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船穀浚自殺
二十三船穀浚自殺
為首一人,紅裝緊紮,身披鬥篷,足蹬馬靴,身背寶劍,手使雙槍,後麵的各個頭戴圓白帽,赤裸右臂,揮舞大砍刀,砍刀在陽光下閃著亮光,騎兵隊伍上飄揚著一麵綠色戰旗,旗上角繡著個白色月牙,中繡白邊藍字:“回民抗日先鋒軍”。
騎兵像一陣疾風撲向敵陣。
張健手搭涼棚向東望去,驚喜地喊道:“小五子,你看!他們來了!”
小五子望著飛奔的騎兵,他激動地摘下軍帽,攥在手裏,一擂大腿,高喊:“嘿!真他娘的得勁!”
騎兵臨近敵陣,各個“蹬裏藏身”,煙塵中,隻見一群戰馬飛奔。敵人吃過先鋒軍騎兵的苦頭,一時間驚慌失措,亂作一團,船穀急令:“不要慌張!向東麵的騎兵發射瓦斯彈,快!快!”
瓦斯彈爆炸後的毒氣順著風勢撲向騎兵,前麵的中毒,連人帶馬倒下一大片,馬瑩俠衝在最前麵,來不及避開,一頭栽下馬,馬沒跑出幾步,也倒下了,後麵的掉轉馬頭,向北奔去,避開風頭,跳下馬,就地埋頭臥倒。
張健見馬瑩俠中毒倒下,急紅了眼,恨不得跳出戰壕去搭救。
船穀見東側進攻的騎兵被暫時壓了下去,稍稍喘了口氣。他見手下傷亡已過三分之二,再看瓦斯彈已打光,他知道:我們久攻不下,連續增兵已犯了兵家大忌,現在沒料到又遭到側麵攻擊,看來敗局已定,如果現在撤退,傷亡或許少一些,可沒有田中的命令,我怎敢撤退,做為一名日本軍人,此時隻有拚死沙場,報效天皇了。
船穀揮起戰刀,準備孤注一擲,拚死一決,“全體準備,……”他令聲未落,這時話務兵跑過來報告,“報告,現在八路軍大部隊正在攻打明月店,田中大佐命令我們火速救援,不得有誤!”
船穀一震,但很快鎮靜下來,“這是敵人采取的“圍魏救趙”策略,我們不必理他。”
陸占發道:“不行啊!我們得趕快去救援,若田中大佐怪罪下來,你我都吃罪不起呀!”
船穀猶豫了一下,下令:“撤退!向城裏撤退!”
陸占發疑惑不解,“咋?向城裏撤退?”
先鋒軍騎兵的勇猛衝殺使大堤上的戰士們士氣大振,高鳳山見鬼子要撤退,下令:“同誌們!鬼子要逃跑,衝下去!”張健高呼:“為北疃村的百姓報仇啊!”他揮動手槍,第一個躍出戰壕,“同誌們,衝啊!”
戰士們想起北疃村被屠的慘狀,戰士們各個咬牙切齒,兩眼冒火,一躍而起,像下山的猛虎,衝向敵人,“衝啊!”“殺呀!”“別讓鬼子逃了啊!”喊殺聲驚天動地。
先鋒軍的騎兵見大堤上發起了反衝鋒,乘勢又從東麵衝殺過來。
敵人受到雙向攻擊,嚇慌了神,各個丟盔棄甲,狼狽逃竄,浮橋上擁擠不堪,很多偽軍被鬼子推下了水,此時那些鬼子們的武士道精神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比偽軍逃得還快。陸占發肩膀上挨了一槍,在李夢助和一群偽軍的救護下,捂著傷口,跌跌撞撞,沒命地向北奔逃。
跌進水裏的敵人,在水麵上掙紮著、撲騰著。戰士們跳進水中,在水裏與敵人展開肉搏戰,喊殺聲、拚鬥聲、震耳欲聾,河水裏,水花翻騰,刀光閃閃,血光四濺,血染紅了河水、染紅了沙灘,河麵上漂滿了屍體,屍體順流而下……
敵人兵敗如山倒,落潮般退下去。
張健見敵人敗退了,轉身奔向東麵的沙灘,扶起昏迷不醒的馬瑩俠,摟在懷裏,大聲呼喚:“馬小姐,馬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馬瑩俠微微睜開眼,張健激動得流出熱淚,“馬小姐,你快看哪!鬼子敗了,我們勝利了!”
翠玲返回到大堤上,見戰士們已衝過沙河,正在追殺潰逃的敵人,她興奮異常。
她眺望遠方,尋找自己的丈夫。在東麵不遠處、在硝煙散去的沙灘上、在午後西斜的陽光下,她望見了自己的丈夫,見丈夫蹲在地上,懷裏摟著一位紅衣女子,手指著遠逃的敵人,正在說著什麽,她看得真真切切,心裏不由地一陣酸溜溜,她想大聲呼喊丈夫的名字,可她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沒有喊出聲。
這時,馬增輝和戴盛奎飛馬趕到張健麵前,二人縱身下馬,“咋了?張隊長,俺姐姐受傷了?”馬增輝急問。
“不咋的,隻是中了毒氣,已醒過來了。”
馬增輝從張健懷裏扶起馬瑩俠,“來,讓俺背姐姐回去。”說著話,轉身背起馬瑩俠,向前走了兩步,回過頭,說聲,“謝謝!謝謝張隊長啊。”
“沒什麽,回去讓你姐姐好好靜養兩天,就好了。”
馬瑩俠困乏地轉回頭,微睜昏花的眼睛,深情地望了一眼張健,吃力地向他點點頭。跟在後麵的戴盛奎牽著馬,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張健,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哼!”頭也不回地走了。
船穀帶著殘兵敗將,望風而逃。陸占發捂著傷口追上來,“太君,我們應去明月店救援哪。”
船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的已經沒有力量了,沒有精力了,隻好放棄。”他心裏咬牙道:我不去明月店救援,我恨田中,恨不得田中馬上死在八路軍的手裏,我就可以把此次失敗的責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船穀帶著敗兵徑直逃回了城裏。
逃進城,已經夕陽西下。船穀清點人馬,屬下報告:“報告少佐,我們剩下的隻有五百九十多人。”
船穀歎息道:“唉!超過了一半。”
話務兵來報告:“報告,圍攻明月店的八路軍已撤退,田中已脫險。”
船穀又長歎一聲,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次日早,一夜未合眼的船穀洗漱完畢,他換上一身白色的和服,將正房的門窗緊閉,獨自麵向會議室東牆壁跪下,牆壁上方掛著日本天皇大畫像,畫像下是一麵大太陽旗,旗各角一字,寫著“武運長久”四個黑體大字。
他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望著這麵太陽旗發呆,他知道:這次失敗,盡管有客觀原因,我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沒有去明月店救援,不管有何理由,田中也不會饒了我,田中很快就要回城,回城後,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我,這次,我除了和上次一樣在眾人麵前挨耳光,當眾被羞辱外,還要被指責為指揮無能、損兵折將、不服從命令和臨陣脫逃的罪名,再加上軍火庫被盜的罪責,唉!我隻有死路一條了!我隻有自殺,以死為自責,報效天皇!
船穀解開衣扣,露出肚皮,他慢慢地拔出指揮刀,甩掉刀鞘,取來一塊白布,從刀尖擦到刀柄,又從刀柄擦回到刀尖。他丟開白布,望望閃閃發亮的刀,用手摸摸鋒利的刀刃,驀地想起死去的母親,他難過地流下了眼淚,他有心不去死,可不死又不行,他想起被他用這把刀刺死的石老根的妻子,他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他又哭又笑,精神崩潰了,眼前出現了幻景,出現了一片海灘,海灘上布滿了海盜的屍體,忽兒海灘變成了河灘,是沙河大堤下的河灘,屍體變成了日軍和治安軍的屍體;忽兒河灘不見了,橫七豎八的屍體變成了北疃村百姓的屍體,是北疃村被他屠殺的景象!
恍惚中,船穀雙手反向提起指揮刀,刀尖指向自己肚臍,慢慢紮進,刀尖紮進肚臍,巨痛猛地讓他清醒了,他麵對大太陽旗,淒聲喊道:“天皇陛下呀!支那人是征服不了的!停止這場戰爭吧!”語落,他雙手猛一用力,“啊!”的一聲叫,刀紮進肚子裏,一股殷紅的血從刀口射向太陽旗,太陽旗上血花濺起,船穀渾身痙攣了一下,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中。
遊擊隊以弱勝強,擊潰了鬼子的進攻,取得了沙河保衛戰的勝利,沙河根據地的人民敲鑼打鼓歡慶勝利。
大隊部裏召開勝利總結大會,高鳳山主持,各中隊領導參加。
高鳳山首先發言:“我們這次勝利的主要原因是我們依靠群眾,發動群眾;是我們依靠黨,依靠領導;是我們的戰士殊死拚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來之不易呀!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取得反掃蕩、反圍剿的勝利。”他頓了一下,歎息道:“我們的勝利確實來之不易呀,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請各中隊報上傷亡情況。”
沉默片刻,一中隊張大凱匯報道:“我們中隊犧牲了三十多人,受傷五十多人。”
張健匯報道:“我們中隊犧牲八十多人,一百多人受傷。”他的語調有些悲傷。
三中隊趙樹光匯報道:“我們中隊隻有十幾個人傷亡,大部分都是被炮彈炸傷的。”
高鳳山道:“統計統計,我們共犧牲了一百三十多名戰士,有二百多人受傷,其中一百多名重傷員危在旦夕,我們會後去看望傷員。”
高鳳山和張健等中隊領導到醫療所看望傷員,看著重傷員痛苦呻吟的情景,大家心如刀絞。
高鳳山問一名醫務戰士:“現在藥品從山裏運來多少?”
戰士回答:“山裏也缺少藥品,不能援助我們,一些重傷員因無藥救治死去。”。
說話間,從醫療所裏又抬出一名死去的戰士。
“藥品奇缺,為了挽救重傷員,我們必須搞一批醫療藥品,要盡快!”高鳳山眼裏含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