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北昌行之四十三
第355章
阿曄阿曦非但是一路穿著兔毛褂子回了沙河縣，到家也不脫衣裳, 喝兩口水潤潤喉，先同曾外祖母展示了一番他們的新衣裳, 把何老娘跟江老太太逗的險沒笑倒在炕上後, 他們就去朝雲師傅那裏繼續展示了。
阿冽都, “阿曄阿曦真是招人喜歡。”
“人來瘋一般。”何子衿令丸子帶孩子們去朝雲師傅那裏，坐下來同何老娘話, 問一問他們走這幾, 家裏可有事。
何老娘道, “能有什麽事啊。都好好兒的, 莊太太還過來陪我話來呢, 你三姐姐、阿琪也每都過來。我這裏有老親家呢, 就與她們，叫她們隻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問孫女、孫女婿這一路可順遂, 又，“阿冽不是在家念書麽, 怎麽來？”
何子衿道, “阿冽現在也是破題作文, 阿念一道研究一下近來的秋闈選題, 把秋闈的經驗跟阿冽講講，在家裏總有同窗找他，倒不若在縣裏清淨，還有羅大儒，這也是位有學識的先生。”
何老娘點點頭，覺著孫女的不無道理。何子衿笑道，“還有一樣，阿冽親事定在明年開春，該開始收拾新房了，糊裱什麽的，冬不大好，還是夏上幹。家裏一收拾屋子，又不清靜，還不如來縣裏。”
阿冽真是個純情好少年，一到親事就有些不好意思，尋個理由就要避出去，阿念同他一道出去了，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阿冽是當著女性長輩的麵兒不好意思，當著阿念哥就不會這樣了，阿冽道，“沒當初阿念哥你臉皮厚。”
阿念笑，“男人娶媳婦，就得臉皮厚。”
阿冽才不認同這種謬論，同阿念哥一道去了書房，這不是阿念常用的書房，就是個兩進院兒，院子周圍草木扶疏，一看就是精心修剪過來，如今正有薔薇盛開。院裏一株極高大的香椿樹，灑下一片光亮點點的樹蔭。進得書房，更是收拾的幹淨齊整，靠牆到頂的大書架壘著一架一架的大部頭，書架家俱是半舊的，但書都是新的。阿念不禁道，“這是阿念哥的內書房麽？”
“不是，我的內書房就在我跟子衿姐姐臥室的隔壁。這原是我跟阿曄阿曦收拾的，過幾年上學就可以用了。後來讓重陽大寶在這裏寫課業，那兩個沒眼光的子，硬是不願意來。”
阿冽想想外甥外甥女不過三歲多的年歲，阿念哥就整理出了這麽個大書房預備著呢，很是無語了一陣，方道，“阿念哥你真是想的長遠啊。”
阿念哈哈笑著，“目光麽，就得放得長遠啊！”
阿冽對於他阿念哥這無時無刻的自信都不曉得要什麽了，正房三間，一間書房，一間廳，一間臥室。臥室垂著青紗帳，靠窗的桌案上，也設了文房四寶。
阿冽正要誇幾句，先“啪”的一聲，伸手拍掉一隻蚊子，阿念道，“這院裏花木多，蚊蟲也多一些，無妨，放幾盆驅蚊草，再薰一薰就好了。”
阿念先是同阿冽把帶來的書冊整理出來，讓忠哥兒慢慢收拾著，阿念讓阿冽帶上近期做的文章，一並去了朝雲師傅那裏，又拜見了羅大儒。阿念道，“阿冽準備今科秋闈下場一試，我給他出了些題目，待他破題，我想著請先生幫著看看。”
羅大儒道，“今秋下場啊，文章如何？”
阿冽忙雙手奉上自己近來所做文章，羅大儒被譽為北靖關第一大儒，當然，這名頭兒同南薛北嶺要差得遠。南薛就是指隱居在蜀中的薛帝師，那啥，阿冽不算沒見識，他時候還見過薛大儒哩。北嶺，嗯，北嶺先生江北嶺今在帝都，阿冽卻是沒見過的。羅大儒雖不如這二位名頭兒響亮，但，能被人稱一聲大儒，可見，羅大儒也是十分有學問的。
羅大儒一目十行，很快就將阿冽帶來的十來篇文章閱盡了，上下打量阿冽一眼，羅大儒道，“文如其人哪。”
阿冽都不曉得這羅先生是誇他還是貶他了，阿冽隻得道，“您客氣了。”
“不是客氣。”羅大儒道，“一樣的青澀，稚嫩。”
阿冽：……
“要不怎麽找您呢，倘我們阿冽直接能捷取一甲，那也不用找您了。”阿念在公務上也多有仰仗羅大儒的地方，兩人很是熟絡，且因羅大儒不似朝雲師傅半身神仙氣，羅大儒比較接地氣，阿念同羅大儒話也比較隨意。
阿念同阿冽道，“文章青澀稚嫩的意思就是大體輪廓出來了，就是用詞還不夠精練。一般羅先生看不中的都是豬狗不如。”
阿冽直接笑出聲來，羅大儒瞪阿念，“現在朝廷的探花就這種水準？”怎麽話的。
阿念大言不慚，“十六歲的探花就是這樣。”
羅大儒都能給氣笑了，應下指點阿冽的事。
阿冽出來才同阿念哥道，“羅先生以前看著挺和藹的。”
“不能以貌取人。”阿念道，“羅先生跟朝雲師傅鬥嘴不分上下。”
阿冽道，“朝雲師傅神仙一樣，還會跟人鬥嘴。”
“所以，不能以貌取人。”
阿冽看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阿念哥，覺著阿念哥越來越會裝啦。
阿念先給阿冽找了個補習教師，就開始一道分析今年的秋闈考題風格來，要是往年考題風，阿念不用費這種力氣，往年都是餘巡撫參予最終閱卷，餘巡撫的風格與喜好麽，這位老大人在北昌府多年，再加上平日間的接觸來往，阿念心裏有底。但這回餘巡撫奉旨回帝都述職，秋闈不知道餘巡撫能不能趕回來，倘餘巡撫不能回來，那麽，秋闈的事必會落到李學政肩上，李學政這個，就得好生研究一二了。
於是，阿念這裏就得做兩手準備。
做文章的事，何子衿幫不上忙，她回來後也去了朝雲師傅那裏一套，見龍鳳胎已經把兔毛褂脫下來，換了正常衣裳，何子衿很是佩服朝雲師傅，太有本事了，竟能讓那倆個臭美貨把衣裳換了。
何子衿同朝雲師傅請教如何讓臭美貨換衣裳時，朝雲師傅笑眯眯地，“沒什麽，他們自己就換了啊。”
何子衿狐疑的看向朝雲師傅，覺著朝雲師傅越發不實誠了，朝雲師傅繼續笑眯眯地，“衣裳挺好看，阿曦阿曄給我跳了好幾個舞，大約是跳累了，就換下來了。”
何子衿已經可以想像龍鳳胎是如何在朝雲師傅這裏又唱又跳，然後，熱出渾身大汗來的。熱了，自然就脫了。真是……她竟然連這個道理都忘了，昨兒還險些動用武力解決……一想到此處，子衿姐姐就覺著，自己簡直枉稱教育能手啊。
朝雲師傅還自己女弟子，“對待孩子，莫要太凶。”
何子衿唇角抽啊抽的，“師傅你是不曉得喲，大夏，就他倆，一人一件皮褂子。”
朝雲師傅一幅很理解的模樣，道，“孩子嘛，同大人不一樣才叫孩子呢。”
一回龍鳳胎，何子衿就到餘太太托付的事，道，“先時也沒得著信兒，餘太太要是師傅有什麽東西要帶的，她可幫忙一並帶去。”
朝雲師傅微微頜首，“知道了。”
見朝雲師傅並未多，何子衿也就沒再多問。近期，她相當忙碌，主要是為著大米生意，何子衿覺著，真是買地買少了啊，一百畝地夠幹啥的啊，自家吃都勉強，何況她還想做些大米生意呢。世間也沒後悔藥賣，何子衿就當日行一善吧，反正是把沙河香米的名聲打出去了，百姓們賺些也是好的。
何子衿近來忙的是她娘醬菜鋪子開張的事兒，她給她娘出的主意，索性置兩個鋪子，北昌府一個，榷場一個，如今醬裁了，榷場的鋪子也收拾出來，就等著開張了。
何子衿派四喜過去幫忙準備開張的事，她在家裏多關心準考生阿冽同學。
阿冽住的是個二進院兒，並非四合院，就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頭一進阿冽帶著忠哥兒住，平日裏阿冽念書起居都在這裏。後頭那進何子衿派了兩個丫環，後進院兒本就盤了鍋灶，隻是一時沒人用，未曾安置罷了，今一並安置上，做個灶，晚上熱個宵夜啥的。何子衿是知道弟弟念書習慣的，當年阿念功讀時也是如此，古人起三更忙半夜，非但做活的人如此，念書的人一樣辛勞。因睡的晚，晚上都要吃一些宵夜，何子衿讓丫環預備著，或是包子或是麵或是餃子，反正，每晚都得走，就在灶上做就得了。
何老娘知道後，深覺丫頭片子周到，與餘嬤嬤道，“打兒這麽過來的，當初阿念念書也是這般，丫頭都曉得。”
“是啊。”餘嬤嬤笑，“這念書是個勞累事兒，吃的油水不斷，看阿冽少爺也沒胖上一星半點兒。”
何老娘歎道，“哪裏就那般容易中呢。”又，“把我那燕窩拿去，給阿冽吃吧。”
餘嬤嬤應了，奈何阿冽不愛吃甜的，何老娘道，“做湯也好喝的。”
阿冽覺著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吃祖母補身子的補品呢，阿冽道，“一點兒滋味沒有，全憑吊湯，湯是個啥味兒，這就是個啥味兒，還不如多吃兩碗燒肉呢。”
何老娘道，“那就多做燒肉。”
阿冽在飲食上的性子，與重陽相似，倆人都是無肉不歡型，何老娘見孫子不吃燕窩，就見兒的叫廚下打肉回來給孫子補身子，何子衿笑道，“不必祖母吩咐，咱家哪沒肉吃的。”
何老娘想想也是，便又拉著丫頭片子去廟裏給孫子燒香。
何老娘這裏是必要找些事情做的，何子衿都隨她去了，倒是去北靖關送軍糧的江仁回了家來，與江仁一並來的還有陳遠何培培夫婦，倆人是過來同何老娘辭行的，打算這就回老家去了。
何老娘問陳遠，“你嶽父嶽母就在阿涵那裏住下了？”
陳遠笑道，“嶽父嶽母好容易見著大哥，一刻也不願意離開的，還有兩個外甥，可愛的緊。嫂子這又有了身子，嶽父嶽母就更離不得了。我們想著，我們先回去，也回去跟家裏通個信兒，讓麗麗夫妻放心，就是我家裏爹娘、祖母祖母，也都惦記著呢。”
何老娘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估計他們也是要住下的。”又何培培，“同你爹娘，以後別再刁鑽弄那些故事了，你哥不容易，叫他們老實的享兒子福吧，他們也不算沒福氣了。多少通情達理的人家，也沒阿涵這樣有出息的孩子哪。”
何培培習慣了何老娘對她父母的成見，主要是，自家父母做錯在先，何培培笑道，“我爹娘如今已是大改了，娘疼嫂子比疼我還疼呢，同親家老爺太太處的也好。每一家子在一處笑笑的，比在老家可樂嗬。”
“那是，在老家他們也見不著大孫子哪。”
何培培含笑聽何老娘了一通，何老娘又問他們這回去可尋好了商隊，何時出發。陳遠一一答了，何老娘道，“我早料得你們要回去了，預備了些東西，一並帶去吧。”陳遠要客氣推辭，何老娘道，“又不是給你的，你推辭個甚。給你祖母的。”
陳遠笑道，“來時祖母就了，不叫我要舅奶奶的東西，舅奶奶保重身子，她就放心了。”
何老娘笑，“我的一點兒心意，也不是什麽貴重物什，都是這裏的土產，都收拾好了，就一並帶回去吧。你家有的是銀子，不缺這個，到底是我的心。還有給你姑的，我都一樣樣的標了簽子寫好了，你都一並帶回去。”
陳遠又替祖母姑謝過。
陳遠何培培在何家歇了兩日，就起程回老家去了。何老娘難免又是一番囑咐，路上心什麽的，二人皆應了。
待陳遠何培培夫妻走後，江仁了件不大不的喜事，何家有些吃驚，卻也覺著在情理之知—江贏定親了。
江仁笑道，“紀大將軍麾下祭酒，五品文官，很得紀大將軍重用，今年二十五歲，稍有些大，先時打仗耽擱了，一直未成親。”
何子衿笑道，“這可是大喜事，我得給贏妹妹備禮相賀。”
何老娘也，“應該的，江姑娘今年也十七，這親事定了，成親的日子定了沒？”
江仁笑道，“就定在年禮。”
何家人是見過江贏的，很是個俐落性子，且一點兒不嬌慣，知她又有了好親事，都為江贏高興。江仁又了姚節的近況，江仁道，“甭看阿節官宦之家出身，以前見他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竟頗是勇武，他帶著手下人出關巡邏，遇著流匪，阿節竟還斬了幾個匪類，因戰爭升到了總旗。他還讓我帶信給阿冽來著。”
何家人都姚節有出息來著，甭看總旗也是官兒，手下才五十個人，但姚節這是正經軍功換的，再想一想姚節出身，正經文官家族，這就十分不容易了。
阿冽聽有好朋友的信，連忙接了看去。
總之，都是好消息。
秋闈之前，都是好消息。
來秋闈，也是阿冽時運不濟，有阿念與羅大儒兩人加持，阿冽也不是個笨的，在文章上的進益，羅大儒都，“看阿冽是個直爽性子，讀書上竟也頗有靈性。”
當然，這話的阿冽沒少翻白眼，什麽槳竟也頗有靈性”啊！主要是他家裏有個阿念哥這麽個逆的，除非再來個文曲星投胎，不然哪裏比得過阿念哥喲，但，阿冽也知道自己不是笨蛋，何況，阿冽頗是用功。阿冽覺著，資比不上阿念哥，就得多用功，勤能補拙麽。
阿冽這麽考前突擊四個月，到秋闈文章也正常發揮了，就是嶽差一些，因為名次出來，阿冽離孫山就差兩名。餘巡撫特意看了阿冽秋闈的文章，與老妻道，“阿冽雖未中，文章火侯已是有了，再用心打磨三年，秋闈可期。”
餘太太笑道，“就是差些嶽。”
“他還年輕，多磨練沒有壞處。”餘巡撫指著阿冽的考卷道，“讀書時是用心的讀了，隻是到底是從書中得來的經驗，隻見微言大義，不解民生疾苦。”
阿冽雖落榜，因著落榜的名次還不錯，且他頭一年參加秋闈，年紀又，家裏也沒有不高興，唯何老娘私下直叨叨，“莫不是拜菩薩時捐的香火銀子少了，叫菩薩誤會心不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