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誇他,不動聲色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的時候,身邊男子已將目光掃向了馬路對麵那家糖水鋪子。
鍾聆的心沉得更深。
“好喝嗎?”
車子啟動時,他問。
“……還不錯,新開不久,不過聽是別處老店搬來的,所以手藝好。”
與他一起,她向來不問去處,也沒資格問,畢竟她於他而言,存在的意義就是陪他出席他需要的場合。
不看應酬場合裏他總摟著她,私底下兩人相處其實連閑談都極少。她知道,他會搭腔,不過是因為她提到了那個人。
他的車速向來偏快,但一直很穩,因為冬夜色降臨早,城市的路燈也早早亮起,路兩旁一盞盞暖橘色在一直往後退。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在市中心繁華商圈,一座燈光璀璨的大樓跟前,她知道這是萬奇旗下的高端商場。
“過兩的感恩節晚宴,你跟我出席,去挑幾身衣服吧。”
……
這晚上,商場樓上某一家高端品牌女裝店,蕭然耐心等了半個時,讓鍾聆試了很多他覺得適合她的衣服。
不得不,他挑衣服的眼光很好,每一件鍾聆都覺得很好看,每次進試衣間換下試另一套的時候,她看標價,都會被價格嚇到。
最後一件試好出來,沙發上看不到身影,她目光有些慌,投向門外,才發現那人站在門邊,指間夾著煙。
像是有些許疲意,他眉間輕蹙,吸了口煙目光看過來,正好與她對上。
店長跟店員都恭敬等著指示,然後就聽男子問她:“還有喜歡的嗎?”
鍾聆連忙搖頭,她試了很多,從這裏挑兩件足夠了。
剛要開口,卻見男子抬手抽了口煙同時吩咐:“全都包起來。”
鍾聆轉身去看,剛剛她試的起碼逾十款,“先生,不需要那麽多——”
“包吧,平時你也要穿。”
蕭然的聲音很淡,好像此刻唯一的重點在於解煙癮,前半句是對店員的,後半句是對她的。
衣服再多,於他而言也沒多少錢。
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給她買東西了。
……
-
C市的雕塑館其實更該稱為雕塑公園,在城郊坐擁逾五千畝山水奇景,濃鬱藝術氛圍融合怡人山水,在國內都算是頂級的藝術創作基地。這裏不乏國外名家的雕塑作品,而在這方麵,農卡也是圈內的知名人物。
車行近半時,抵達目的地,餘力停好車也跟著下來,在C大校園學生眾多,他跟著容易引起關注,在這偌大的園區裏感覺比較自由。
情進去找農卡,餘力手插厚夾克外套的口袋,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後,偶爾看看身邊的雕塑,不知情的人甚至看不出他與情認識。
上一次來雕塑館已經是幾年前,但至少情還認得大概的路,雕塑館分為室內展區與室外展區,這樣的晚飯時間園區裏沒什麽人,在工作人員的指點下沒多久就找到了室外園區裏農卡的身影。
暮色裏,農卡正在查看大型雕塑,情走過去,腳踏上沾了露水的草坪,每走一步都是微微鬆軟的感覺。
到雕塑,外行饒印象裏跳出來的或許都是斷臂的維納斯,其實雕塑種類很多,題材很廣,並不止局限於人物,還有更抽象的諸多形態。而不管是哪一種,都需要用心觀摩細細欣賞,才能感知創作者想要表達的意圖及作品的美妙,感受它的靈魂。
農卡本來找情有事,是關於專業課題,卻在課後忘了這事到榴塑館來,沒想到她會找過來。
“怎麽樣,有沒有想法創作一個?”
濃重暮色裏,農卡話時呼氣帶出淡淡白霧,是越來越冷了。
情目光看著那些在暮色裏逐漸看不清晰,隻餘高大暗影的雕塑,出口的話語同樣帶著白霧:“繪畫體現的是細膩美,雕塑體現的更多是線條力量美,我一直覺得,男性在雕塑建築這類帶有力量美感的創作上往往比女性有更獨到的見解與靈性。”
農卡轉頭笑看她一眼,背著手往前走,尋視園區,看著那些地燈打在雕塑上的光線,為即將到來的雕塑展做最後檢查。
丫頭不動聲色誇了他這個老師,也推拒了他想要出口的提議。
打趣道:“我怎麽聽著,你這是把某人也給誇了。”
某人,於建築界於畫界都是非常有賦的人物,隻是因為身困家族事業,已經無暇去弄什麽藝術風月,一心付於商場權謀。
情臉有些熱,但色暗別人也看不清,話是隨口的,被農卡一提,腦海裏都是藺君尚當年教她畫畫的情景。
遠處——
玻璃門裏走出來兩人,其中一人身影格外高大挺拔,餘力不太會欣賞這種藝術,看一會還行,看久了難免有些無趣,正百無聊賴轉頭,就看到男子到了身旁。
“先生——”
燈光下男子修長挺括,五官在暗影中越發輪廓立體瘦削,製止了餘力想要抬聲向遠處喚的舉動,聲線低沉道:“不用打擾。”
餘力“是”,就看到男子已經邁步而去,唯剩許途與他平排在後。
“陪太太在這裏,是不是覺得很無聊?”許途故意問。
“看我。”餘力輕哼,“這些我還是能欣賞得來的好嗎。”
許途:“那你來,給我介紹介紹麵前這幾座。”
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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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正與農卡一路閑聊一路往更深了走去,入夜郊區很冷,園區裏幾乎連樹都沒有,都是雕塑,空氣在臉上覆上一層濕潤的冰寒。
突然肩膀上一沉,低眸看去,隻看到自己身上披上了件黑色的大衣。
再抬頭,男子高大的身影就在身旁,夜色裏,那雙眸深邃,蘊著寬厚的暖意。
農卡似也感覺到了什麽,轉回身來,見著來人並不驚訝,笑:“剛才有人正誇你。”
“哦?”藺君尚抬手將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再攏緊些,嗓音溫厚:“誇我什麽了?”
情看著他,卻不出話,身上的大衣帶著他的溫度,可見是剛脫下的,而他身上隻有淺灰的襯衫跟同色係的薄西裝背心而已。
她就要將大衣脫下,被他製止,低聲溫和對她道:“我不冷。”
負手走在前的農卡轉頭看一眼,歎息:“你們倆這樣,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