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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孫禦史

  胡文回家還同祖父提了趙家想打何子衿主意的事,胡山長聽後擰眉許久,道,“這事不簡單。”


  胡文道,“趙家不過暴發之家,糊弄糊弄些本分的老鄉親倒罷了。要是我嶽父家,他家是糊弄不過的。”


  “趙家不算什麽,但這事兒怕趙家隻是出頭兒的人哪。”胡山長混跡官場多年,哪怕如今辭官養老,敏銳性依然不缺,道,“你多留心,要有什麽能幫襯的你就搭把手,你辦不聊,直接跟我。”


  胡文深知祖父脾氣,他本就是個聰明人,聽祖父的話不禁問,“難不成趙家是受人指使打子衿妹妹的主意?”


  “我一時也沒法判定,還得再看看。你也不用擔心,這畢竟是碧水縣的地盤兒,趙家不值一提,有咱們胡家,還能叫他動了何家?”胡山長的眼睛帶著一種銳利,又有一種不確定,“我就是覺著奇怪,何姑娘有名也不是頭一有名,怎麽突然這時候趙家就惦記起她來的?”


  胡山長道,“你去查查這事兒,必有緣故的。”


  胡文應了。


  何恭到州府的時間是下午,何忻就請他住在自己別院了。按理拜訪人該是白上午才好,不過孫禦史是官員,平日裏肯定不可能在家,於是,當傍晚何恭就帶著帖子親自去了。何恭想的是,倘孫禦史在家,能見到則見。若是孫禦史不在,也留下帖子,才好擇日再去。何恭的判斷很準確,而且,嶽不差。尤其,孫家並沒有寧家的排場,何恭一自己身份,看門兒老家壤,“啊,是沈大饒家人吧。真巧,我家大人也是剛回來。”直接就領何恭一行三人進去了。


  何家不是擅交際的人家兒,自從何子衿不再賣花兒,何恭還是頭一遭來州府。孫府的地理位置不錯,在州府中心的芙蓉街棋子胡同,不過,孫家不大,就是個四合院,院中兩棵柿子樹,如今柿子樹葉子落了,枝子上掛著好幾串柿餅,一個寶藍衣袍的青年人正站在樹下……捏柿餅。這裏要普及下柿餅做法兒,因為家裏也常有人送柿子,他家裏有閨女擅庖廚,閨女就時常把吃不掉的柿子做成柿餅。柿餅做起來簡單,就是先去皮,然後在陽光下曬,曬到果肉發皺下陷時就要時常捏一捏,有助於柿餅晾曬。


  見老家人引人進來,那人從容的放開柿餅,看向何恭,覺著眼生,問,“這位是……”


  老家人笑,“大爺,這是沈翰林的姐夫,碧水縣何家大爺。”


  何恭要行禮,不想孫禦史行動迅捷,一把扶住他,神色中多了幾分親近,道,“何兄不許多禮,這就生分啦。我跟阿素在翰林做了三年的同僚三年的鄰居,我們兩家連房子都是挨著的,我可沒少去他家裏蹭飯吃。”叫老家人帶沈山與福子去吃茶,自己挽何恭的手屋裏去了。


  孫禦史與沈素交情不錯,早便聽沈素提到過姐夫家,知道何恭品性極佳,再加上孫忠還往何家去了一遭,回來沒少讚何家人熱絡實在。這幾年,兩家雖少有見麵,年下節下卻是沒斷了往來。孫禦史家境尋常,何恭打一進門兒就瞧出來了,院子比他家的要,屋裏齊整,卻沒什麽貴重東西。何恭心,看來這事應該能辦的。


  孫禦史家裏沒丫環,親自倒了盞茶給何恭,笑,“何兄現下心裏有底了吧。”


  何恭是個老實人,起身道聲謝接了茶,因給孫禦史中心思,麵兒上不禁有些窘色,道,“倘您這兒滿堂富貴,我還真不敢貿然開口。”


  孫禦史一笑,“看何兄滿麵風塵,想是有急事。”


  何恭沒心思吃茶,歎道,“實在是一件難事,我家在鄉下,沒個商量的人,想著您是自帝都來的,見識肯定比我高遠,就來了。”


  何恭便如實將趙家的事了,何恭道,“我家那裏,就是別的縣裏也有不少人家托趙家門路想給閨女求一門富貴的。我並不是這樣的想頭兒,我並不盼閨女如何富貴,就想著一家子守在一起,能時時見著閨女才好。我家女親事已經定了,原是想著明年及笄就定下親來。出了這事,我家裏商量著,下月就定親。就是擔心趙家不依不饒,我也打聽過,有人朝廷選妃自有章程,有的又趙家有這門路,已送了不少人家的閨女去宮裏做娘娘了。為這事兒,我夜不能寐,很是擔心。以前都是別家上趕著給趙家送禮,才能走趙家的門路把閨女送宮裏做娘娘。趙家這回,不知為何,倒像是盯上我家似的。”這自來隻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何恭也是不放心這個,才來州府找孫禦史的。


  孫禦史耐心聽何恭了,眉心輕蹙,精致的麵龐顯露出幾分慎重,思量片刻道,“趙家哪兒來的門路,何兄知道不?”孫禦史一聽就覺著趙家幹的像販賣人口的事兒,碧水縣孫禦史知道,最顯赫的就是胡家,據同帝都承恩公府是同宗,但碧水縣胡家一向低調,胡家族長是位辭官回鄉的官員,在知府任上致誓,回鄉也是致力於家鄉教育,風評很是不錯。趙家什麽的,孫禦史真沒聽留心過。今上皇子十三位,趙家這種出身,趙娘娘在宮裏估計品階不高,但像趙家這麽作死的人家兒還是不多見的。不要趙家不過是暴發人家,便是真正的高官顯貴,也沒這樣一年往宮裏送幾十口子娘娘的本事吧。


  趙家之事,必有蹊蹺!

  何恭聽孫禦史問,歎道,“有哪,趙家老三,娶的是總督府的姐哪。成親那日,聽熱鬧的了不得,還是總督家的公子親自送的嫁。就是今年九月的事兒。”


  孫禦史笑問,“何兄沒去湊熱鬧?”聽孫忠,何家在碧水縣過的也不錯。


  何恭道,“我跟趙家不大熟,就是話也沒過幾句。他家修園子,辦喜事,闔縣打發人送帖子,我也順大溜隨了禮,禮不重,卻也不會得罪人。可要結怨,我實在想不出。”


  與何恭話,就知道這是個老實人,這樣的人,的確不容易與人結怨。孫禦史很快有了主意,“這我信。不過趙家也夠荒唐的,他家娶的……這幾我沒事,不如,我跟何兄你回去瞧瞧。”


  何恭上門兒,也是想著跟孫禦史打聽一二的,但沒想到孫禦史拿了這麽個跟他回家的主意。何恭先是驚訝,繼而道,“好。”


  孫禦史笑,“何兄放心,要是真有什麽事,起碼我能幫著勸和一二。”


  何恭點頭,“嗯。”心下覺著,怪道孫禦史能同阿素成為朋友呢,脾氣一樣跳脫啊。


  孫禦史還盛情的留何恭吃了晚飯,他家晚飯簡單的很,燒的是山菇燉雞麵,孫禦史道,“自從阿忠上次去你家吃了這山菇燉雞麵,他就隔三差五的要燒來吃,總沒你家燒的味兒好。”


  何恭雖不會燒飯,不過,他生來有個會燒飯的爹,後來又生了個會燒飯的閨女,對易牙之道還真有些了解,笑道,“我們家丫頭,野雞喝湯,家雞吃肉,要是燒麵的話,用野雞吊湯味兒更好。倘湊巧沒野雞,用土雞的話,雞不要用鐵鍋燉,用瓦罐兒來燉,瓦罐兒嚴實,不會跑味兒,這樣燉出的雞也好吃,湯也好喝。”


  孫禦史讚歎,“何兄,厲害厲害。我聽阿素,你不會做飯來著。”倒是阿素,會燒幾樣不錯的菜。


  何恭笑,“聽丫頭念叨過。”


  倆人便就著一鍋雞湯麵起吃食來。


  何家委實沒料到,何恭去的時候是仨人,回來時變成五個了。


  何老娘一見著孫禦史就喜歡,笑讚,“果然是我們舅爺的朋友啊,唉呀,大人生得真好,才貌雙全的。”


  孫禦史笑,“您老人家也是慈眉善目,福壽安康哪。”


  何老娘頭一回聽到當官兒的奉承她,笑的見牙不見眼,連聲道,“好,好。”又給孫禦史介紹了孫氏,“咱們通家之好,都認認吧。”孫禦史家就他一個,何家也人口簡單,這通家之好還真不是誇大。


  孫禦史與沈氏互見禮數,孫禦史心,嫂夫人與阿素頗是神似。見著何子衿時,孫禦史直歎,“這要不,我還得以為大侄女是阿素的閨女呢,唉喲,生得真像。以前在帝都時,我可沒少聽阿素念叨外甥女兒呢。”看他這侄女生得喲,這老趙家也不算沒眼光啦!孫禦史笑,“聽我這侄女好才藝,又會種花兒,又會算卦的。”


  何子衿笑,“孫叔叔過獎啦。”


  孫禦史道,“有空給我也算一卦。”


  “成!”何子衿脆聲應下。


  孫禦史打趣,“可得給叔叔算便宜些。”就近來的路上,孫禦史就打聽出何子衿的絕技啦,聽何侄女已是城中成名人物。


  何老娘搶鏡,“給你免費算!”


  孫禦史大笑,覺著何家人有意思極了。正笑著呢,阿念過來了,孫禦史拉著阿念的手讚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雖然生得不像阿素,卻也眉清目秀的好相貌。


  反正吧,孫禦史真不似尋常人想像中的禦史的鐵麵,人家生得簡直是唇紅齒白芙蓉麵,相貌好,性子瞧著也不錯,話也有趣,連俊哥兒都叫孫禦史誇了幾句虎頭虎腦,待傍晚阿冽江仁回來,孫禦史瞧著阿冽有些失望,覺著同阿素不大像。不過,都是好孩子。


  孫禦史帶了見麵禮,男孩子一人兩支湖筆,女孩子就何子衿一個,孫禦史給了何子衿一串珊瑚珠。何子衿覺著孫禦史不像富戶,孫禦史有看破人心的本領,道,“我家臨海,這東西倒不稀奇。”


  何子衿便歡歡喜喜的收了。


  孫禦史來何家就住下了,第二日,他還就近參觀了何子衿的占卜室,孫禦史瞅著這屋裏地板上鋪的雪雪白的羊毛毯,脫了鞋才進去了,再就近欣賞了懸於牆壁上的神仙二字,讚歎,“這兩字寫的不凡哪。遠望自生悠然之意,字體飽滿,轉折處又見蒼勁,好字好字。”


  孫禦史每讚一句字,何子衿的下巴就要往上抬那麽一眯眯,待孫禦史讚歎結束,何子衿的下巴造型就與薑婆子第二次來何家造訪時差不多啦,好在在她麵前的不是何老娘,不過,孫禦史也挺好奇的,他忍笑問何子衿,“我大侄女,這字又不是你寫的,你瞎臭美什麽呀。”


  “誰不是我寫的?”


  孫禦史才不上這當,指指自己眼睛道,“這要是你寫的,我眼珠子輸你。”


  何子衿撲哧一笑,“那還是算了吧,真嚇人,就是能寫,叫孫叔叔您這眼珠子一嚇,我也不敢寫了啊。”


  孫禦史叫著何子衿就地往蒲團上坐了,道,“來來來,坐下,同叔叔趙家那事兒。”


  到這個,何子衿就怪鬱悶的,她收一收散在毛毯上的裙擺,道,“我爹應該跟你了,我爹去州府的時候,趙家又叫官媒婆來我家跑了一趟。要以前趙家雖然也常涉及什麽往宮裏送娘娘的事兒,但都是別人求他家,他家把架子擺的極高,這次還是趙家頭一次主動,你稀不稀奇?”


  孫禦史相當配合,點頭,“稀奇。”


  “這是前幾才查到的,其實趙家老二以前根本不知我是圓是扁,是芙蓉縣的一個徐財主來找我算卦,同趙二爺提起我來,趙二爺這才上了心。”


  “徐財主是故意提的你,還是無心呢?”


  “這就查不出來了,要故意,徐財主也不能認的。不過,徐財主是做酒水生意的,他家發家跟州府章家有關。徐財主有個妹妹在章家做妾,自打那時,他家得了這酒水生意。”


  “你懷疑這事兒同章家有關?”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不認得章家。”


  孫禦史看向何子衿,問,“還有別的事麽?”


  “與這件事相關的,就這些了。”


  “那與這事無關的呢?”


  “那就太多了。”


  “不,不,不,”孫禦史晃一晃左手一根冰雕玉琢的手指,做個否定的手勢,“你心裏還有件事讓你起疑。”孫禦史篤定,何子衿狐疑的望向孫禦史,孫禦史問,“不好?”


  何子衿未料孫禦史這般敏銳,她道,“是阿文哥。我有個姐姐,嫁的是縣裏胡家。我也是才知道,阿文哥家裏同帝都承恩公府是同宗。阿文哥家裏一向很低調,要不是趙家總是來尋事生非,阿文哥也不會把定中兒出來呢。我也不知道,太後姓胡。”


  孫禦史眼睛彎彎笑,“啊,這件事啊,放心,我不出去就是。”


  何子衿鬆口氣,再三叮囑孫禦史,“您可千萬別跟別人,我總覺著,我總覺著……”


  孫禦史又同何子衿做了回保證,何子衿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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