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子衿姐姐的新事業
阿念自從知道自己身世,很是低落了一陣子,這一低落,就低落到了八月中秋節。
當然,用何老娘的話,這不叫低落,這叫穩重成熟有擔當,何老娘感歎,“阿念長大啦。”每當此時,何.教育能手.子衿姐姐就對何老娘那張漏勺嘴充滿抑鬱,都是老太太嘴不牢,幹嘛跟阿念人家爹娘的事啊,搞得少年心事重重,提前早熟,一點兒不可愛啦。
何子衿帶著阿念阿冽去朝雲觀給朝雲道長送月餅,路上,何子衿阿念,“看你這臉,怎麽一點兒節日喜慶勁兒都沒櫻知道的你十二,不知道的以為是老頭兒呢。瞧瞧,額角都愁出皺紋啦。”
阿念伸長脖子往旁邊兒孱孱溪水裏照一照,瞥子衿姐姐,“哪兒有皺紋啊,祖母都我這是老成。”
“行啦,老成跟老頭兒也就差一個字,差不多啦。”
阿念見山路上有樹上掉落的榛子,低頭撿起來扔背簍裏,嘀咕,“你見過這樣俊的老頭兒。”他哪裏老了,他一點兒都不老,他比子衿姐姐還兩歲,他要是老頭兒,子衿姐姐不就是老太太麽。老頭兒老太太啥的,阿念一想到就心裏暖暖的。
想著,他爹肯定沒有他喜歡子衿姐姐的萬分之一來喜歡他娘,不然,就是有座金山擺自己跟前兒,他也絕不會做對不住子衿姐姐的事兒的。
微微秋風拂過,山路並不崎嶇,隻是秋深露濃,晨露未散,太陽初升,山間飄起淡淡霧靄,落葉蕭蕭,鋪滿山路,阿念悄悄拉住子衿姐姐的手,心下正悄悄喜悅,就聽一聲脆笑,“唉喲喂,我江相公,你跟子衿丫頭這是去做什麽呀?”
阿念回頭就見三太太帶著長孫何滄也往山上趕,大家互打過招呼,三太太撫一撫臂間竹籃上蓋著的土藍色包袱皮,一雙老眼精光四射,落在阿念與何子衿牽著的手上,將唇一挑,笑,“唉喲,江相公真是體貼哈,這是怕你家子衿姐姐摔跤吧?”
阿念大大方方的一笑,“是啊,早上路濕,阿滄也該挽著你祖母些,不然老人家不妨,摔柳聊,可不是事。”他年紀何滄五六歲,但因阿念已有功名,他又不是姓何的,故此,直呼何滄姓名也是可以的。
何滄臉上有些不自在,以往同在書院,阿念都是喊他阿滄哥的,如今阿念中了秀才,直呼他名,顯然更是戳中何滄屢試不中的玻璃心。阿念隻做不見,與三太太話,“您這是去書院吧?”
“可不是麽,大節下的,總該去瞧一瞧先生,盡一盡禮數。”三太太笑,“江相公也是去書院,怎麽還帶著你家子衿姐姐啊?”
阿念笑,“我和阿冽去書院,子衿姐姐去道觀。”
阿念去書院什麽的,三太太早猜到的,想著江念相公年紀就這麽會做事,難怪書院那些先生也都對他另眼相待啦!這江念相公,實在會做人哪。隻是,何子衿去道觀什麽的,可是把三太太給羨慕妒嫉恨了。也不知何緣故,何子衿這大半年漸有了些大仙兒的名聲,都這丫頭卦相極準的,隻是那卦貴的緊,一卦就要十兩銀子,而且,譜兒大咧,一月隻卜三卦。想找她算卦,還要排隊哩。
三太太眼珠一轉,有心與何子衿打聽,“子衿啊,你這是去給朝雲道長送中秋禮啊。”
“是啊。”何子衿笑眯眯地。
三太太又道,“子衿啊,咱們可不是外人。我跟你祖母同輩,論輩份,你也要叫我一聲祖母哩。子衿啊,你跟朝雲道長熟,我托你件事兒,行不行啊?”著,自竹籃裏摸出個細紙繩包著的油紙包塞何子衿手裏,笑道,“這可是飄香坊今年的新口味兒,你嚐嚐,裏頭是金絲玫瑰餡兒的,又甜又香,等閑再沒有哩。我活了這六十多年哪,也是頭一遭吃到這麽好吃的月餅。快嚐嚐!”
何子衿捏著油紙包笑,“您老無事不開口的,您老先事兒,要不我真不敢吃咧。”
三太太咯咯咯一陣笑,“瞧子衿的,我常聽人你是個爽俐的,要不聞名不如眼見,果然是個爽快丫頭。”伸手一劃拉,就把阿念劃拉到一邊兒去了,她老人家挽著何子衿的手,熱絡的問,“子衿啊,你怎麽跟朝雲道長學得這算命的本領啊。你幫我問問,朝雲道長還收弟子不?咱家裏,你二姐姐,也學個手藝好傍身哩。”
何子衿哪裏會應承這個,道,“要是朝雲道長肯再收徒,我一早介紹三姐姐去學了。”
“這樣啊。”三太太被當頭澆一盆冷水,伸手就去拿何子衿手裏的油紙包,何子衿將油紙包一晃舉高,驚訝,“唉喲,我三太太,您老不會是想要回去吧。”
三太太瞅一瞅被何子衿舉在手裏的飄香坊的新鮮月餅,俄了個娘誒,真個飄香坊的好果子,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有多香多甜多好吃啊。三太太哄何子衿道,“我看你也不吃,罷了罷了,姑娘家,可不能吃這點心,這是給先生哩,吃了做孽喲。”一伸手,“來,還三祖母吧。明兒我買糖給你吃,行不?”
何子衿自幼就跟何老娘鬥智鬥勇,最會治摳兒病,笑嘻嘻地,“我不稀罕吃糖,專稀罕吃飄香坊的點心。誒,三太太,您再不走,可就得去先生家吃午飯啦。”
三太太瞥一瞥油紙包,想著強來怕是不易,遂一拍大腿幹打雷不下雨的哭訴,“嘿,我子衿丫頭,我這裏頭攏共八包兒月餅,送禮都是雙數,你這非坑我一包兒,我這還怎麽去送人哪。唉喲喂,子衿丫頭,你可不是這樣不懂事的人吧。不如這樣,你先給我,等明兒我另買一包給你行不?”
何子衿笑,“您別急,要不,我教您個靈光法子。您幹脆再給我一包,湊個六六大順給先生,也是一樣的啊。”著,她還瞟了三太太那擱點心的竹籃一眼,很有再坑一包月餅的意思。
三太太一聽何子衿這刁話,頓時氣個好歹,將竹籃往懷裏一護,正想再跟何子衿道道,何滄已是受不了這些雞零狗碎,麵紅耳赤的拉著祖母走人。三太太哪裏肯依,“不成,等我把月餅要回來!”
何子衿還在後頭火上燒油,“誒,三太太,你不再給我一包,七包月餅,怎麽分哪。”
三太太被孫子一徑拉遠,還扭頭與何子衿道,“吃吧吃吧!死丫頭!坑我月餅,看撐不死你!我裏頭藥□□啦!你就吃吧你!”嘀嘀咕咕走遠。
何子衿得包月餅,放阿念背簍,“回去給祖母吃。”
阿念道,“不會真下□□了吧?”
“怎麽可能?三太太哪裏有這個膽子。就是下□□,她也舍不得往飄香坊的點心裏下啊。”何子衿問,“餓不餓?餓的話,先吃一塊。”
“剛吃了早飯。”
阿冽有些饞,“姐,我想吃。”
何子衿打開油紙包給阿冽一塊兒,阿冽巴唧巴唧吃了一塊,再巴唧巴唧吃了一塊兒,一路直到朝雲觀,正好吃了半包。阿念阿冽先送子衿姐姐去朝雲道長那裏,而後兩人再去書院給先生們送中秋禮。
朝雲道長見何子衿一襲青袍,梳了男饒髻,大搖其頭,感歎,“都十四了,怎麽還打扮的男孩子一般,哪裏有女孩子的溫婉。”
何子衿熟門熟路的尋把椅子坐下,自己倒盞茶,“我這是為了走山路方便,再,我現在的生意,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合適。我去王大娘的繡坊裏做了身新衣裳,到時做好了,我穿來給師傅瞧瞧。師傅你要覺著好,我也給你做一身。”
朝雲道長笑,“聽你占卜生意不錯。”
何子衿假假謙虛,“馬馬虎虎,馬馬虎虎,都是跟師傅學的。名師出高徒麽。”
聞道進來送水果,打趣何子衿,“子衿師妹,都你發了大財,怎麽也不見你請客啊。”
何子衿笑,“主要是我道行未深,走低端路線,怕大張旗鼓的,聞道師兄笑話我。”
“這我不笑話,要是有人幹賺錢不請客,我才笑話呢。”聞道擺開水果,是一碟寒瓜一碟葡萄,與何子衿道,“這就叫摳兒,老摳兒。”
何子衿能幹得了神棍這行,臉皮的厚度是毋庸置疑的,對聞道的話充耳不聞,一個勁兒誇這瓜,“還怪甜的,我家就存不到這會兒,好幾個瓜都壞了。”這寒瓜,其實就是西瓜,秋日涼,朝雲道長是不吃的,何子衿倒是鐵打的胃,啥都能吃,而且半點兒不怕涼。
聞道打趣她一回,適可而止,也就出去忙了。朝雲道長吃不得水果,何子衿就請朝雲道長吃她做的月餅,還問朝雲道長,“師傅覺著,跟飄香坊比如何?”
朝雲道長咬了一口,違心話卻是不出,委婉道,“子衿,人家畢竟是靠這個吃飯的。不過,你這點心也是做的不錯了。不比他們店裏放許多豬油,酥性差些,味兒也還成。”
何子衿道,“年歲大的人,要少吃豬油,不然容易生病。”
朝雲道長:年歲大的人……
用過點心瓜果,何子衿還請教了朝雲道長一些占卜的事,待下午何子衿告辭後,聞道感歎,“就何師妹這二把刀,還敢給人占卜。”還敢收十兩銀子。
聞道,“看來藝高不高的,膽子夠就成。”
“全看人。”朝雲道長道,“她成,你不一定成。”
何子衿回家把剩下的半包月餅上交何老娘,何老娘聞知月餅來曆後大讚何子衿,“機伶!能幹!有本領!”哼哼哼,那三婆子,當初挖他家墳後土的事兒,她可還沒忘哪!
何老娘笑對沈氏道,“這丫頭啊,像我!”立刻嚐了塊兒月餅,點頭,“果然是飄香坊的新果子,就是味兒好。”還分了沈氏一塊兒月餅吃。
倒是三太太回家大罵何子衿半個時辰,兒媳婦五奶奶估量著婆婆口幹時奉上溫茶,道,“我倒是聽,那丫頭的卦,靈極了。咱們縣西邊兒老李頭兒,做皮貨生意的那個,近來也邪性,生意總是出問題,拜了好幾處香門兒都不成,最後找那子衿丫頭卜了一卦。唉喲,甭提多費勁了,當還算不了,先得領號牌。待領了號牌,才能確定時間。那子衿丫頭的卦啊,金貴,像咱們縣集市上那趙瞎子攤兒上,十個大錢就卜一卦,到這丫頭手裏,得十兩銀子。可是,這卦靈啊。老李頭兒一卜,就給卜出來了,照著卦上的指示,在自己宅子花園兒裏挖,唉喲,一下子挖出來十來具屍骨。後來才知道,前朝打仗時,他家這地方埋的不少人哪。哪,這生意要能好,才邪門兒哩。自從把這屍骨挖出來,老李頭兒又請子衿丫頭給他在院子裏做了場法事,自此,就下太平啦。近來老李可是做隸大生意,前兒還看他又要置地呢。”
三太太灌半盞茶,嘀咕,“你的這個,誰不知道哩。可那丫頭,粘上毛兒比猴都精,我還想叫二姐兒也跟朝雲道長學一學這大仙兒的本領,竟比琪姐兒的繡活兒都賺錢。這要是咱們二姐兒學會了,咱也不要那黑心的一卦十兩,一卦五兩就成。可那子衿丫頭,哪裏能應承喲。倒白糟蹋我一包好月餅。”
三太太心疼的了不得,揉著胸口道,“上上等的飄香坊新出的玫瑰餡兒的月餅喲,那香的喲,我都舍不得吃哩。這下子好了,便宜了死丫頭片子跟老摳兒。”
五奶奶對著婆婆又是一陣勸,她也心疼那包飄香坊的好月餅,隻是更是想著,兒子好幾年秀才不中,要不要花錢請何子衿幫著算算,兒子何時能中秀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