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曉

  幾十道箭雨迸發而來,如飛羽劃破天空。


  肩膀,身上,胸口連中幾箭,她的手臂再無力抬起,腳上又傳來劇痛。


  她微微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身子一軟往後倒去,隻看著漫天箭雨,瑰麗無比。


  “明軒.……明軒!”蕭塵霜猛地坐起身來,拚命想要抓住點什麽,可手邊卻是空空如也。


  手上傳來的疼痛讓人有些不適,她抬起一看,是藤條抽打過的痕跡,胸口上卻並無血跡和窟窿。


  她疑惑的看著周圍環境,發黴的棉被和潮濕的味道混合起來充斥在鼻間,屋子很破舊。


  還不待她回神,一個尖利的女聲便在門外響起:“懶貨,一來就裝病不想幹活,老娘花這麽多錢買你回來就是讓你在屋裏裝死的?”


  木門被推開,一個身穿碎花襖子的婦人走了進來,約莫五十來歲。


  蕭塵霜腦袋嗡嗡作響,看著黃婆子這張深惡痛絕的臉,她忽然想起……

  黃婆子不是早就死了嗎?


  難道重生回了五年前被賣了的那段日子?

  “醒了還裝死,來三天睡了三天,真以為是來享福的?趕緊給老娘起床做飯!”她嘴裏仍是罵罵咧咧的,扯開了被子,伸出粗糙的手將她拉下床。


  蕭塵霜不敢耽誤,她深知黃婆子的個性,動輒一頓棒打,於是趕緊穿上鞋子起身。


  天剛蒙蒙亮,模糊間能看到遠處山巒重疊,這裏就是五年前的木家村,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黃婆子在院子裏砍豬草,喝道:“愣著做啥?難不成真是個傻子?我是說,咋能這便宜買個媳婦回來!”


  她喉嚨有些幹,所以沒有出聲,轉身走到廚房開始燒火做飯。


  說是個廚房,其實隻用亂石以及木頭搭建的棚子,連灶也隻是用石塊的堆積的。


  這一家人姓黃,共有四口人,兩老口和兩個兒子,家中土地貧瘠,靠著一畝三分地和幫別人養豬補貼家用。


  在這個亂世年代大多如此,有些偏遠的村落意圖傳宗接代,但又沒有銀子娶媳婦,便會從別處買來一些女人。


  如果按照記憶發展,兩個月之後蕭義會找到她,而這家人全會被秘密.處死。


  因為蕭家的女兒是不容許有半點汙名,可即便如此,回去之後得到的並無半點同情,隻有唾棄和折辱。


  而之後發生的事情讓她聲名狼藉,代替蕭婉清嫁入太子府後更是過得豬狗不如。


  吃點剩飯剩菜算什麽?沒日沒夜的幹活,實在餓急了便與狗爭食,無論是蕭家還是太子魏洛風,無人在意她的死活。


  可現在,既然老天讓她重活一世,能擁有抉擇命運的權力,別說是一個小山村困不住她,就算是無間地獄也要搏上一搏!

  做完早飯後黃老大和老二也相繼起身,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下地幹活去了。


  黃婆子覺得自己花了銀子就是主人,所以對蕭塵霜也是非打即罵。


  見她閑著,拿起一個背簍就砸了過去,滿臉怒氣:“趕緊滾,打豬草去,像個傻子,看了就礙眼!”


  背簍砸到腿上,把剛結痂的傷口又割破,她冷冷的看了黃婆子一眼,彎腰撿起背簍和鐮刀就走了出去。


  經過門口的時候她忽然眼前一亮,因為牆角下長著幾株相思子。


  前世她誤以為和蕭婉清姐妹情深,在知道蕭婉清生下的小皇子身體不好後,便費盡心思尋找古方製作藥膳送去,卻被告知小皇子因為藥膳中的半顆相思子喪了命。


  魏洛風雷霆大怒,廢黜她的後位幽禁冷宮。


  但那相思子,其實是蕭婉清親手下的!

  她至今無法理解,這個女人怎麽忍心為了爭權謀位,毒死自己的親生孩子!

  她不配做母親!


  不配!


  這個村子的人也一樣,都該死!

  因為他們的壞,是刻在骨子裏,流淌在血液裏!


  他們將買來的女人當做牲畜圈.養,不聽話就打,反抗就打,直至打到肯安心留在此處過日子。


  這些女人不僅要伺候一家人,還要生養孩子,承擔農活,供家中男人玩樂,更可恨的是連有了身孕也不肯放過。


  如果生女兒,就落地掐死,因為口糧不夠,實在沒有閑錢多養活一個人。這些女人終其一生,會不停的生育,直至死亡。


  她不會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也不會再讓蕭家的人得逞!

  天徹底大亮,她走到田埂邊,不管是雜草還是豬草,隨便割了一些放入背簍,直至裝滿大半背這才起身準備回去。


  “看,那是黃家新買的媳婦,他們家大牛都快三十了,這丫頭看上去可不咋地,能伺候的來嗎?”


  “伺候不來打一頓就聽話嘞,不過說到這,你聽說王家那口子沒,嘖,可慘了,昨兒被打死扔糞池裏去了。”


  “啥?還有這事兒?”


  “可不是,多白生生一姑娘,來的時候身上還穿的綢緞,肯定是哪家大戶的姑娘,嘖,作孽喲.……”


  “那也是活該,誰讓她要跑的,西村那個,腿給打斷了,現在生了五個娃,三個女娃當場被她婆婆摔死了,這不,那口子傷了心,昨兒上吊死了……”


  回家的路上聽到兩個老婆子交談,蕭塵霜顫了顫,更加用力的握緊鐮刀,一團熊熊怒火充斥整個身體。


  她停下腳步,垂下頭,現在腳下踩的這片土地,也不知葬了多少女人和孩子的骨灰,她平靜的折下路邊野花,輕輕放在地上,像是在對這片土地上所有被囚禁的冤魂耳語:“放心,總有一天這個村子所有人都會為他們的愚蠢而付出代價。”


  回到黃家的時候,因豬草割的少,黃婆子抄起棍子就是一頓毒打。


  蕭塵霜為了不暴露目的,隻得生生忍耐著想要逃脫的本能,一聲不吭。


  直到打累了,黃婆子才扔掉棍子喘了口氣,又喊她先把豬草剁了去喂豬。


  院子不大,這幾頭豬都喂在房子後麵。她提著豬食走了過去,卻見一個老頭拿著煙杆子過來。


  見她落單,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丫頭喂豬呢,來,爹幫你。”說著就朝她走了過去,卻趁機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蕭塵霜猛的側身,冷冷盯著他。


  黃老頭倒也不生氣,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水煙,露出發黑的牙齒笑了笑:“這屁股大,能多生幾個兒子!”


  “你這老不死的!”黃婆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上來。


  她早就覺得不對勁,故意讓二人接近,果真被她逮了個正著。


  當即便衝了過來,不由蕭塵霜解釋,狠甩了一個巴掌:“賤蹄子,連你爹也勾搭!趕緊給老娘去做飯!”


  蕭塵霜低下了頭,捂著紅腫的臉頰回到廚房準備做飯,看著跳躍的火苗,思考著如何逃走,因為機會隻有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她透過窗戶往外看,如果徒步行走,從木家村到清河鎮大約需要一天,隻要逃到鎮上,總有辦法回到淮安。


  但現在,她要為黃家人準備晚飯。


  打開麻袋,舀了一些麵粉加水和好,又將之前采來的相思子,使勁一擰,將汁液擠在麵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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