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冬至
第568章 冬至
在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飯,雲景和家人打了聲招呼就往鎮上而去。
事先沒有通知宋岩,也不急著趕路,他步行前往。
出了村就是寬闊平坦的馬路,遙想當初,這還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呢,山高林密,村民們出行不便不說,還很危險,須知林間是有猛獸出沒的,曾經村民去一趟鎮上都得商量好時間結伴而行,好在那樣的情況都已經過去。
這個時代可沒有保護野生動物的說法,這些年來小溪村去牛角鎮這條路周圍具有一定危險性的動物都被雲景清理得差不多了,甚至還隔一段時間就抽空清理一遍,是以如今村民們去鎮上大可放心大膽安然出行。
一路上雲景幾乎沒有遇到什麼行人,深秋快入冬的季節萬物凋零也沒什麼看頭,但他卻不無聊,反倒挺喜歡這種安靜的獨處。
每一次走在這條路上,雲景都會想起來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去鎮上的情形,那時還是父親把自己放籮筐里挑著去的呢。
鎮子口又多了一座新修的牌坊,很是闊氣,邊上還有一塊石碑,上面銘刻了一些關於雲景的事迹,這些都是雲景取得州府舉人試甲榜第一后鎮上衙門專門打造的,用於過往行人瞻仰。
看到這些雲景有那麼一丟丟尷尬,太高調了,但沒辦法,對於雲景取得的成績,官府要有所表示,而且教化有功,那也是政績,也就隨他去了。
沒準備第一時間去鎮上,雲景琢磨著先去一趟小院那邊。
不過在他準備分路的時候,鎮上迎面走來了幾個捕快衙役。
帶隊的是如今牛角鎮的捕頭趙剛,雖沒什麼交集,但云景卻是認識的,那次考試歸來鎮上給雲景辦的接風宴,當時趙捕頭也參與了的。
停下腳步,雲景拱手行禮打招呼道:「趙捕頭晨安,看你們行色匆匆,這是忙著呢」
趙剛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善使一柄長刀,有著後天中期修為,這等修為,別說區區鎮上了,哪怕是去縣裡任職也足以挑起重任。
他之所以會來牛角鎮當捕頭,原因雲景大概也能琢磨出一二,無外乎是牛角鎮這個地方特殊,不但是天子欽賜糧源鄉,還是長公主的封地,這樣的特殊地方,捕頭的任務很重,肯定是要一位好手擔任的,但也沒必要太厲害,一個鎮子壓根沒必要。
後天中期的他綽綽有餘了,估摸著能來這裡任職,絕對走了很多關係……
在雲景面前,趙剛可不敢託大,當即客氣還禮笑道:「參見雲公子,回雲公子的話,我們這是準備去幾個村子宣傳防火意識呢,而今草木枯黃天乾物燥,萬萬不可大意,就最近這段時間,鎮子周邊已經發生近十起火災了,三戶人家房屋被燒毀,其餘皆是野火,好在沒有釀成大禍」
如今雲景有舉人功名在身不假,某種意義上雙腳都已經站在官場了,可當下到底還是一介白身,是以對於趙捕頭的參見之詞連道不敢當,然後瞭然道:「原來如此,常言道水火無情,提高民眾防火意識是有必要的,周邊村子可不少,你們來回奔波倒是辛苦了」
「哈哈,多謝雲公子關心,談不上辛苦,不過是多走幾步路而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趙剛連忙擺手道。
笑了笑,雲景說:「正事要緊,就不打擾諸位了,閑暇之餘有空一起坐坐小酌一杯」
「一定一定,那我們就先走了,雲公子請」,趙剛拱手笑道。
雲景說有空一起喝杯酒不過只是客套話而已,趙剛沒當真,但從他臉上的笑容足以看出內心多麼高興,雲景如今是什麼人物啊,哪怕只是客套話他也臉上有光,沒見周圍的人都羨慕得不要不要的了么。
短暫的客套后相互分開,雲景繼續前往郊外小院。
「王叔因為上次人口失蹤案件有功,去了縣裡任職,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有時間倒是可以問問林子,趙剛如今頂替了王叔高升后的職位,觀面向和行事風格,應該是個靠譜之人,希望鎮子在他們的治理下越來越好,不過他親自帶隊去宣傳防火意識,其實以他的職位完全沒必要,想來是通過親自走訪的方式了解一下周邊情況吧,順便讓民眾認識一下他這個捕頭」,路上雲景心頭暗道,雖然他不在官場,但對一些事情還是心知肚明的。
小院大門緊閉,白芷不在這裡,想來應該去搬遷至牛角鎮的雲白小綉店裡忙活了,宋岩也不在這裡,畢竟白芷日常住這兒,他是要避嫌的,沒事兒幾乎不會來此。
直接推開門,院子被打掃得很乾凈,想來是出自白芷之手。
來到書房,雲景一邊攤紙磨墨,一邊用念力在鎮上官府獎勵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在練武的宋岩,他得空震動空氣發聲通知宋岩道:「小宋,來郊外小院」
相隔數理的宋岩當即停下動作,對自家少爺的手段已經見怪不怪了,壓根就不驚訝雲景隔這麼遠還能和他說話,也不管雲景聽不聽得到,當即回答道:「少爺稍等,我這就來」
說完他匆匆去換衣服前往郊外小院。
小院書房內,雲景執筆寫信,是給師父的回信,內容幾乎都是家常問候,其間用隱晦語言告訴師父事情已經辦妥了。
師徒倆朝夕相處那麼多年,很多事情早就心照不宣,沒必要說的那麼清楚,明白就好,畢竟天子劍真正干係重大的事情,落於紙上萬一被人知道那是要出大事兒的。
當雲景把回信寫好后,宋岩已經趕過來了。
「少爺回來啦,尋我何事?」看到雲景的第一時間宋岩便行禮道,恪守本分的他絕口不打聽雲景這幾天做什麼去了,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他心頭分得很清楚。
把信折好放進信封,沒第一時間給他,雲景道:「我出行這幾天,一切可好?」
「回少爺,一切都好,不過有件事情得麻煩少爺定奪,我們拿不定主意」,宋岩點點頭后沉吟道。
雲景好奇問:「何事需要我定奪?」
「是這樣的,少爺,前兩天京城有大商會代表來到了鎮上,打著金家的旗號,想要購買我們蛋糕的秘方,他們倒是很規矩客氣,沒有以勢壓人,提出了兩個方案,一是直接五十萬兩銀子買斷秘方,第二嘛,則是合作,我們提供秘方,他們進行推廣銷售,收益三七分,因為我們只提供秘方,所以佔三成收益,茲事體大,我和張掌柜都無法做決定,所以少爺你看……?」宋岩把事情說完后靜待雲景定奪。
聽到這番話雲景也有些意外,那個富甲天下的金家居然看上了蛋糕這門生意?不但專門派了人來洽談,甚至還開出了五十萬兩的天價買斷價格!
五十萬兩白銀啊,那是無數人想都想象不到的財富,僅僅為了購買一個秘方……
老實說,這價格讓雲景都吃驚,不過想到金家的能量,他們拿到秘方只會賺得更多,賣到全國乃至其他國度再正常不過,跟拿到一隻下金蛋的雞沒什麼區別。
雖然買斷價格很誘人,但長久買賣帶來的收益更大,稍微沉吟,雲景道:「蛋糕秘方我們沒必要悟在手裡,時間久了總會被人琢磨出來的,而且我們自己經營,撐死了也拿不下一郡範圍的蛋糕買賣,這塊市場很大,如今金家主動尋求合作,沒道理拒絕,答應他們第二個方案吧,雙方合作,分成也合理,你讓張叔去和他們談」
「好的少爺,我明白了」,宋岩點點頭道。
笑了笑,雲景說:「金家開出的條件,其實跟給我們送錢沒什麼區別,不過他們自己肯定會賺更多,談的時候最好是把契約寫清楚簽好,以免後面麻煩,嗯,這樣,生意太大,張叔恐怕那不準,你帶我的名帖去公主府,請那裡的管家幫忙看著點,這點面子對方還是會給的,至於後面對賬之類的事情,這些小事兒我不管,你要負責起來,若是你不知道怎麼做,就請教京城我那處宅邸的管家,明白了嗎?總之你要負責起來」
聽到雲景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宋岩一下子感覺壓力好大,尤其是事關數十萬兩乃至數百萬兩的大生意,在雲景口中居然只是小事兒,這……
自家少爺都能飛了,沒毛病。
他深吸口氣道:「少爺放心,小的不會讓你失望的」
「別有壓力,慢慢來就是,我相信你能夠辦好,以後少爺我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去辦呢,如今只是開始,還有啊,如今和金家合作,互惠互利,有了這樣的關係,以後再有其他合作就方便多了,金家的能量不容小覷,當然,也不要妄自菲薄,少爺我還是有幾分薄面的,不要在合作中覺得低他們一等就是」,雲景安慰道。
宋岩保證說:「方向,定不會給少爺丟臉」
當初為了掙點錢而搞出的蛋糕生意,沒想到能釣來金家這樣的大魚合作,雲景在此之前也是沒想到的,還真是人生無常……
雖然雲景不是貪財之人,但正常人誰會嫌棄自己錢多呢?
這件事情談完,雲景再問:「還有其他值得留意的事情嗎?」
「倒是沒什麼事情了,少夫人的店鋪已經正常營業,有劉叔他們看著,還有官府那邊照顧,沒人敢去那裡找茬,然後這段時間鎮上太平得很,沒什麼大事兒發生,對了少爺,今早小的聽聞江湖上有大事兒發生,來自於葬劍山那邊,具體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距離我們太遙遠,波及不到牛角鎮這樣的小地方……」宋岩搖搖頭后說些家常。
葬劍山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傳到牛角鎮這樣的地方來了……,管他呢,雲景也沒在意。
然後雲景道:「對了小宋,這幾天我娘會來鎮上一些人家做客,具體時間還沒定下,到時候你得負責起來,我娘出身貧寒,很多東西都不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少爺放心,老夫人的事情我會安排好」,宋岩無比嚴肅認真道,這件事情他甚至看得比那涉及幾十萬兩的蛋糕生意更重。
雲景平靜道:「這件事情也交給你了,正常就好」
「嗯,小的明白」,宋岩點點頭說。
這件事情交代了,雲景轉移話題問:「對了,你知道王柏林他們自己怎麼樣了嗎?」
對於雲景的幾個好友宋岩自然是知道的,想了想回答道:「少爺,周公子在縣裡進學,王公子這段時間也去縣裡了,自從王捕頭高升縣裡后,王公子家的生意也做去了縣裡,如果王公子已經在接觸家裡的生意,是以去那邊忙活了,至於陳一劍陳公子,也不在鎮上,好似去參加什麼鏢局走鏢去了,需要我打聽一下嗎?」
聞言云景略微無語,好傢夥,一個都不在,本來沒事兒還想找他們小聚一下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生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不可能認識的人都圍著某一個人轉。
當初的四個小夥伴,周金泰那傢伙還在走科舉這條路,王柏林則是做生意去了,而陳一劍嘛,如今算是半個江湖中人,各自都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啊。
話說陳一劍不是在鎮上衙門掛了一個編外人員的職位嗎?咋跑去走鏢了?好嘛,也不是一個安分的傢伙……
都不在,那就只能作罷了,待到林夜星大婚的時候想來能聚在一起。
想到林夜星大婚,似乎已經不久了,賀禮得提前準備才行,對方是當初的同窗好友,得認真對待。
把一開始寫好的信遞給宋岩,雲景道:「這封信你幫我加急寄出去,其他沒事兒了,你去忙吧」
「好的少爺,小的告退」,宋岩拿著信離去。
待到宋岩走後,雲景琢磨著該給林夜星準備什麼賀禮呢?他的婚禮就在下個月了。
「林夜星是讀書人,送金銀珠寶之類的太俗氣,而且還是同窗好友,賀禮就不能敷衍了事……」
想了想,雲景決定送對方三件賀禮,首先嘛,接下來這段時間尋覓一匹好馬到時候送給他,林夜星如今是秀才,他考舉人之前也要有遊學經歷的,正好給他代步,其次,雲景決定送他一本書,一本對他考取舉人功名有幫助的書,什麼書雲景都想好了,劉夫子留下的《問路》,這本書內容包羅萬象,洋洋洒洒近百萬字,裡面還有劉夫子的諸多註解,送給還在科舉之路上的林夜星再合適不過,但不是真本,雲景需要手抄一份送給他,倒不是捨不得,實在是雲景也不好把劉夫子的東西拿去送人,內容對了就行,效果都是一樣的,最後雲景決定親自畫一幅畫送給他,朋友之間贈送筆墨丹青再恰當不過。
賀禮的事情就這麼定下,書和畫都好說,好馬得花點心思了,很快雲景就想到這不是在和金家合作了嘛,乾脆讓宋岩順帶提一嘴,以金家的能量,弄一匹好點的馬還不簡單?
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雲景就一下子清閑下來了,在書房看了一段時間的書,待到下午時分,他施施然去了鎮上白芷的新店鋪看看。
白芷喜歡安靜,是以新店鋪也不是開在繁華地段,反而相對偏僻,儘管如此,生意還是挺不錯的,雲景去的時候店裡有幾個客人正在挑選呢。
雲白小綉依舊只接待女客,這是白芷一貫的店規,這就導致了陪女眷出來購物的男子只能在店外等候。
雲景的到來白芷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本想立即出門相迎的,不過雲景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忙正事兒別怠慢了客人,既然做生意,信譽便是從一點點細節建立起來的,很可能一次冷冽以後人家就再不來了。
給了雲景一個歉意的眼神,白芷繼續招呼客人。
見她在忙,雲景指了指對面的一家茶樓,示意自己在那裡喝茶等她忙完。
哪怕雲白小綉搬來了牛角鎮,店鋪對面也有一家茶樓,這不得不說白芷的高明之處,專門選了這麼個地方,她的店裡只接待女客,那麼那些不能進門的男人肯定得有個去處不是。
走進茶樓,雲景要了個靠窗的位置,一壺茶几份瓜果點心,聽著說書人說些趣事,倒也悠然自得。
如今雲景大小也是個名人,被店家認出來了,掌柜的都親自過來打招呼,至於暗示雲景能否留下墨寶這種事情他裝作不知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白芷店裡才算空閑下來,她乾脆直接關了店門打烊,雲景這邊看到了也結賬離開茶樓。
「官人何時歸來的?此行可好順利?」相逢后白芷微微一禮柔聲問,到底是在大街上,小別勝新婚她也不好意思和雲景過分親密。
笑了笑,雲景說:「走吧,我們先回家,順便路上買點菜,這幾天出門在外都沒吃好,做夢都想著你做的飯菜」,說完踱步而行,然後又道:「昨天下午回來的,先回家一趟報平安,此行期間雖有波折,最終還算順利」
邁著歡快的步伐跟上雲景腳步,微微落後半個身位,白芷也沒問他做什麼去了,而是道:「那就好,這幾天苦了官人了,等下去買點官人喜歡吃的菜好好犒勞犒勞官人」
「還是小白你疼人,不過啊,這幾天可不算苦,你知道的,為夫怎麼可能委屈了自己」,雲景搖搖頭笑道。
「官人呀,你們男人總把笑容帶回家,其實都不容易的,這些妾身都知道」
「好好好,我的小白最聰明懂事了……」
夕陽下,兩人並肩而行,閑聊著,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一路閑逛,買了菜,沽了一壺老酒,回家。
夜幕降臨,郊外的小院里亮起了燈火,炊煙升起,白芷在廚房忙活,雲景則看書品茶,不久后便是一桌美味酒菜準備好。
吃著喝著,不知不覺兩人就粘在了一起,酒至微醺,起風了,雲遮月,又是一個不眠夜……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雲景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偶爾回家陪陪家人,順便看看村裡學堂修建進度,大多數時候都待在鎮上,偶爾去拜訪某個當初教過他如今已經退休養老的先生,平日里和白芷過著二人世界,日子很是悠閑。
在這段時間裡,蛋糕生意已經和金家派來的人談妥,各項流程都已經走完,以後就等著每個一段時間對賬收銀子就是了。
江素素也在江小惜的陪同下來鎮上去幾戶人家拜訪,全程有宋岩陪同,打理得井井有條,沒出什麼岔子,賓主盡歡。
母憑子貴嘛,對於江素素的到訪,那些人家別提多高興了,可謂蓬蓽生輝,想來能得江素素這位雲景的母親拜訪,定能成為那些人家很長時間的炫耀談資。
給林夜星的婚禮賀禮雲景也準備好了,一匹黑色駿馬,價值三千兩銀子,日行千里不在話下,不算頂級寶馬,但作為賀禮完全拿得出手不磕磣,手抄的劉夫子留下書籍《問路》雲景花了一個中午搞定。
最後的畫作禮物是雲景的用心作品,依舊是他的寫實風格,這幅畫他取名《早君行》,內容是當初他們年幼時在牛角鎮鎮上學習的一個畫面,當初稚嫩的臉龐躍然紙上,踏著晨露朝陽,那是他們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之所以畫這樣一幅畫,算是雲景對當初那段時光的緬懷吧,也是他們這些年來同窗友誼的見證,以此為林夜星的新婚賀禮,早君行,不負當年。
這幅畫雲景不但有真名落款,還蓋了自己的印,字印和名印皆有,同時被他蓋上兩種印章的畫作,在他的作品裡面屈指可數。
以雲景『畫君』的名頭,這幅畫的價值可想而知,不過談錢那就沒意思了。
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不過隨著冬季的來臨,雲景臉上的笑容卻是一天比一天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