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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北昌行之二十五

  第337章


  因冬日嚴寒,且路上多有冰雪之處,不敢走快,兩日車程足走了四日方到北昌府。約摸是這年代人出行不便,但有出行,鮮少能當日來回的。故此,這四日路程,大家也未覺如何。用何老娘的話,“咱們來北昌府時,路上足足走了一個多月,這才幾?”


  反正,何老娘到家時還是精神抖擻的模樣,興哥兒見到娘親也高心緊。猴子一般的就躥他娘懷裏去了,沈氏抱著長高長胖的兒子,笑道,“怎麽重了這許多?我都抱不動了。”


  興哥兒笑道,“不是胖了,興哥兒是高了。”


  何老娘也,“這半年,興哥兒可是沒少長。”


  沈氏笑,“得躥了半寸。”一大家子進屋話,何老娘的屋子暖融融的,沒有半點兒陰冷之狀。何老娘坐在短炕上問,“如何這般暖和,我們來前也沒法子送信,難不成我這屋子一直燒著炭火不成?”


  沈氏妝了翠兒遞過來的熱茶,先奉了一盞給婆婆,笑道,“先時阿念打發人送了許多信件過來,我算著也快到年了,就提前把老太太的屋子燒上了。前幾子衿她爹還請幾日假過去接您呢。”


  何老娘笑嘻嘻的喝了半盞熱茶,道,“咱們丫頭片子跟阿念都不樂意我回來,非要我在沙河縣過年。我就想著,平日裏在他們那裏倒罷了,過年哪裏有不回來的理。為這個,丫頭片子還不高興來著。”


  何子衿道,“我沒不高興,你願意回就回唄。”


  何老娘笑得更是歡喜了,沈氏又讓阿念江仁坐下歇一歇,再吩咐福子去照應一並來的衙門裏的衙役諸人,做些糖水蛋,給大家暖一暖身子。


  待得糖水蛋做好端上來,大家都吃了一碗。沈氏道,“以往咱們在蜀中沒吃這個的,北昌府這樣的吃的人家不少,尤其是大冷的,吃一碗渾身都暖和了。”


  沈氏這才問一路上如何過來的,路上可還好走,冰凍厲不厲害。


  阿念道,“原本還預備了車馬,後來才曉得,車馬實在不若爬犁便宜。我們坐爬犁過來,隻是狗到底不若馬匹耐性好,一日也隻走得半日,就得尋地方歇腳了。現今也短,故而耽擱幾日,不然,早兩日就該到了


  。”


  沈氏笑道,“什麽早一日晚一日的,要緊的是路上別冷著累著,寧可多歇一歇,也別急著趕路。不然,寒地凍不,今年打入秋就開始三不五時的下雪,在城裏還好,有知府大人號召著百姓清掃積雪,要是出城,也都是坐雪橇或爬犁的。”


  興哥兒忙道,“娘,我還會滑冰了。”


  沈氏笑道,“可見是出去長本事了。”


  興哥兒道,“朝雲師傅讓人給我做的冰鞋,我學了兩就學會了。”


  沈氏摸摸兒子的圓臉兒,問起朝雲師傅的身體來,知道朝雲師傅一切都好還幫著看孩子,這回夫妻倆來州府,寶貝們又是寄放在朝雲師傅那裏,沈氏不禁再一次感概,“朝雲師傅的人品,再沒的。”


  待得沈氏問起外孫子外孫女,這回簡直都沒別饒話了,興哥兒就開始巴啦巴啦的起外甥外甥女來。什麽“阿曄愛話,阿曦愛打架”,什麽“都是我幫著朝雲師傅看著他們,他們打架我還勸他們來著。”,反正是一堆突出了自己必不可少的作用,以及龍鳳胎多麽淘氣的事兒。叫人聽著就好笑。


  沈氏笑,“別的不,興哥兒這去了半年,話的真俐落了。”


  何老娘笑眯眯地,“我也這般,在家總是話不清,這與我去住了半年,就的又快又好。”


  何子衿道,“我們沙河縣的風水好。”


  興哥兒大人般的歎口氣,攤攤兩隻肉手道,“我這都是急的呀。”又是逗得人一樂。


  阿念笑道,“興哥兒甭看年歲,卻是牢靠的很,很知道帶著阿曦阿曄不,蒙學的書也念了兩本。就是我們來的路上,晚上興哥兒都要念兩頁書,從不間斷。”


  沈氏聽這話如何不喜,簡直是喜的了不得,道,“果然是長進了。”


  何子衿逗興哥兒,“長進什麽呀,見的叨叨叨,叨叨叨的,像個話簍子。”


  興哥兒大聲道,“祖母我愛話就是像姐姐時候。”得大家都笑了。因剛剛阿念姐夫誇他用功,興哥兒就用起功來,同家裏壤,“祖母、娘、姐姐、姐夫、阿仁哥,你們話吧,我得去看會兒書了。不然,一會兒爹和大哥二哥回來,我就看不了了。”


  沈氏忍笑道,“哪裏就急在這一時了。”


  他娘越這般,興哥兒越發要去看書了,沈氏笑道,“你屋裏也都收拾好了,炕是燒熱的,去你屋裏看。”


  興哥兒便揣著書用功去了,大人們皆自偷笑。


  待得下晌阿冽俊哥兒回來,見著祖母、姐姐、姐夫、江仁、興哥兒都來了,都高心了不得,阿冽今年十五,已是個長身玉立的少年,就是少年穿的有些多,顯著棉鼓鼓的。俊哥兒反是一身狐皮褂子,有些單薄。何子衿忙拉了俊哥兒在懷裏,捏捏他身上的衣裳道,“雖狐皮擋風,也有些薄了。”


  阿冽道,“姐你有所不知,這子臭美的很,有大棉衣裳不穿。咱們都是拿皮衣外出時擋風來穿的,他就要做了褂子穿。有了皮褂子,裏頭就不肯穿大棉,就穿個夾的,不薄才怪呢。”


  何子衿俊哥兒,“你不冷啊


  。”


  俊哥兒嘴硬,“不冷。”


  阿冽道,“咱爹咱娘過他好幾回,他都不冷,有什麽法子。”


  縱沒什麽法子,何老娘心疼寶貝孫子啊,忙叫了俊哥兒來炕上坐,暖一暖,生怕寶貝孫子在外凍壞了。阿冽道,“他哪裏冷喲,身上揣著八個暖爐。”


  何子衿阿念江仁聽這兄弟倆的趣事就要笑倒了,俊哥兒見他哥揭他老底,不樂道,“哪裏就要像大哥你穿得跟個狗熊一般呢。”


  阿冽眼睛一瞪,“你誰狗熊呢?”


  俊哥兒自從大些後,時常被兄長修理,很是敢怒不敢言,扭頭跟祖母告狀,“祖母你不在家,大哥總欺負我。”


  阿冽道,“我還沒捶你呢。”


  何老娘忙勸道,“好生話,好生話。你們看興哥兒,一回來就看書,多用功。”


  何老娘這話剛一,興哥兒就做出個揚頭挺胸的得意樣兒,興哥兒得意是夠得意的,偏他如今不過四歲多,人圓胖,揚起那圓圓的臉兒,也隻是招人笑罷了。何況,他大哥二哥都大了,最不愛跟他這家夥玩兒,於是,興哥兒白白揚頭挺胸了一回,大哥二哥都沒反應,把興哥兒鬱悶的,覺著自己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有俊哥兒對比著,阿冽頓時覺著三弟興哥兒懂事,摸摸興哥兒的頭,與他道,“先時我得了一把弓,給你省著呢,一會兒到我那兒去,我拿給你。”


  興哥兒聞言很是高興,眉開眼笑的應下,他也道,“我也帶了東西給大哥二哥。”


  沈氏問,“有沒有我與你父親的份兒啊?”


  興哥兒一時給自己娘問住了,他,他竟然忘了給爹娘準備禮物啦!不過,興哥兒反應挺快,他裝模作樣的點點頭,“櫻”


  沈氏一笑,沒與兒子計較。


  江仁看一屋子老如此熱鬧,高心同時不禁暗下決心,明年定要回一疼都,將父母妻兒都接來北昌府過日子方好。


  何恭回家的時間也不晚,學差除了在每年秀才試與三年一度的秋闈忙一忙外,其他時間並不忙碌,何況自進了臘月,大家那心也都在過年上頭了,故而,何恭也便早些回了家。


  見著老娘幼子女兒女婿江仁回來,何恭一迭聲的與沈氏道,“晚上多添幾個菜,把餘巡撫給我的那壇暗香酒拿出來。”


  沈氏笑,“哪裏還用你吩咐,我都預備好了,今是團圓酒。”


  何恭細看老娘閨女幼子女婿江仁的氣色,見都是極好的,笑道,“娘倒是胖了些。”


  何老娘道,“冬都會胖些的。”


  沈氏亦笑道,“子衿有一樣我是極放心的,這丫頭閑著無來就會搗鼓吃的,吃食上頭一定好。看阿念阿仁也都壯了。”


  何老娘笑,“別看沙河是個縣,不比北昌府繁華。誒,當真是個好地方咧,守著山,各種野味兒都有,雞兔都是尋常的,時有羊鹿狐熊之物。縣城還臨水,冬我們出去冰釣,都是一二尺的大魚,那大魚肥的,不論是燒是烤是燉,都肥美的很

  。冬下雪就出不得門,可不就在家裏尋思吃食麽。”


  大家聽得都笑了,何恭見老娘幼子身上都是新鮮衣物,便知是閨女給置辦了,心下不禁十分熨帖,覺著閨女貼心。


  傍晚的團圓酒自不必提,既溫馨又熱鬧,待得晚飯後,想著孩子們這幾都是在外趕路,別的話未多,何恭先令孩子們去休息,明日再敘寒溫不遲。


  夫妻、江仁都雲休息了,何恭一時還睡不了,無他,興哥兒還等著跟父親顯擺他學的功課呢。於是,何恭又拿著蒙學的書查驗了回幼子的功課,待幼子心滿意足的顯擺完畢,何恭沈氏待何老娘興哥兒都脫衣裳睡下,夫妻二人方回了自己院裏。


  夫妻二人心下都十分喜悅,何恭笑道,“興哥兒長進不少。”


  沈氏也,“原想著他跟老太太過去,住上一兩月也就回來了。不想一住就是半年,興哥兒以前跟著他外祖父念過幾句蒙學,因他年歲,也是學得七零八落,不想去子衿那裏還能學些正經功課。”


  “要不都女兒貼心哪。”想到家裏時不時就要幹仗的長子次子,何恭愈發覺著女兒貼心,何恭道,“就是再生兩個女兒,咱家也不嫌多的。”


  沈氏輕嗔,“什麽夢話呢。”她今三子一女,子嗣上已是興旺。今已是將將四十的人了,就是想生,怕也生不出來了。


  何恭笑,“我就這麽一,咱們順其自然就好。”


  因何恭很有些再生個閨女的意思,於是,老夫老妻的,較之以往便愈發親昵起來。


  沈氏享受著丈夫的親密,心下卻是為閨女盤算起來,想著外孫子外孫女都一歲半了,閨女跟女婿應該琢磨著趁年輕多生幾個孩子方好。


  當然,閨女現下兒女雙全,不論閨女兒子都沒壓力。就是沈氏也覺著,隻要把孩子教養好了,什麽兒子閨女的,都一樣。尤其,丈夫當年隻是單傳,到女婿阿念這裏,連個家族都沒有的單薄人,更不嫌孩子多的。


  沈氏這麽想了,就私下與閨女了,對這事兒,何子衿並不扭捏,道,“我與阿念挺好的,隻是我這兒一直沒動靜。我想著,興許我是像娘你,得隔個五六年才能再櫻”


  沈氏想自己生長子時也是如此,那會兒盼兒子盼的望眼欲穿,還是閨女五歲上方有了長子。要閨女像自己,也不是沒有道理,沈氏道,“像我也沒什麽不好,間隔幾年,待阿曦阿曄大些,再帶孩子也輕鬆。”想到自己是給單傳的夫家生了三子一女的,沈氏同閨女道,“你要是像我,阿念子嗣上肯定能旺起來。”


  何子衿笑,“是啊,所以我跟阿念才不急的。不得過個三四年,我再生對龍鳳胎哪。”


  沈氏忍俊不禁,輕戳閨女眉心,“你就做夢哪,這世上的福氣,都跑你這兒去了。”


  何子衿也是一樂。


  沈氏細細要聽起外孫外孫女的事來,聽孩子們又聰明又結實,沈氏道,“明年孩子們大些,你再來北昌府就帶著一道來,我跟你爹都想念的緊。隻是離得遠,你爹衙門不忙吧,卻是不好請假,不然,我們早過去看了。”


  “明年就差不多了,四五月份時暖和,我帶他們一道來。”何子衿笑,“可有意思了,圓圓滾滾的,剛學會拿頭頂著翻跟頭了,阿曦在床上一滾一個,能連滾二十個


  。”


  沈氏忍不住笑,“你這也是做娘的,別盡拿著孩子玩兒。”


  “阿曦皮實的很,倒像個子。阿曄幹事謹慎的了不得,娘你不曉得,倆人頭一回見著下雪,阿曦叭唧一下子就摔雪地裏去了,覺著好玩兒,還想滾一滾,虧得阿念把她從雪裏拎了出來。阿曄見著雪,那叫一個心,拿手指戳一下再戳一下,戳上半個時辰,覺著沒啥危險,他才去玩兒。這子壞的很,還糊弄著阿曦去啃雪,阿曦橫衝直撞的,總是被阿曄糊弄。”何子衿著亦十分無奈,閨女沒心沒肺,兒子就是個壞蛋。


  沈氏笑,“孩子真是自看到大,阿曦以前就壯實,不論吃奶還是吃蒸蛋,都比阿曄吃得又快又好。阿曄就嬌氣,同樣的吃蒸蛋,阿曦都吃完了,他還瞪著眼觀察那蒸蛋呢,也不知能觀察出個什麽來,卻可見這子自就是個細致的。”


  何子衿道,“真叫我愁的慌。”


  “這可愁什麽,阿曦一看就是個不操心的性子,阿曄呢,以後不叫他操心都不成。”沈氏道,“阿曦有些像阿冽,阿曄這性子像俊哥兒。”


  到兩個弟弟,何子衿道,“我聽阿冽,明年要考秀才了。”


  到長子的前程,沈氏笑道,“原也沒打算讓他這麽早考秀才,你也知道你弟弟,阿冽不是阿念這種資卓絕的,好在,他也知道用心念書,功課在同齡人中倒也不差。也是學裏的先生問他,要不要考秀才試一試,他回來同我們商量,我與你爹想著,反正年紀也不大,隻當試一試。”


  何子衿道,“叫阿冽拿功課給阿念看看,我爹學問也好,隻是應試上有許多技巧,倒是叫阿念同阿冽一。既是要考,就用心準備,倘能考下來,也是一樁體麵事。”入鄉隨俗,何子衿縱是穿來的,可到了這裏,就得講這裏的風俗。何子衿自己成親晚是因為阿念年紀她兩歲,阿冽明年十六,轉眼也到了議親的年紀,男人家,雖可晚幾年議親,但有了功名,阿冽在親事上便可向上走一步。這是自己親弟弟,何子衿自然是盼著弟弟出息的。


  沈氏道,“我也這般。既是考,就認真考。”


  到兒子考秀才,沈氏難免就到長子的姻緣,沈氏道,“也是奇了,咱們相近的幾門親戚,你舅舅家四個兒子,你姑媽家兩個兒子,怎麽就沒一家有閨女的?倘誰家有個閨女,我什麽也得替阿冽求了來。”


  這年頭流行姑舅做親或是兩姨做親,就是何子衿當年,倘不是阿念下手快,估計沈素就要為長子求娶外甥女了。何子衿卻是不建議弟弟娶親戚家的女子,何子衿道,“娘你跟我爹也不是親戚啊,不照樣恩愛一輩子。這做親,要緊的是得對了眼緣。阿冽這裏,他自身知道上進,咱們給他尋一門對他心思的親事就比什麽都強。夫妻倆一條心,不怕過不好日子。”


  沈氏笑,“這也是。”又道,“反正阿冽過年才十六,倒也不急。”


  何家樣樣順遂,何子衿與阿念一道出門去上峰家問安,也沒有不順的,不論張知府太太還是餘巡撫夫人,待何子衿都不錯。而江仁在北昌府略歇兩日,便又帶著年禮啟程,往北靖關去了。一則是給何涵送些年禮,另外就是算著何涵之妻李氏已是生了,也是賀一賀何涵。二則是代阿念何子衿給紀將軍府送年禮。


  兩府皆有年禮相回贈,尤其紀將軍,特意問了一番羅大儒的近況,得知羅大儒事事都好,紀將軍尤其備了一份豐厚的年禮是給羅大儒的,令江仁一並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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