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把鏡子照壞啦
何子衿回家才知道陳姑媽要請她占卜的事兒,為了給陳姑媽插隊,何老娘還賄賂她一塊兒飄香坊的蘿卜糕來,何子衿道,“成雙不成單,哪裏有給一塊兒的理啊。”
“真個嘴饞,大晚上的吃多少蘿卜糕啊。”何老娘隻得去櫃子裏拿出點心包兒,打開來,再拿一塊兒給丫頭片子,“夠了吧?”
“夠啥啊?都排隊排到明年三月了,姑祖母插隊,別人都要往後挪,怎麽跟人家啊?”現在何子衿不大愛吃甜點心了,蘿卜糕裏有蝦米有臘肉,倒是對她口味兒。
何老娘瞪眼,“沒良心的丫頭,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大,供你吃供你喝的把你培養成才,叫你給你姑祖母卜一卜就難死你啦!死丫頭,不給卜,就把蘿卜糕給我吐出來!”
何子衿淡定的把蘿卜糕吃完,又喝了半盞溫水才道,“姑祖母家的事兒啊,卜也沒用。”
何老娘一急,“這麽,是要走背字兒啦!”
何子衿歎口氣,再喝口水,“一言難盡。”
“什麽一言難盡啊,你倒是個明白,別光顧著喝水成不成?完正事再喝水不遲。”何老娘都要急死了,看丫頭片子左一口水右一口水的喝個沒完,心急火燎的就甭提了。
“這急什麽啊,命又不能改。”反正何子衿是不急的。
何老娘催她,“具體一。”
“等姑祖母來了,我跟姑祖母吧,跟您,也沒用啊。”何子衿道,“三姐姐惦記你呢,還想過來看你,胡家老太太不放心,不令她過來,讓我給你帶個好兒呢。”
何老娘道,“這時候過來做甚,頭一胎多有提早的。平平安安生個兒子就是孝順我了,三丫頭還好吧?”這會兒才想起問三姑娘。
“挺好,就是有些浮腫。”
何老娘大喜,“著啊!這就是兒子相!我生你爹時就這樣,臉腫的跟炊餅似的,後來可不就生兒子麽!”
沈氏牽著俊哥兒這來,聽這話真想給何老娘提個醒兒,她閨女還呢,甭總這些生孩子的事兒。何老娘抱了俊哥兒在懷裏,令餘嬤嬤拿了糕來給俊哥兒吃。沈氏又問了一遍三姑娘如何的話,何子衿照實了,沈氏道,“三丫頭近來喜食魚腥,今兒你阿山哥送了兩尾河魚,午飯後我就讓周婆子收拾了煮湯,什麽調味兒料都不放,隻放一把枸杞一塊老薑,待湯好點些青鹽,調個鹹淡也就是了。待湯好,叫周婆子送一碗過去。”
何老娘道,“燉啥湯啊,弄條魚吃肉才好。”
何子衿道,“胡家少不了三姐姐的肉吃,倒是這燉湯,他家房頭兒多,大爺爺一堆,廚下不見得有心思這樣燉半日燉魚湯的服侍。可魚湯倘火侯不到,又不好吃。”
何老娘點點頭,不再啥,俊哥兒就在地上喊,“喝湯喝湯!”俊哥兒自也愛喝湯。
何老娘交待餘嬤嬤,“一會兒魚湯好了,先盛半碗給咱們俊哥兒吃。”
沈氏俊哥兒,“吃飯時再喝。”
何老娘反沈氏,“孩子家,都是隨餓隨吃的,可不敢餓壞俺的乖孫兒喲。”著又叫餘嬤嬤拿出點心來給俊哥兒吃,那寵滋孫子的模樣,簡直叫何子衿看不下去,哼唧道,“今兒才知道什麽叫重男輕女了。”
“就這個嘴,也不能隨誰,一點兒不饒人。”何老娘喂孫子吃栗粉糕,何子衿道,“隨誰?隨祖母唄。”
“我?我什麽時候這麽較個沒完啦!你時候還不一樣,往我這兒來叫果子吃!還嘴兒高的不行,除了飄香坊的都不吃第二家,那會兒咱家可沒這會兒的光景,我還不是隔三差五的拿出私房來買糕給你吃。”何老娘又喂俊哥兒喝水,沈氏遞上青瓷盞,何老娘摸一摸盞壁,接了盞一麵喂乖孫喝水,一麵對自家丫頭片子道,“今兒見你親弟弟吃塊兒糕你又眼氣,你就是咱家的大王啊。”
“我像俊哥兒這麽大的時候,你給過我糕吃?”那會兒何老娘正跟她娘不對眼,根本不願多瞅她一眼。再者,何子衿道,“現在人家都叫我何仙兒,又沒叫我何大王。”
“啥子何仙兒喲,真是笑死個人。”何老娘笑的夠嗆。
“這麽笑話我,那就別找我給姑祖母占卜啊。”
何老娘笑,“就這會兒用你,你還給我擺起譜兒啦!”又數落丫頭片子的不是,“老話兒的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種花兒占卜,都是誰的功勞啊。要是沒我,你有今!”
“那不能櫻”何子衿也是個臭貧,誠懇萬分,“要是沒您老人家,連我爹都沒有,哪兒來得我呀。這得多虧我祖父有眼光,娶了您這旺家旺業的老太太做媳婦唄。”
“嘿!”何老娘氣笑,給何子衿一下子,道,“你要有空,明兒個我就叫你姑祖母過來了。”
何子衿算了算,“過半個月再吧。我可好,就這一回,下回可沒這事兒啦!”
“成!成!看你這譜兒大的,咱們這不是實在親戚麽。”
“不是親不親戚的事兒,有好些個是外縣的,人家早早排了隊,怎好再延誤日期?”何子衿道,“虧得我早有準備,要不叫誰後挪誰願意啊。”
何老娘問,“啥準備啊?”
何子衿道,“每五個人,我就空一個,專為祖母這種托情準備的。”
“唉喲,這腦袋瓜子,真靈光,就是隨我啊。”何老娘發丫頭片子一塊兒栗粉糕,笑,“那我就讓人去你姑祖母那兒一聲啊。”
“別把這個出去。”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沈氏晚上同丈夫閑話兒,起陳姑媽找她家閨女占卜的事兒來,道,“你,是不是姑丈家的生意確實不大好了。可我聽,姑媽家的鹽引生意挺好的,先前什麽趙家想搶鹽引什麽的,也沒搶到啊。”
何恭道,“這誰知道。鹽引沒問題是好事兒啊,還占卜什麽。”
“要不我覺著奇怪呢。”沈氏道,“姑媽也不知道外頭的事兒,也不知要咱們子衿卜什麽。”
“隨姑媽吧,卜一卜,安安心也好。”何恭笑,“今兒我教咱們俊哥兒念會一句詩來著,俊哥兒也靈光,一學即會。”
“學了什麽詩?”沈氏識字,跟著何恭這個秀才相公也學了不少詩來著。
夫妻二饒話題就此轉到兒女身上。
第二日,李大娘繡坊裏就把何子衿要的衣裳送來了。何老娘那個稀罕喲,撫摸著柔軟光滑的料子直絮叨,“造孽喲,五兩銀子的衣裳。丫頭喲,你這可就是把一畝上等田穿身上啦。我一畝上等田一年就能出產一兩銀子,你這衣裳能產出啥喲。我的丫頭,造孽喲,家裏啥衣裳沒有,非得弄這麽貴的衣裳穿。”
何子衿倒挺高興,“這上頭都是繡的銀線,能不貴麽。”
沈氏笑,“試試去。”
何子衿就高高興心拿了衣裳去試了,穿好了出來顯擺,沈氏一瞧,“唉喲,可真好看。”兩件衣裳,一件合體裁剪的長袍,銀色織錦,既不鑲邊兒也不繡花兒,全憑好料子好針線,腰上勒一條寸寬的黑色腰帶,俊俏的很。外是一件黑底繡星辰的大氅,那星辰都是用銀線繡的,貴氣又精致。沈氏拉過閨女摸摸衣裳,道,“我看道士都是穿八卦袍的,你這是哪教哪派?”
何老娘道,“造孽派。”花這些銀子做衣裳,可不就是造孽麽。
“這衣裳是神仙教的,就是州府的神仙宮裏唐神仙,祖母不是在那兒添了一兩香油錢麽。唐神仙就是穿這衣裳。”何子衿遺憾家裏沒大穿衣鏡,道,“我聽州府有賣穿衣鏡的,不如買一個吧,照人照的清楚。”
何老娘一聽險沒炸了,指了自家丫頭片子道,“你可別做孽啦!用什麽大鏡子啊!鏡子不夠你使啊!不夠使把我屋兒的鏡子也給你拿去使!”
“我就。”何子衿道,“祖母,你看我衣裳氣派不?”
何老娘將嘴一撇,“五兩銀子,穿誰身上誰不氣派?”
“那可不一樣。”
“就知道臭美。”
“臭美臭美,也得美得起來才行啊。”何子衿自我欣賞了一回,道,“明我去山上給朝雲師傅瞧瞧。”
何老娘嘟囔,“臭美都臭美到山上去了。”
沈氏笑,“正好兒咱家的柿子熟了,你給朝雲師傅帶些去。”閨女如今一月二三十兩的收入,還不都是跟人家朝雲道長學的本領麽。
何老娘對朝雲道長印象極好,道,“還有咱家的大棗兒,帶些過去,闔縣也沒這樣好的大棗兒。”
何子衿與阿念早上去朝雲觀,路上人見她這一身兒都覺著稀罕,問她,“唉喲,仙兒丫頭,你這是啥衣裳呀,可真稀罕!”
有知道底細的,硬是拉過何子衿細端量,還問,“這就是那五兩銀子的衣裳,唉喲,我的哪,這世上還有這麽貴的衣裳哪!”
“唉喲喂,子衿啊,你可真成仙啦,不成仙也穿不了這麽貴的衣裳吧!”
“子衿,你可賺了不少銀子吧?要不也不能穿這五兩銀子一身的衣裳吧?子衿,你,咱們鄉裏鄉親的,你這占卜就不能便宜些,打個折扣唄。”
何子衿笑,“行,要以後嬸子找我占卜,我給你時也打個折扣。該費十分心力,我給您費七分。”
“唉喲喲,子衿,你都要成仙啦,咋還這般計較銀錢哩?人芙蓉寺的佛爺都呢,空即是色,□□。”
“我又不是佛家,我們佛道不同源,自家管自家。”
閑話幾句,阿念就跟子衿姐姐手拉手的走了。
一直出了縣城,往山路上走時,阿念方與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我記得,人唐神仙也不是道家的啊!人是占星一派的,你師承朝雲道長這道門師長,卻穿占星師的衣裳,合適不?”子衿姐姐這衣裳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不對路麽。
子衿姐姐道,“你沒聽過麽,萬法歸一,其實啊,這世上的門派啊教派啥的,都差不多。”
阿念笑,“你可真會瞎掰。”
“啥叫瞎掰啊,本來就是這樣。”
阿念抿嘴直樂。
倆人依舊是阿念去書院,何子衿去朝雲觀,何子衿順便跟朝雲道長顯擺下新衣裳,“師傅你看我這衣裳還行不?”
“行!有模有樣的!”
“現在外頭人都叫我何仙兒來著,師傅,我這也算承您衣缽啦。”
聽到何仙兒的名號,朝雲道長也是一樂,點頭,“嗯,好。”
聞道打趣,“唉喲,仙兒不如給我也卜一卜?”
“那我豈不是班門弄斧麽。”
聞道笑,“生油嘴。”
待自朝雲觀回家,何子衿還特意收拾出了一間占卜專用的屋子來,何老娘表示出極大的支持,做事業麽。何老娘甚至打算,倘以後乖孫科舉上無甚成就,就跟丫頭片子商量一二,把這占卜的手藝傳一傳阿冽俊哥兒的。以後就當祖傳的生意啦!
種花兒會過時,這占卜可是再不會過時的啊!
何老娘正算計家裏萬年基業哩,就見阿念帶著倆夥計來了,何老娘見夥計還抬著東西哩,忙問,“這是啥?”
阿念道,“哦,給祖母的。”
何老娘更好奇了,“買的啥?”還怪大滴。
子衿姐姐在屋裏也出來了,阿念道,“給祖母買的鏡子。”
子衿姐姐連忙招呼,“正好,來,擱這堂屋兒。”
待夥計把鏡子放下,阿念就招呼人出去喝茶了,何老娘對著一人高的大穿衣鏡,咂舌,“這是給我買的?”
何子衿道,“是啊,這不重陽節麽,阿念就尋思著,給你送什麽重陽禮。買了鏡子,就給你重陽禮啦,別個就不送啦。”
何老娘心裏跟明鏡似的,“哪個是送我的,送我的,你不使?”
何子衿笑,“我要不使,您老心裏多不落忍哪。”
何老娘往鏡子前照個沒完,還能抽空回自家丫頭片子一句,“我有啥不落忍的。”又道,“這大鏡子就是敞亮啊!”
何子衿挑眼笑,何老娘在鏡中看她做怪樣,道,“笑就好好笑!撇哪門子嘴啊!”
沈氏俊哥兒也都過來了,俊哥兒直接趴鏡子上,何老娘忙抱住乖孫,直絮叨,“我的乖孫喲,你可心些,這東西金貴喲。”
沈氏問何子衿,“多少錢?”
“娘你別管啦,錢掙了就是要花的,咱們縣好幾家都有這大鏡子,照人多清楚。就是哪不要想賣了,舊鏡子也能賣十來兩。”何子衿慶幸自己所在年代的玻璃不算買不起的奢侈品。
何老娘問,“難道十兩還不止?”一把鏡子也就五六百錢。
何子衿道,“您要舍不得,要不,等以後我嫁人把這鏡子給我當陪嫁不就成了。”
何老娘險蹦起來,“啥!啥哪!”明明孝敬她老人家的重陽禮,竟然還想要回去。再一想,又念何子衿,“真沒個羞臊,才十四就什麽嫁不嫁饒!女孩子家,得靦腆些,你怎麽這麽實在啊!”
阿念進來,正聽見他家子衿姐姐陪嫁的事兒,心下一喜,覺著他家子衿姐姐有沒有陪嫁都沒關係呀。
鏡子要不要給何子衿做陪嫁再,不過,何老娘家買鏡子的事兒可是立刻紅遍整個街坊,何家頓時訪客如潮。不為話,專為來照鏡子的。
不過三,何老娘就叫了兒子與福子把鏡子搬她裏屋去啦,再有人來照鏡子,何老娘便吊吊的道,“照的人忒多,把鏡子照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