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北昌行之三十一
第343章
因去歲已交過一次糧稅,這一遭可謂熟門熟路,待得阿念將糧稅的事辦妥,何子衿也拜訪了一圈北昌府的太太奶奶們,便同阿念帶著孩子們往北靖關去了。
紀珍還是有些想家的,這麽的孩子,頭一遭離家,沒有不想的,也就是何家孩子多,熱鬧,幾個孩子一十二個時辰在一處,紀珍不覺著孤單,這才沒怎麽想家。可知道要回家了,一路上盡在車裏跟阿曦講他家裏的事了,當然,其間還有很多炫富的話,譬如,“這回我家去,把我先時存的銀子都帶來,到時給你買桃花糕。”
阿曦聽這話沒有不高償的,一路念叨著“桃花糕,桃花糕”,連做夢都得念叨兩句桃花糕。當然,紀珍還跟夥伴們許下了不同的禮物,什麽,他有一艘大船,要送給興哥兒。還有一匹駿馬,要送給阿曄。把仨人的,對於紀珍哥哥的家裏向往極了。
這次到紀將軍府上沒遞帖子,紀珍比帖子管用多啦。門房一看大少爺回來啦,恨不能親自駝著紀珍進去,對阿念何子衿一行更是客氣的了不得,阿念因是男客,另請去外書房喝茶,何子衿就帶著孩子們隨著紀珍一道進去了。江夫人剛坐完月子,臉頰稍有些圓潤,見著長子回家自然高興,請何子衿一行坐了,江夫人還沒話,紀珍就忍不住奔他娘跟前問,“娘,妹妹呢?”
紀夫人摸摸兒子圓潤的臉兒,笑,“不是妹妹,是弟弟。”
紀珍漂亮的臉兒忍不住露出失望,又問,“真不是妹妹麽?”
紀夫人一指阿曦,道,“這不就是妹妹麽。”
紀珍心眼兒活動,想想,也是啊,他已經有曦妹妹了,他娘生個弟弟也好,就著急要看弟弟去。紀夫人與侍女道,“你帶著孩子們一道去吧。”
何子衿難免再叮囑孩子們幾句,“寶寶還呢,現在不能碰的,隻能站邊兒上看一看。”
四人張著嘴兒拉長奶音齊聲喊,“知道啦。”
江夫人忍不住笑出聲來,與何子衿道,“無妨的,屋裏有丫環有嬤嬤,叫他們去瞧瞧吧,孩子都喜歡孩子。”
何子衿就沒再什麽。
孩子們見大人們沒意見了,紀珍拉著阿曦的手,阿曄興哥兒在後頭跟著,四人就一道看寶寶去了。
何子衿同江夫壤,“我與相公一道去州府交夏季糧稅,北昌府離這裏不遠,就帶著阿珍一道來了。想著夫人定也記掛他呢。”
江夫人笑道,“我正讓阿贏過去看看阿珍,不想你們就來了。阿珍比在家時活潑多了。”
何子衿道,“我家裏就有兩個愛淘氣的,興哥兒也跟著我祖母在我那裏念書,正好阿珍去了,一道做個伴兒。”又細起阿珍的課業來,江夫人又是何等眼力,一看兒子高高興心回來,目測又長高了一些,就知道兒子在沙河縣過得很不錯。
“難得你喜歡孩子。”江夫人這話的是真心話,憑她家如今的權勢,孩子寄放到誰家也不會受到虧待,但,衣食不缺與教養是兩碼事,隻看何子衿管得住孩子們,大事情上有所叮囑,就知道何子衿不是一味的慣著孩子的人。
何子衿笑,“我時候我們家裏更熱鬧,族兄族弟的,時候都是玩伴,常一群一群的在我家玩兒
。”
江夫人笑,“你是個熱心腸的人。”
“我就這點兒跟夫人像來著。”江夫人對她有恩,何子衿一直沒忘,她看江贏較先前消瘦了些,遂道,“我來前正呢,贏妹妹要是有空,不妨去我那裏住些日子,當時贏妹妹走時沙河縣剛剛回暖,風景還不好,現下風景極佳,到時我帶贏妹妹四處看看,如今沒事,我還想著去榷場轉一轉,我看江妹妹也不是一味愛在家裏悶著的性子。”
江贏眉間有縷憂色不散,對何子衿的提議雖有些心動,到底記掛著二弟年,母親剛出月子,身子也虛,江贏道,“姐姐好意,待二弟大些我再去吧。”
江夫人卻是道,“既然子衿邀請你,你就去散散心吧,榷場也好久沒去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嗎?”
“我在家,還能幫娘你理理家事。”
江夫人笑,“家裏有管事有管家娘子,有丫環有婆子的,你盡管去玩兒一玩兒,別總在家悶著,悶的眼界都窄了。”
江贏便應了,與何子衿道,“我心裏悶的慌,也想去姐姐那裏轉一轉。”
何子衿見江贏不諱言未婚夫之事,也就勸她兩句,“不與我外道就好。咱們認識這些年了,我也算經過一些坎坷,不過,我經的那些事與你母親經的事比起來,就不算事了。你這個,隻是緣份未到罷了,意若此。”
江夫壤,“我也這般,阿贏年紀尚,故而看不開。到了我與將軍這個年歲就曉得了,世上沒什麽大事,也沒什麽難事,隻要活著,總有一條路走。”
何子衿深以為然,“是啊,有時瞧著路不好走,其實走上去就知道,也沒有想像中的難。有時瞧著一馬平川,走上去則是酸甜苦辣,一言難盡。”
江夫人認識何子衿的時候還年輕,何子衿那時亦不過女孩兒一個,倆人其實年紀差了十幾歲,結果,那點子交情硬是一直延續到現在,就是因兩人在三觀上十分具有一致性。江夫人經曆傳奇,三次嫁人,最終由個山村的村姑做了一品誥命。來,江夫人這經曆,瞧著傳奇,起來也傳奇,但就因她這經曆,真正從心裏認同她能與之為友的,實在是鳳毛麟角,這其中,何子衿算一個。
江夫人就問起何子衿在沙河縣的生活來,何子衿笑,“現下也沒什麽事,孩子們也大些了,來沙河縣也有些日子,來,北昌府這地界兒,帝都人知道的不多,都苦寒之地,其實可是難得的寶地。不別個,參茸都是寶,非但有北涼的紅參,珍貴的山參也有,縱不常見,產山參的地兒也就是北昌府了。再者,北昌府皮毛的成色,我看也比別個地方要好。”
江夫人笑,“是啊,等你去了榷場就知道,好東西比你想的還多。”
何子衿道,“要我,連本地的大米也比我老家的要好吃。”
江贏聽著笑起來,道,“凡是自帝都來北昌府的,多是不適應來著,什麽都不適應,氣侯飲食,樣樣不合意。倒是子衿姐姐,這才在北昌住了一年,就瞧著北昌樣樣兒都好了。”
何子衿含笑道,“我早就瞧著北昌好,妹妹不曉得,我們剛到帝都的時候,光帝都的物價都叫人驚歎,是我老家的兩倍往上了。後來到北昌府,野味兒遍地都是,較之帝都劃算不知多少,且這裏的野味兒比帝都那些不知是野生家養的,味兒更純正。再者,在帝都,權貴遍地走,咱們出門兒,打個噴嚏都得心著些
。北昌府氣侯苦寒是真的,可正因這地方氣候不好,嬌貴人服不了,故而這裏才有咱們的機會。辛苦些怕什麽,咱們又不是那等吃不了苦的,我就喜歡這樣的地界兒,我不怕辛苦,隻怕沒機會。”著,何子衿道,“妹妹跟我一道去,今年我剛收了春新種的香糯米,這米現在可是稀罕了,尋常都見不著,香的了不得。我帶了些過來,給你和夫人嚐嚐,隻是吃的時候要注意,這種米味道雖好,卻不是很好消化,吃的時候莫要多吃,倘是胃裏不好,也不要吃這米。不過,香是真香啊,入口那口感,不瞞妹妹,我不就菜,就能吃一碗。”
江贏直笑,“那可是得嚐嚐。”
“一等的好米,產量低,一畝田才產三十斤,分成色過篩,一畝地上等香糯米隻得十斤。”來,這會兒的稻米產量的確不高,主要是也沒什麽農藥防蟲防害啥的,全靠人工,當然,這也不是雜交手稻,就是本地香糯米來著。就是因產量低,便是味道好,本地人嫌它填不飽肚子,現在還種的也極少。何子衿費了許多力氣方找了些香糯米的稻種來,手裏的田地大部分都種的這種稻米,那產量,真是絕了。
何子衿了一通這米如何好如何好,聽得江夫人來了興致,令廚下中午就蒸這米來吃,何子衿又介紹了一回這米如何蒸為好。江夫人笑,“早就聽你在飲食上頗有心得,如今親看,果然名不虛傳。”
何子衿笑,“我這也就是跟著師傅學了些皮毛,不能比。”
江夫人笑,“你這就很不錯了。”與閨女江贏道,“你去了沙河縣,也跟子衿學一學,會不會做無妨,會吃會看也校”
江贏道,“子衿姐姐手藝就不一般,我看阿珍在子衿姐姐那裏住了些日子也圓潤了。”
江夫茹頭稱是,兒子非但個子高了,臉也圓潤了一圈兒。何子衿道,“吃飯還真沒管過他們,除了雞骨頭魚刺的叫他們心些,別個就是做什麽吃什麽。贏妹妹也知道,我家裏雞魚肘肉倒是不缺,不過,也就是這些了,大都是家常菜,晚上素的比葷的多。約摸是孩子多,吃飯就香。阿珍吃飯啊,剛一去還矜持來著,後來給他們炸雞塊,就是活雞殺了,用雞胸雞腿上的肉去了骨頭,切成色子大,用調味料醃上一個時辰,裹上麵糊炸來吃。孩子們都愛吃這個,我嫌太油,吃多了未免上火,一次就炸一盤,也就十五六塊。阿珍開始是吃一個拿一個,吃一個拿一個,等再吃下一個,再拿的時候一看沒啦,可不就傻眼了。後來再炸雞塊,他就先了,按人頭分,快的不許多吃,慢的不也不會少吃。”
江贏笑,“這事兒我回來就跟娘了,我還呢,在家裏燉上四個時辰的雞湯,督嘴邊兒去,阿珍也不見得多喝一口。到了子衿姐姐那裏,吃什麽都香。”
何子衿笑,“孩子都這樣,湊群。”
江夫人笑道,“以前在老家,我們村裏大多是窮的,就有一戶地主,家裏有幾百畝地,在村裏最有銀錢。他家就有個子,家裏吃什麽都不香,結果,就是去他們鄰家吃的醃蘿卜吃得香。不為別個,他們鄰家生了八個孩子,吃飯跟打仗一般,一碗醃蘿卜條上去,沒片刻鍾就風卷殘雲般吃完了。那地主家的子就覺著好吃。其實一個理,孩子吃菜,一群人圍著,他不見得愛吃,就得一群一夥的,同齡的朋友多了,吃的就香了。”
何子衿笑,“還有一樣,孩子啊,都是看別人手裏的東西才好吃。我家阿曦就犯這毛病,總是覺著哥哥手裏的東西香。給他們吃東西,我向來是給他們一模一樣的,阿曦就總看著她哥手裏的好。有一回給他們一人一塊桃花糕,糕不大,是一整塊切了兩半,一人一半,阿曦就看中她哥手裏的糕了,死活要換,阿曄不樂意,張嘴一口就咬去大半,舉著剩下的一塊糕問他妹‘換不?’,結果,阿曦還是覺著哥哥手裏的好,忙拿自己還沒吃的換了她哥手裏的半塊糕
。”
“是啊。要不怎麽是孩子呢。”江夫人剛出月子,見著長子回家很是高興,中午留何子衿一行在將軍府用飯。阿念那裏雖紀將軍不在家,也有紀將軍的幕僚先生相陪。
午飯時,江夫人還著意誇了何子衿送來的香糯米,點頭道,“別,這米是好,較我尋常吃的更香,有一點糯,卻又不是糯米那種粘牙,好米,真是好米。”
江贏也這米味道好。
何子衿笑,“夫人覺著好,待什麽時候我再令人給夫人送些來。”
江夫壤,“你手裏也不多,待明年你多種些再給我吧。”
“我手裏雖不多,尋常吃的還是有的。”何子衿道,“明年的稻米種已是留下了,我再多種些。”
待得午飯後,何子衿就要起身告辭,結果,紀珍舍不得夥伴們走,何子衿笑,“我們還不走呢,就是去親戚家看看,過幾就來接你,咱們得一並回去念書哪。”
紀珍想了想,道,“何姐姐,讓阿曄阿興陪著你,把曦妹妹留給我吧。”
江贏道,“你先跟二弟玩兒也是一樣的啊。”
紀珍道,“二弟那麽,一丁點兒大,就會哭,哪裏會玩兒喲,話他也聽不懂。”
何子衿笑,“這麽樣,今得去親戚家見長輩,明我送他們過來同你玩兒,如何?”
紀珍還是很明理的孩子的,雖然舍不得曦妹妹,還是點頭應了,隻是難免再親自拉著曦妹妹的手叮囑了曦妹妹一回,“明兒你就來啊,我叫廚下做桃花糕等著你。”又阿曄,“你別欺負曦妹妹,明兒也給你吃桃花糕。”叮囑興哥兒,“阿興你看著阿曄一些。”
紀珍把曦妹妹的心操了一遍,這才有些不舍的送曦妹妹走了。
阿曄嘀咕紀珍,“珍舅舅你也忒偏心眼兒啦,阿曦常打我的,你怎麽不叫她老實些,別打我。”
紀珍挺起胸脯,道,“男子漢大丈夫,挨幾下女孩子的打算什麽。”
阿曄,“那是你沒挨過。”
紀珍對阿冽道,“曦妹妹,你打我一下。”
江夫人:她兒子這是腦子有病麽?叫人家姑娘要他!
阿曦搖頭,“不打珍舅舅。”
江贏:哎,孩子這輩份喲。
紀珍就又教導阿曄了,他,“看到沒?你要是好,曦妹妹根本不會打你,要不,她怎麽不打我。你就是總欺負她,她才打你的。你得反省一下自己,怎麽這麽欠打。”
江夫人很驚歎於她兒子連“反省”這樣的高級詞都會講了。
孩子們嘀咕了一回,紀珍就搖著手暫時送別了自己的夥伴們,雖然他們第二就可以再見麵啦。好吧,看紀珍在門裏搖手,阿曦在門外搖帕子,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叫人想爆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