四日,定能知曉這前因後果。


  剛從老夫人的院子出來,滿院都是桂花樹,這正值秋天,桂花一開,滿園飄香。


  喜兒美滋滋的看著這對玉鐲子,笑得合不攏嘴:“小姐,看來老夫人待咱們還是不錯的,看著這麽嚴肅,沒想到居然是個熱心腸,明事理的老太太。”


  蕭塵霜默然無語,此刻隻覺頭腦昏脹,敷衍的點點頭,神情有幾分痛苦。


  剛才……似乎又看到.……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就好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再一次出現遇到魏洛風時的症狀。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半點預料都沒有,幸而剛才竭力忍下這頭痛之疾,沒讓老夫人察覺出來什麽。


  但現在,頭痛的感覺仍未消失,她隻好先坐了下來,揉了揉太陽穴,能緩解許多。


  老夫人確實是個外冷內熱的老太太,本來家裏是由她當家的,隻是後來連蓉兒進門後,一切就都變了。


  連蓉兒家世殷實,是北齊武將世家。


  這北齊本是苦寒之地,但那齊王庸顯卻掌握魏國大半兵力,為魏國守邊關,抗漠北三族,西禦燕州,大梁等地,近來種種,都有功高蓋主之象。


  而這連氏身為武將世家,更是庸顯的左膀右臂。


  因此這連蓉兒嫁進來,對蕭家可是如虎添翼,在朝中地位又上一層,故而全府上下,都很尊敬她,更直白點就是,怕她身後的連家。


  至於老夫人這邊,她自然不是個省油的燈,沒道理拱手讓江山。


  可之所以潛心禮佛,也是因為十二年前自己做錯事。


  換做任何一個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孫子,餘生都不會太好過,也因此老夫人心灰意冷,禮佛也是為了還清業障,為自己贖罪。


  十二年前,連蓉兒進門之後沒多久就懷孕了,對於當時的蕭家而言,是第一個長子嫡孫,因而老夫人十分重視。


  這裏裏外外,包括安胎藥,都是她一手操持,就連喂藥,也是她親自喂進去親自喂進去。


  可誰成想,反倒害死了孫子,還險些害得連蓉兒失血而亡。


  她愧疚,倒也不是真的就在乎這麽一個孫子。


  而是無法原諒自己,親手害死了孫子……

  蕭義得知此事,表麵並未怪罪,可實際上,母子的關係也從那件事開始疏遠,有了隔閡。


  一個女人,嫁人之後便會失去自我,一生都為別人而活。


  可她不僅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與兒子的親近和信任。萬念俱灰下便退居後院,至此不再過問家中大小事。


  可如果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從始至終,都是連蓉兒為了奪權而編造的謊言。


  那老夫人得知真相後,又會怎麽做?

  蕭塵霜又揉了揉頭,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喜兒見她麵露苦色,擔憂道:“小姐,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大概是昨天沒睡好。”


  喜兒點點頭,又接著道:“小姐,奴婢覺得以後大夫人萬萬不敢再對付你了,隻要咱們好好巴結著老夫人,那便是有靠山了。”


  “巴結?”蕭塵霜嗤之以鼻,搖搖頭:“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去拿銀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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