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帝都行之十五
ps:防盜章,12.9中午十二點準時替換~~~
出了華章堂,有一段路姐妹二人要同行,謝莫憂道,“大姐姐,你祖母是不是生氣了?”
空太陽燦爛,謝莫如罕見的給了謝莫如一個淺笑,微一頜首,“我先走了,下午再一起話兒吧。”
謝莫憂哼一聲,翻個白眼,抬腳去了鬆柏院。
謝家除了妻妾不明外,人員構成其實偏於簡單,自從老太爺老太太過逝,家也分了,最上頭就是鬆柏院的謝尚書謝太太,中間是謝鬆謝柏兄弟,謝柏未婚,謝鬆一妻一妾,方氏長年安居杜鵑院,謝鬆與寧姨娘帶著三子一女居牡丹院。
相對於那些等閑一府住著三五十口主子的人家,謝家人口簡單,如鄭伯與共叔段的事還未來得及發生。謝莫如與母親方氏都是隱形大法的集大成者,盡管她們或者在某些人心中極具存在感,但憑良心,起碼在謝家下人眼裏,這母女二人是極為低調的。當然,由於寧姨娘太過賢惠,給杜鵑院的東西都是上上等,家下熱也不敢太過怠慢。
這樣的家庭,導致謝莫憂相對單純的性格,何況年紀尚,她還是個喜怒由心的孩子。
謝莫憂素來是喜則喜怒則怒的人,給謝太太請了安,謝太太笑,“我正一人用飯無趣,你二叔又不在家,正好你同我做個伴。”
如謝太太這位謝家的當家太太,其實也不很是自由。謝太太與丈夫感情好,丈夫謝尚書中午在衙門用工作餐,隻一早一晚在家裏用飯。謝太太年紀在這裏,做祖母的人了,雖一早一晚能與丈夫共用飯食,中午卻略顯寂寞,孫子們都已入學念書,午飯在學裏用,謝太太倒是想孫女們陪著,偏生謝莫如卡在中間。謝太太不大喜歡謝莫如,她要號召孫女到她房裏用飯,卻也不能落下謝莫如。謝莫如對謝太太的感觀與謝太太與她的感觀是一樣的,尤其,謝莫如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早上給謝太太請安,她都是第一個。倘謝太太讓孫女都去鬆柏院用午飯,謝莫如再不喜歡,也不會拒絕。
早上請安一道喝盞茶倒罷了,倘整個午餐時間都要相看兩相厭,於謝太太,於謝莫如,都不是什麽舒適體驗。
於是,謝太太吩咐各房自己用自己的。
但,謝莫憂主動過來,她老人家也高心很。
謝莫憂今日卻是不高心,謝太太摟了她在懷裏,笑問,“這是怎麽了,嘴巴這樣翹著,莫不是先生課上打你板子了。”
謝莫憂非但喜怒隨心,她還有個令人讚賞的性格,她有啥啥,直言直語。在謝家,這實在是令人珍視的美德。於是,她就了,“放學後我跟大姐姐話,大姐姐不理我。”
寧姨娘正在謝太太這裏服侍,聽這話不禁嗔閨女一眼。
謝太太撫著謝莫憂的脊背,笑,“好了,一星點兒事兒,這也值當生氣。中午有鰣魚,一早剛越的,我叫廚下燒來吃,咱們一並嚐嚐。”
謝莫憂雖是個直言直語、喜怒隨心的人,也不是沒有心計,見祖母起菜來,也很捧場道,“鰣魚難得,清蒸最佳,祖母,咱們把去歲的桃花酒拿出來喝才好。”
“也好。”桃花酒是謝府自釀的甜酒,女眷多喝這個,謝太太便命人去溫酒。
自來,但凡謝太太院裏有的東西,杜鵑院裏也不會少。
謝莫如見午飯有一道清蒸鰣魚,道,“這倒是難得的東西。”
張嬤嬤道,“聽攏共也就五六條,金貴的很喲。咱們院兒裏得了兩尾呢。”話到最後,張嬤嬤忍不住的得意開心。
謝莫如其實對鰣魚興趣不大,她也沒嚐出多好吃來,不過,這種魚頗是珍貴,是宮中貢品,每年這時節宮裏還有鰣魚宴,自然也是權貴之家的珍品了。隻是,她在書上看鰣魚味兒雖美,但離水即死,轉瞬變味兒。當然,入權貴之家的鰣魚定是捕撈上岸即刻放入冰中儲存然後人停馬不停千裏迢迢的越帝都來。不過,這仍是死魚再燒的,鰣魚不比做臘魚之類的肥大魚種,這種魚,就是吃個鮮。如今鮮味兒已失,形同雞肋,謝莫如還動了一筷子,方氏根本動都沒動,撿著一碟子油爆河蝦用了些。
謝莫如道,“晚上把另一尾紅糟後給紀先生送去。”冰鰣魚已失其鮮,倒不若紅糟的好。
張嬤嬤笑應,她覺著她家大姑娘心地再好不過,對下人寬待不,對紀先生亦極為尊重。平日間有什麽時令新鮮東西,或是難得的好東西,均不忘紀先生這一份兒的。
謝莫如與母親方氏用過午飯便各自歇息去了。
謝莫憂在謝太太用過午飯後,同服侍謝太太用午飯的寧姨娘回牡丹院話。
謝家規矩分明,寧姨娘再如何有美名,再如何生下一女三子,方氏在一日,她依舊是姨娘。方氏雖不出杜鵑院,亦早失丈夫之心,在謝家活的如同隱形,可偏生不肯去死上一死,還每日上上下下的打理杜鵑樹鍛煉身體,謝家不知為何,還不敢怠慢的供奉著杜鵑院。於是,寧姨娘想熬死方氏自己扶正,當真是項遙遙無期的大工程。當然,依寧姨娘之美名,她怎會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
她這般的賢良,謝太太都為之感動,讓她中午服侍著用飯呢。
真的,一個姨娘,當家太太能允你服侍用飯,絕對是抬舉了。
因要在謝太太身邊服侍,故此,謝太太謝莫憂都吃好了,寧姨娘肚子還空著呢。
一回牡丹院,謝莫憂忙令丫環去傳飯。其實下人早預備著呢,寧姨娘幫著謝太太掌家事,她又素有美名,膝下三子一女,深得謝鬆寵愛。下人最是眼利心明,知道這位姨奶奶不過如今帶個姨字,以後是有大造化大福氣的人。
故此,飲食上絕對極具奉承之意的。
盤子碗的擺了一桌子,謝莫憂濃淡相夷兩條眉毛微皺,問,“怎麽沒有鰣魚?”
不待下人回話,寧姨娘笑,“我的大姐,你可真會過日子。攏共也就六尾,你祖母院兒裏兩尾,杜鵑院兒兩尾,你二叔院裏一尾,咱們院裏一尾。我中午一人吃那個做甚,待晚上你爹回來,叫了你兄弟們過來,咱們一並嚐個鮮就是。誰知你饞貓似的專會聞味兒,中午就尋到了你祖母那裏去。唉,生的有口福。”
謝莫憂撇嘴,“杜鵑院也得吃得了兩尾呢。”
寧姨娘臉一冷,“再這話,我可要打你了。”揮手將丫環婆子的打發下去。
謝莫憂分得清她娘是真不高興還是隻嘴上,她坐在一畔椅中給她娘布菜,道,“我就嘴上一,娘你快吃飯吧,別等的涼了胃又不舒坦。”
寧姨娘歎口氣,拾起銀筷,道,“以後嘴上也不準。”
“知道了。”
一時用飯畢,母女兩個一道吃茶,謝莫憂道,“昨兒個就換了新茶,我總吃著咱們院兒的茶不如祖母那兒的茶味兒好。”以往年紀,謝莫憂並不吃茶,待大些,方開始學著吃茶,每日也不準多用。
寧姨娘嗔笑,語氣卻是充滿憐愛,“你這張嘴啊,真是絕了,你弟弟他們都吃不出不同來,偏你就能吃出來。”
謝莫憂翹著嘴巴,“誰弟弟他們吃不出來的,他們隻是不罷了。”
“那偏你來。”寧姨娘話間帶著薄薄的責怪之意,語重心長,“都是明前茶,上上等的是有限的,不要咱家,公侯家也是一樣,自然要先供你祖母那裏。你祖母素來疼你,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吧?”
謝莫憂道,“我倒不是沒吃過好茶的,隻是,我早瞧見了,上上等的好茶,除了祖母那兒,也就大姐姐那裏櫻”
寧姨娘歎口氣,“你這樣喜怒隨心,實在令我不放心。”
“喜怒隨心怎麽了,難不成高興了不歡喜,生氣還要憋著,日子也不要過了。”謝莫憂一拽母親繡著牡丹紋的衣袖,撒嬌,“再者,我在娘跟前兒,還不能喜怒隨心了?”
“你呀,就是心思淺,給人一眼就看透了。”寧姨娘撫摸著閨女柔軟光滑的發絲,輕聲道,“你念書這也好幾年了,還跟時候一樣。聽你祖母昨考你們了。”
“是啊,就是學了篇‘鄭伯克段於鄢’。”謝莫憂道,“祖母問了大姐姐,也問了我,似乎對大姐姐的回答不大滿意。”
寧姨娘唇角微勾,“知道你祖母為何不滿意嗎?”
“大姐姐的那些話,要我,我也覺著不對。左傳裏有這篇文章,原是為了警醒世人不要兄弟鬩牆的,難不成因鄭伯做國君做的不錯便情有可原麽?”謝莫憂道。
寧姨娘微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謝莫憂畢竟年紀不大,又頗受父母寵愛,故而尚有些真氣息,不解的望向母親。寧姨娘柔聲道,“你呀,是白長一張聰明麵皮。”
寧姨娘輕聲道,“你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我疼誰也越不過你去。世上的道理啊,都在書裏寫著呢,你要細細揣摩才好。我不對她好,如何有我的好名聲。她就比你明白,你看,我這般供著她多年,也不見她對牡丹院有半分親近。”
捧殺的道理,謝莫憂也知道,她鼓了下嘴巴,心裏亦覺著她娘辛苦多年,謝莫如卻不識抬舉,謝莫憂道,“可見是養不熟的。”
“是啊,養不熟。”看女兒不算愚鈍,寧姨娘悠悠笑著,索性再點女兒一句,“你祖母你爹爹喜歡你,你也得留意些身邊的事了,不能再一味憨吃憨玩兒了。我再問你,你祖母為何把你們一季八套新衣裙提到每月六套新的?又給你那些好首飾?”
謝莫憂道,“這我如何不知,我們也大了,以後出門走動的時候肯定多的,若去別人家作客,自然得有幾件像樣的衣裳,方不墮了咱家的名頭兒。”
寧姨娘憐愛的望著女兒秀美臉龐,呷口茶,“是啊,你知道,你猜,你大姐姐知不知道?”
謝莫憂對謝莫如沒啥好印象,嘟囔,“這我如何知道?她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唄。”
“她要不知道,就不會送桃花討你二叔喜歡了。她要不知道,往日間話最少的人,如何會在課上突發妙語。”寧姨娘慢慢的,“她可是個聰明人,阿憂。”
謝莫憂道,“祖母就因她課上的話訓斥她了呢。”
寧姨娘眉間含笑,繼續點撥女兒,“她的沒有半點錯處,明明比你更有見地,倘你們換一換,你祖母定不會訓斥你,反會讚你。”
謝莫憂有些迷惑不解了,寧姨娘道,“你大姐姐機敏過人,她是知道想要出頭,可是,她出不了頭。我不會讓她要了你的強,你祖母也更喜歡你。你也大了,不要總糾結個茶啊魚的,咱家難道是缺衣少食的人家?把眼睛放長遠,隻要你以後比她嫁得好,過的好,再看今日一盞茶,一條魚,不過事耳。”
謝莫憂跟親娘學了無數機巧靈敏,於為人處事上自添了些許心得。且,給親娘這般一開導,謝莫憂也覺著,自個兒真沒必要去同謝莫如爭。她娘賢良,自不會怠慢杜鵑院,可家裏誰會正眼看杜鵑院嗎?
真沒櫻
既如此,自己何需要將謝莫如放在眼中呢?
父親的態度,祖母的態度,已明一切了,不是嗎?
自來最恨“庶出”二字的謝莫憂經親娘點撥,驟然想通這一節,頓生出無數豁然開朗之福隻是,謝莫憂還未開朗一日,就聽得一個令其不大開郎的消息:二叔謝柏送了一隻百靈鳥兒給杜鵑院。
謝柏之於方氏是再正經不過的叔子,自然不可能送這種東西給長嫂,他是給謝莫如玩兒的。
謝柏已經許多年未曾到過杜鵑院了,記得時候,杜鵑院是謝家最熱鬧的院子,隔著圍牆便能聽到裏麵傳出的歡笑熱鬧聲。謝柏站在杜鵑院的紅漆大門外,寂寥的似能聽到春風拂過時光的聲音,廝墨竹輕輕的扣幾下門,裏頭並無動靜。墨竹道,“二爺,是不是大姑娘不在家?”
謝柏道,“再敲。”不在家能去哪兒?除了請安去鬆柏院,念書去華章堂,謝莫如也沒其他去處。
又等了一會兒,院門自裏打開,一個青衣婆子出來,見是謝柏連忙行禮請安,謝柏問,“莫如在麽?”
青衣婆子也不敢叫謝柏在門口等著,便道,“大姑娘學堂剛回來,在紫藤院兒歇著呢。”
謝柏不知紫藤院兒是哪兒,不過婆子在前引路,他便自廝手裏接過竹編的鳥籠子跟著婆子進去,廝在外等著。
早先過,杜鵑院這院子設計非同尋常,進門繞過油白的影壁便是花園,哪怕如今杜鵑院清靜些,花園的景致也是不錯的。何況還有杜鵑院因其得名的那株杜鵑樹,謝家這株杜鵑樹,闔帝都都有名的,謝柏記得時候,時常來看那一樹的杜鵑花開。此時時令尚早,杜鵑還未開花,謝柏見有人在樹上修剪照顧,不禁又是一歎。婆子拐了個彎,沿著鵝卵石砌的路,經一灌迎春花叢,過了月桂門,見紫藤正在院中晾帕子,忙道,“紫藤,二爺來了,姑娘呢?”
紫藤嚇一跳,她們這院子除了來傳話送東西的下人,素來無客到訪的。她人且老實,這會兒見了謝柏竟不知要什麽,一時急的臉都紅了。
好在,謝莫如就在廊下看將開未開的紫藤花,謝莫如撥開紫藤花串,看向謝柏,喚了聲,“二叔。”
謝柏舉起手裏的鳥籠子,“買隻鳥兒給你玩兒。”
謝莫憂跟親娘學了無數機巧靈敏,於為人處事上自添了些許心得。且,給親娘這般一開導,謝莫憂也覺著,自個兒真沒必要去同謝莫如爭。她娘賢良,自不會怠慢杜鵑院,可家裏誰會正眼看杜鵑院嗎?
真沒櫻
既如此,自己何需要將謝莫如放在眼中呢?
父親的態度,祖母的態度,已明一切了,不是嗎?
自來最恨“庶出”二字的謝莫憂經親娘點撥,驟然想通這一節,頓生出無數豁然開朗之福隻是,謝莫憂還未開朗一日,就聽得一個令其不大開郎的消息:二叔謝柏送了一隻百靈鳥兒給杜鵑院。
謝柏之於方氏是再正經不過的叔子,自然不可能送這種東西給長嫂,他是給謝莫如玩兒的。
謝柏已經許多年未曾到過杜鵑院了,記得時候,杜鵑院是謝家最熱鬧的院子,隔著圍牆便能聽到裏麵傳出的歡笑熱鬧聲。謝柏站在杜鵑院的紅漆大門外,寂寥的似能聽到春風拂過時光的聲音,廝墨竹輕輕的扣幾下門,裏頭並無動靜。墨竹道,“二爺,是不是大姑娘不在家?”
謝柏道,“再敲。”不在家能去哪兒?除了請安去鬆柏院,念書去華章堂,謝莫如也沒其他去處。
又等了一會兒,院門自裏打開,一個青衣婆子出來,見是謝柏連忙行禮請安,謝柏問,“莫如在麽?”
青衣婆子也不敢叫謝柏在門口等著,便道,“大姑娘學堂剛回來,在紫藤院兒歇著呢。”
謝柏不知紫藤院兒是哪兒,不過婆子在前引路,他便自廝手裏接過竹編的鳥籠子跟著婆子進去,廝在外等著。
早先過,杜鵑院這院子設計非同尋常,進門繞過油白的影壁便是花園,哪怕如今杜鵑院清靜些,花園的景致也是不錯的。何況還有杜鵑院因其得名的那株杜鵑樹,謝家這株杜鵑樹,闔帝都都有名的,謝柏記得時候,時常來看那一樹的杜鵑花開。此時時令尚早,杜鵑還未開花,謝柏見有人在樹上修剪照顧,不禁又是一歎。婆子拐了個彎,沿著鵝卵石砌的路,經一灌迎春花叢,過了月桂門,見紫藤正在院中晾帕子,忙道,“紫藤,二爺來了,姑娘呢?”
紫藤嚇一跳,她們這院子除了來傳話送東西的下人,素來無客到訪的。她人且老實,這會兒見了謝柏竟不知要什麽,一時急的臉都紅了。
好在,謝莫如就在廊下看將開未開的紫藤花,謝莫如撥開紫藤花串,看向謝柏,喚了聲,“二叔。”
謝柏舉起手裏的鳥籠子,“買隻鳥兒給你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