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告,他何時不由著她
啪——
第三次,終於打著了,點了煙,蕭然深吸一口,指間夾著煙,單手插褲袋望著外面白茫茫一片,這雨,怕是一時半會不會停。
……
這天傍晚,從滿庭芳離開,藺君尚回了一趟藺宅。
因為雨太大,對於他突然回來,季玟茹很是意外,一邊嗔念:「雨那麼大,你還回來做什麼?」,一邊趕緊讓孫杏芳去拿毛巾。
藺君尚脫了風衣外套,傭人拿走掛起,他則走向客廳,在沙發坐了下來。
季玟茹坐下時,孫杏芳已經拿來了干毛巾,路上倒沒什麼,就是剛才門外停車走進家裡那一路,微微淋到了一點,他手裡拿著白色的干毛巾,擦了擦發梢,然後就擦手指。
傭人送上新泡的熱茶,客廳里只有母子二人。
季玟茹看齣兒子有心事,讓他先喝點熱茶,而後問:「你跟情天到底是不是吵架了?」
「說了沒有,您別多想。我就是擔心雨天您身體不好,回來看看。」
其實這,也是真話。
季玟茹一聽,心內不免動容,現如今她只剩下一個兒子,親人的一句關懷,勝過身邊再多的傭人。
「我沒事,上回那是意外。你工作忙,還要照顧情天,就不用擔心我了。」
說起這個,季玟茹又想起下午給何琴打電話問情天情況的時候,何琴說藺君尚正在病房裡,便問:「你從醫院過來,情天狀態怎麼樣?」
「她……可能病中人心情不好,特別想家,我打算讓她在滿庭芳住幾天。」
藺君尚說得很平靜,甚至眼中還浮現淡淡溫和縱容的笑。
季玟茹一怔,「怎麼突然要回那裡——」又像是突然理解了藺君尚的意思,嘆氣:「人病中就是會想很多,變得敏感,她父母又走得早,大概是想他們了。」
說著看向兒子:「那你可得多體諒她。」
藺君尚唇角笑意更深了兩分:「我何時不由著她。」
這倒是,兒子對情天的感情,季玟茹這個做母親的都看在眼裡,想到那孩子犯病時的痛苦模樣,她也心疼,但在兒子面前不敢再多提,怕他更不好受。
「那你跟著搬去住幾天吧,哄哄她開心,身體好得快。」
正要抬杯喝茶的藺君尚手指微微一抖,開心……她此刻,一定沒有開心。
深呼吸,壓下心裡的情緒,藺君尚對母親淡淡笑:「嗯。」
雨天總是容易讓人引發懷念,母子對坐喝茶片刻,季玟茹緩緩說:「最近,我偶爾會夢到你父親,想起來,他還沒有見過兒媳,等這回情天好了,你帶她去看看他。」
「好。」
藺君尚溫聲應下。
……
因為回藺宅時已是傍晚將近晚飯時間,季玟茹留兒子在家中用飯,順帶讓孫杏芳準備了補湯,讓他等會帶回去給情天。
飯後,陪著母親吃了些水果,藺君尚手機有電話入來,起身出去廊下接。
雨勢已經沒有之前大,轉為小雨,他握著手機看天,這天氣,應該還有反覆的跡象。
電話那頭是許途的聲音,藺君尚全程幾乎沒說什麼,只是聽著他的彙報。
掛了之後,廊下,著白襯衣的他手插在黑西褲里,來回緩緩踱步,似乎在想什麼,身後是檐廊外的落雨,將藺家別緻的園景襯得朦朧,風一吹,雨水如霧縹緲,全是寒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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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庭芳
小區里的路燈亮起,在夜雨中透著溫暖的橘黃。
傍晚昏沉睡了一會,醒來就不想睡了,情天坐在床邊,看著窗外。
家裡很安靜,即便樓下有何玉跟護士,晚上七點,何玉又上來過一次,看她起來了,輕聲問:「太太,我熬了清淡的粥,您吃點吧?」
情天抬頭看看因為下午折騰而耽擱輸液,至今還沒有吊完的藥水:「這不是營養液嗎,我不餓。」
何玉欲言又止,但記得先生交代過,不要讓太太不高興,就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讓情天好好休息,有事一定喚她,就輕聲關了門離去。
情天躺下,看著吊瓶里的藥水,在醫院的時候她不喜那種消毒水的味道,因為會提醒她,她又再一次犯病了住院了。然而現在回來,她仍是發現自己心裡空空的。
沒有輸液的另一手撫上自己平攤的小腹,不算太久之前,她還說,想要個孩子。
孩子,她連自己身體都沒辦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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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一輛引人矚目的深藍色瑪莎拉蒂停在沐家的大門外。
車裡副駕座的女子伸臂環住了駕駛座男子的頸脖,在他臉上一吻,男子笑得俊朗:「天冷,快進去吧。」
車燈明晃晃照著沐宅雕花的大鐵門,副駕座推門而下的人,得以看清,正是沐尹潔的容顏。
她朝車內的人嫵媚一笑,蕭湛也笑著微微點頭,看著她進去,繼而啟動車子,駛離了沐宅。
沐尹潔心情大好地拎著小包踩著高跟鞋進沐家,卻感覺身後像是有人。
夜間這種感覺總是令人心不太安,她轉了身,沐宅的大門外,立著一個一身西裝的男子,昏暗中卻能感覺是戴著眼鏡的。
沐尹潔站在原地,那人朝她走來,近了,終於被院燈照亮模樣,是林簡。
現如今的沐家已經沒什麼人,沐少堂在外未歸,沐老夫人行動不便活動範圍幾乎都在樓上房間,林簡客氣一聲:「大小姐。」
沐尹潔擺出高姿態,「我可不敢稱什麼大小姐,在你眼裡,不是只有沐情天嗎?」
林簡手插褲袋,另一手抬了抬鏡框,淡淡一笑:「這些都不重要,今晚我來,是有話想要轉告。」
……
以為這一夜會就這樣安靜過去,病中情天混混沌沌,睡睡醒醒,最後的記憶,是護士終於來替她拔了針。
門有兩次輕響,或許是她幻覺了。
天氣越來越冷,她擱在被面的手想縮回被子中,卻被一隻大掌握住了。
那乾燥而溫熱的觸感,不用去想,都已經熟悉是誰的,她的手指下意識曲起,但那人握著很緊,不讓她退縮。
床體有微微下陷的感覺,鼻端那總令她安心的木調香也淡淡而來。
她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