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舊夢
深夜。
葉芷萌給早就睡了的女兒，回了一條長長的語音，並且表示明天就會帶著禮物回家。
回完后。
她把手機放到一邊。
饜足又疲憊的埋首到枕頭裡。
剛剛運動得有些熱，冷氣開得有些低，厲行淵去調高了溫度回來。
樹袋熊似的，從後面抱著葉芷萌，掛在了她的身上。
葉芷萌懶得動。
看著大窗戶外的淅淅瀝瀝還在下的雨。
「外婆最喜歡大窗戶。」葉芷萌忽然說道，「小時候我們這兒可沒哪家裝修房子用這樣的落地窗，她說，我出生之前她就在給我準備的房間窗戶的對面，種了一顆梔子花。梔子花開的時候，我最喜歡推開這道落地窗戶，坐在屋檐下看一整天。」
厲行淵低頭細吻葉芷萌的肩頸：「以後假期了我們就帶著孩子們回來住。」
他知道，她是想外婆了。
自責的情緒，又在胸臆之間蔓延。
他如果能早些明白自己對小葉子的情感，老人家離世的那個時候，他就能一直在她身邊陪伴著。
院子里的梔子花已經長成了很大一樹，其實很多年前，她和外婆離開榕城去滬市后，這顆梔子花莫名其妙生了一場病，葉子掉光了，根也爛掉了。
她和外婆回來看的時候，都以為梔子花活不了了。
但也都沒捨得把它挖出來扔掉。
就這樣，它依舊在這個家的院子里，被當做枯木過了好多年。
一直到外婆離世那年春天。
葉芷萌簽完奶奶的死亡通知書，失魂落魄的回來。
卻見晨光中，梔子花抽出了許多片嫩綠的葉子。
葉芷萌把這事兒說給了厲行淵聽。
說到這裡，她抿著唇角，哽咽了一下：「我想，是她走的時候依舊放心不下我，所以讓這顆因為我的出生而到來的花起死回生了。」
厲行淵心疼的蹭了蹭葉芷萌的脖頸，又親了親她：「外婆很愛你。」
「嗯。」葉芷萌輕輕點頭。
這一晚。
葉芷萌做了一個十分美好的夢。
夢裡胡麻巷子不像現在這樣蕭條，那時巷子里家家戶戶都住著非常好的鄰居。
老人們都很和藹，小孩子們是一群翻江腦海的皮猴，年輕的父母們時長拿著藤條到處找皮猴。
媽媽是唯一不會揍小孩的媽媽。
也是巷子里最漂亮的媽媽。
所有的小朋友都很羨慕她。
夢裡，是一個炎炎盛夏，她穿著外婆做的背帶褲，扎著兩個小辮兒，手裡拿著聞馳給買的風車，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家門。
高聲喊著：「外婆，外公，葉青青我回來啦！」
外婆從廚房裡笑吟吟的冒出頭來，「又叫葉青青，當心葉青青晚上給你講鬼故事聽！」
外公在屋檐下，用竹篾編小竹席。
之前從外面買的小竹席，葉芷萌睡了身上起疹子，哭了兩天。
外公心疼壞了，自己去鄉下弄了竹子回來，要給心愛的外孫女親手做一張竹席。
「幺幺不怕，外公在這裡，媽媽要是講鬼故事，你就到外公身邊來。外公可厲害了，外公在，妖魔鬼怪都不敢來嚇唬你！」
年輕貌美的媽媽，從二樓下來，小皮猴立馬變身小嗲精，也不喊葉青青了。
噠噠噠的跑到媽媽跟前，抱住媽媽的腿，「媽媽，聞馳哥哥今天考我數學了，我考了100分！」
「真的？」葉青青蹲下來，和女兒對視，「那1+3等於幾？」
小皮猴捏著風車，立馬陷入沉思，然後抬手比了個5。
葉青青立馬哈哈笑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聞馳他完蛋了！」
小皮猴不解，「葉青青不準笑，我很努力的得100分，是要送獎品給你！」
她說著，氣哼哼的把風車塞到媽媽手裡：「你壞，我不要跟你好了！」
說完，她就又要跑。
媽媽卻將她一把抓住，抱到了懷裡來，在她肉呼呼的臉蛋上親了又親，然後說：「那不行，小葉子要和媽媽好一輩子。」
小皮猴很好哄。
媽媽親上兩口，她嘻嘻笑起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握住媽媽的一縷墨黑的長發。
媽媽的頭髮很漂亮。
又黑又亮，比隔壁胖胖家的媽媽，多上好多好多。
還總是香香的。
晚上，外婆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就跟家裡要過大年了似的。
飯前，媽媽帶著小皮猴洗了澡。
換了身外婆親手做的小衣裳，碎花的衣服碎花的褲子，外婆還給她買了新涼鞋，粉嫩嫩的，和身上的衣服可搭了。
小皮猴開心極了。
大快朵頤。
看得三個大人時不時就哈哈大笑。
吃完晚飯。
小皮猴的肚子就圓滾了起來，一家四口人就坐在院子里的紫藤邊上，外公、外婆用蒲扇在兩邊輕輕扇風。
夜空中綴滿了繁星。
小皮猴看著看著，忽然說了句：「長大之後，天上的星星也跟著遠去了，我好久沒看到這麼漂亮的星空了。」
她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然後忽然看向身邊兩側。
「長大了是這樣的。」媽媽還是記憶中那樣的溫柔，她笑著含淚看著葉芷萌，「我的寶貝，媽媽很對不起，走得那麼早，讓你這樣可憐的長大。」
「是啊，明明說好了，要好一輩子的。」葉芷萌淚如雨下。
「幸好我女兒骨子裡堅韌不拔，還是長得這麼好，這麼讓我驕傲。」媽媽抬手，輕輕將葉芷萌散落下來的頭髮，繞過耳後，「這不差不多到時間啦。」
「到什麼時間？」
葉芷萌忽然有些著急起來。
「到了說再見了時候了。」外公的大手，輕輕的落在她的頭頂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指尖的粗糲。
「你們要離開我了嗎？」葉芷萌萬分焦急。
「你的身邊不再需要我們了，以後他會陪你前行。」媽媽回頭。
葉芷萌也下意識跟著回頭。
室內的大床上，厲行淵抱著她沉沉的睡著。
她哭著回頭。
坐在身邊的三人已經起身，一邊沖她揮手，一邊朝著大門口走去。
「別走……」
她慌忙起身。
大門打開，三人陸續跨過門檻出去。
小小的人兒，從屋檐下跳下去，一個不小心摔了個結結實實。
「小葉子……」
遙遠處傳來著急的呼喚聲。
葉芷萌看向門外。
外公挽著外婆的手，媽媽站在她們身邊，笑著沖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