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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寧府行

  何子衿哆哩哆嗦的與三姑娘守在銀箱子旁,三姑娘也比何子衿強不到哪兒去,摸了摸裏頭雪雪白的銀子,問,“是真的吧?”


  何子衿伸手戳一下,帶著貴金屬特有的涼意,吞吞口水,“是的吧?”


  兩人猶如得了癔症一般,一會兒拿起銀錠子來咬一口看裏麵有沒有攙假,一會兒這麽多銀子可往哪兒放,四下瞅瞅,又覺著到處都是賊。


  兩人在屋裏把雪雪白的銀錠摸了一溜夠,八百兩,就是五十斤,得使大勁兒才能抱起來的。鬥菊會為了增加爆光率,都是用現銀競標菊花的。


  所以,一行人抬了這一箱銀錠子回來,瞅著一箱八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哪怕在州府也能置一處不錯的宅院啦!何子衿兩輩子也沒這麽富過啊!上輩子,她倒是給自己折騰了套按揭的房子,可跟這八百兩的購買力完全沒的比啊!前世神劇中等閑成千上萬的銀子啥的,真的好不可信啊。何況,何子衿也沒穿到大戶去啊。尤其,這輩子十幾年的人生,她手裏的私房就沒超過五兩銀子!曾見過的最大一筆銀錢是從阿念鞋底子裏拆遷出來的五百兩銀票。


  如今,兩盆花賣了八百兩!

  而且,這是自己的錢!


  光明正大!勞動所得!

  窮鬼何子衿粉兒沒見過世麵的吸了吸口水,夢遊一般的同三姑娘商量,“三姐姐,咱們留下一百兩,餘下的存銀莊吧。”


  三姑娘神情也很夢幻,道,“幹嘛留下一百兩,全,全存銀莊!這麽多銀子,可不能擱屋裏!”萬一丟了,可不得心疼死!

  兩人夢遊夢幻半日,方拿定主意,讓沈山與李管事跟著去把銀子存銀莊裏,另外兌出一百兩的散碎銀子外加幾串銅錢放身邊兒花用。何子衿發了財,她不是個氣的人。來這兒幾,李管事是極周全的,何況這機會還是何忻給她的,她給了李管事五兩銀子,算是吃個喜兒。又打賞了服侍她與三姑娘的兩個大丫環,每人一兩,餘下院裏的粗使婆子,每人五百錢。再者,沈山章氏陪她來一趟,何子衿也給了他們夫妻五兩。


  一下子賞出去十五兩,三姑娘都替何子衿肉疼。


  何子衿平生第一遭得此巨款,三姑娘給她在裏衣裏密密的縫了個兜,把銀票裝進去又妥妥的縫上。七百兩銀票,何子衿叫銀莊夥計分著開的,一百兩一張。她身上揣著四百兩,三百兩叫三姑娘揣身上……由於一下子成了富翁,何子衿很可恥的得了暴富強迫症。她非但現在出門瞧著街上人個個兒像賊,腦中還癔想出了無數攔路搶劫事件。


  三姑娘揣上這三百兩銀票在身上,也是有點兒心跳加快,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話顛三倒四,悄悄同何子衿道,“我都不敢出門了。”


  何子衿自己都快腦補成神經病了,還要繃住安慰三姑娘,“沒事兒,誰會想著咱們把錢帶身上呢。正常人想不到,都得以為咱們把錢擱家呢。”


  三姑娘揣著銀票,澡都不敢洗了,衣裳也不換了。因第二日何子衿要去寧家,三姑娘還得分神問,“要不要買別的禮物?”


  何子衿道,“別的不用備,倒是快重陽了,不如托李管事買幾簍大肥螃蟹,再帶兩盆花就行了。”


  三姑娘點頭,“這也成。我聽大戶人家自有講究,旁的東西,便是買了,怕也不合他們家的規矩。螃蟹是時令物兒,重陽正肥,也是吃螃蟹的時節。”


  兩人商量了一番,何子衿換了此次帶來的最好的衣裳,當然,縫著銀票的裏衣是不能換的。待早上吃過飯,打理好,就帶著章氏去了。何子衿原是想把章氏留下來陪著三姑娘的,誰知三姑娘道,“你把章嫂子帶去吧,我一個人,也不想出門兒的,等你回來,咱們一塊兒去街上逛一日,給家裏也置些東西。”


  何子衿便帶了章氏去了。


  章氏這輩子頭一遭來州府,聽還要去大官兒家,怪不安的,雖換了身綢衣,仍是惴惴,道,“大姑娘,這大戶人家都有啥規矩,你跟我,我心裏也有個底。”


  何子衿道,“跟在咱家是一樣的,別怕,就當是走親戚就行了。”


  章氏手直抖,何子衿握住她的手,安慰,“就來瞧瞧,吃頓飯便回去了。”


  章氏使勁兒喘幾口氣,暗想回去一定要請大姑娘教她些大戶人家的事兒,以後跟著大姑娘出門心裏便有數了。


  到了寧家,當真是宰相門房七品官兒,寧家雖不是宰相,可在州府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兒了。何子衿現在還有些名聲,主要是鬥菊會剛結束。不過,何子衿沒叫沈山鬥菊會的事兒,沈山的便是碧水縣何家。門房倒是知道他家守寡的六奶奶就是碧水縣人,包括打賞頗是豐厚的六奶奶的親爹陳老爺,也是碧水縣人。


  待門房弄清楚這彎彎繞繞的親戚關係,沈山一共帶了七簍大螃蟹,其中一簍是給門房的。門房歎氣,“這些盡是送螃蟹的。”


  沈山笑笑,門房收了螃蟹,進去給通傳了一聲。


  寧家六房,寧六爺早早過逝自不提,寧大爺到寧四爺都在外地做官,寧五爺一家留在老家承歡膝下,打理家族事務。寧太太有了些年紀,家裏瑣事便多交給寧五奶奶打理。節下尤其事忙,何子衿一行是用過早飯便來的,算是早了,可等著來寧家走動的人都坐滿一門房了。


  何子衿是姑娘家,就坐在車裏,沈山在門房等信兒,一時裏頭通傳,沈山忙去叫何子衿,沈山還進不去,章氏陪著何子衿同寧家出來接饒婆子進去了。


  待客的自不是寧五奶奶,看頭上插著兩支金釵,麵皮白嫩卻有了一些年紀,眼角堆積著細細紋絡,身上穿的亦是綢衣,那料子,便是何老娘也沒一件的,一看便知是體麵的管事媳婦。何子衿看一眼這媳婦,沒有話。那媳婦也含笑打量何子衿一回,見她衣裳頗是寒磣,頭上隻一支絹花兒並一根銀釵,模樣雖不賴卻是一眼就知出身破落人家。當初,這是此媳婦的看法兒,其實也是事實,甭看何恭身上有秀才功名,論家底子豐厚,不一定比得上寧家有臉麵的下人。那媳婦閱人無數,一瞧何子衿就能兒猜度到何家的大致環境的。興許是書香門第使然,這媳婦身上也帶了三分文氣,話很有幾分客氣腔,笑,“五奶奶如今事忙,吩咐我先過來陪姑娘。”又請何子衿坐,吩咐丫環上茶。


  何子衿坐了,問,“不知您如何稱呼?”


  那媳婦忙笑,“我姓趙,大姑娘不嫌棄,叫我一聲趙媽媽就是。”鄉下丫頭就是膽子大,這麽的年紀就這麽來了。


  何子衿點點頭,趙媽媽道,“前兒陳老爺陳太太來過,大姑娘想來不與陳老爺陳太太一道的,就大姑娘一人來的州府嗎?”這麽的姑娘,如何單身來的州府呢?膽子可真夠大的。


  何子衿笑,“我以前在家裏養花兒,前兩州府不是有鬥菊會麽。族中長輩看我養的花兒還成,就給我要了張鬥菊會的帖子,我家裏父母事忙,因州府有族中長輩照顧,我便帶著花兒來參加鬥菊會的。在鬥菊會上,見了貴府老爺一麵兒。我年紀,沒見過世麵,當時也不認得,沒能請個安。如今鬥菊會結束了,我還有兩盆不錯的菊花兒,正好孝敬長輩。大過節的,沒啥好帶的,買了些螃蟹一並帶來。”何子衿還似模似樣的寫了張禮單遞給趙媽媽,並不勉強一定要見寧五奶奶,道,“倘是五奶奶事忙,勞媽媽幫我遞上去吧。”


  趙媽媽笑的慈眉善目又帶著大戶人家下饒矜持,接了禮單並不多看,笑道,“姑娘有心了,我這就去回奶奶一聲,姑娘略坐坐喝茶。”


  何子衿起身送走趙媽媽。


  在這屋裏直坐了直有半個時辰,那趙媽媽又回來了,十分歉意,“實在不巧了,奶奶正在同府尹太太話兒,一時怕是不得希太太應約去了總督府,六奶奶這些身上有些不好。姑娘放心,您的心意,我一準兒給您遞上去。”


  何子衿笑,“麻煩您了。那我就先回了。”


  趙媽媽也是辦事辦老聊,何況人家何子衿好歹送了菊花送了螃蟹,忙道,“這怎麽成?大姑娘這老遠的來了,若不留下用飯,奶奶知道必要斥我沒規矩的!這也晌午了,席麵兒立碼就得了。大姑娘勿必得留下用飯才好。”


  何子衿笑,“我知你們奶奶和媽媽的盛情,隻是我家在鄉下地方,馬車走起來也得一一夜呢。我來州府五六日了,如今鬥菊會結束,該回家了。如今過來一趟,見著媽媽,心到神知,已不枉此校”


  趙媽媽苦留不住,客氣萬分的送走何子衿。


  三姑娘剛用過午飯,就見何子衿一行回來了,三姑娘大為訝意,“好快呀。”


  章氏嘴快,“去了都是等的工夫,主家根本沒見著,一個管事媽媽接待的我們,兩句話就回來了,可不快麽。大姑娘飯都沒吃。”


  三姑娘目瞪口呆,“那樣大戶,竟不管飯?”還送了好些東西哩!這也忒摳兒了吧!

  何子衿笑,“吃那客飯做甚,我跟章嫂子還不如回來吃呢。”


  章氏緊緊張張的去,怒火騰騰的回,章氏不知這些大戶人家都是什麽狗屁規矩,隻是覺著她家大姑娘送花又送螃蟹的,即便不是什麽貴重物,可現在她家姑娘兩盆花八百兩的價位,送寧家的那兩盆綠菊,興許比不上八百兩的那兩盆,可也不差了!起碼得值個四百兩吧!四百兩銀子加六簍大螃蟹,人都沒見著!這他娘的狗屁大戶,也忒瞧人了!她家大姑娘的親舅舅,也是翰林老爺哩!就是在他們鄉下人家,有人去了,人家又送了這許多東西,見一麵總應該的!

  三姑娘命丫環去廚下端些吃的來,勸章氏,“生這個氣有什麽用,我們中午吃的大螃蟹,你們也嚐嚐,出去大半日,定是餓了。且好生吃一頓,來州府這五六日了,還沒好生逛過,一會兒也去開開眼界。”


  章氏怕自己多了叫何子衿心下不好過,也笑了,“是這個理兒。”


  何子衿道,“我聽,州府最有名的館子叫青雲居,晚上咱們不回來吃,我請客,到青雲居定個好位子。咱們下午去街上逛,晚上到青雲居下館子。”


  三姑娘打趣,“果然是財大氣粗了。”


  何子衿拍拍胸脯,“那是!”


  章氏湊趣,“我也跟著兩位姑娘開開眼界。”


  因何子衿發了大財,粉兒大方的打賞了院裏服侍的人,廚下自然也不會落了。故而,這菜上的飛快,因就是何子衿與章氏兩人吃,四菜一湯外加兩碗雪雪白的大米飯,還有一盤子團臍大肥蟹。這原是何子衿分出來給院裏人吃的,當時分的不少,可見廚下還有的剩。何子衿還問,“阿山哥那裏的飯送去了沒?”


  這丫環叫碧雲,笑道,“大姑娘放心,都送過去了。今兒個晌午我們吃了大姑娘賞下的螃蟹,都念大姑娘的恩德呢。”


  “碧雲姐姐太客氣了,原是你們照顧我照鼓多。”何子衿一笑,不再什麽,同章氏一道用起飯來。


  吃過螃蟹,用過飯,又歇了歇,喝過薑絲煮的茶,一行人便出去逛街鋪了。


  沈山李管事跟著,三個大女人都是頭一遭來州府,縱使自認為很見過世麵(主要是指上輩子)的何子衿同學,由於在碧水縣地方窩了十來年,這會兒一見州府繁華,立刻也成了土包子!


  何子衿主要是給家裏人買東西,她有錢了,花吧!又有李管事這對州府極熟的人跟著,哪兒的東西最實惠,哪兒的東西最好吃,哪裏的菩薩最靈,哪裏的香火旺。李管事都知道,大家還去蓉城最有名的神仙府開了回眼界,其實這裏在大鳳朝時一處官邸,當然,這處官邸不簡單。之所以叫神仙府,是因為真出過神仙的。神仙還有名有姓,姓唐的。唐神仙是大鳳朝年間的人士,那神通就甭提了,反正是大有修為之人。自從唐神仙成了仙,唐神仙住過的地方就成了仙府。這裏便辟出來,不能住人了,住的是唐神仙的塑像,以及主持神仙府的大道士。


  神仙府旁邊就是蓉城粉兒有名的青雲居,青雲居不是神仙住過的地方,青雲居是蓉城粉兒有名的飯店。之所以叫青雲居也是沾了唐神仙的光,據唐神仙還沒得道的時候,曾在青城山的青雲觀修過道。就是現在,青雲觀在青城山上也是知名觀光旅遊景點,香火旺的了不得。這飯館裏因挨著神仙府,且又是個極講究極有檔次的地方,便取名作青雲居了。


  李管事道,“咱們蓉城最有名的曲子,就是唐神仙傳下來的《祝青雲》,每年秀才試、舉子試後,府尹大人宴請學子,都會令人奏這一曲。”


  何子衿笑,“這曲子以前聽先生吹過,前半曲曲調歡快至極,直衝雲漢,非得用上好笛子,不然尋常笛子要吹裂的。”


  “是啊,傳中,唐神仙初作此曲時隻吹到一半,笛子吹裂,就此擱置。後來唐神仙悟晾,補足後半曲,當時還是皇帝老爺賜給唐神仙的玉笛。聽,唐神仙吹響此曲時,上神仙都會駐足。”李管事的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所以,這首青雲曲也被叫作神仙曲。”


  聽了滿耳朵的神仙傳,幾人都對著唐神仙的像燒了香,便接著去逛街了。


  何子衿主要是給家裏買東西,何老娘沈氏要買兩匹好衣裳料子,何恭阿念阿冽都是筆墨紙硯,然後又去了銀樓,買首飾。


  銀的根本不看,何子衿要買幾樣金首飾。這年頭,尋常人家哪裏有金首飾,如何家也有三五百畝地的,何老娘就一支金釵,一對金耳圈兒,當寶貝一樣的密密的鎖起來,非逢年過節是舍不得戴的。沈氏還不如何老娘,她一樣金的都沒有,有數的幾樣首飾,都是銀的。


  何子衿三姑娘也隻是有幾樣銀首飾,這會兒有錢了,發財了。何子衿先挑了兩付金鐲子,分量足的很,每隻都有一兩重。一付是萬字不斷吉祥紋,一付是光麵兒上打的芙蓉花花樣,何子衿與三姑娘每人一隻金步搖,三姑娘挑的是芙蓉花樣,何子衿挑的是桃花兒。


  何子衿這大方人,還選了一隻金戒子給章氏,章氏極想推辭一二,心裏又喜歡的了不得,紮著手不知要不要接,何子衿硬塞給她,章氏歡喜地的謝過何子衿。


  一行人又去挑了給賢姑太太、兩位薛先生、李大娘的東西,在街上買了一箱子女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後,令跟著的廝連帶著綢緞等物先抬回去,首飾啥值錢的東西,自是自己揣懷裏收著的。待晚上去青雲居開了眼界,李管事有幸與何子衿等人一並坐著用席麵兒,這青雲居,他來的也不多啊。李管事悄聲道,“青雲居就是寧家的產業。”


  何子衿瞧著來往賓客如雲,想著寧家既有鹽課之利,竟還有這樣熱鬧的產業,當真是富的流油啊。


  逛過了神仙府,又買了大半日的東西,吃過青雲居,再遠些的青城山也有極好景致,隻是重陽將近,何子衿三姑娘都想早些回去與家人一道過節呢。托李管事與何忻了一聲,何忻仍在州府忙碌,讓李管事安排車馬,送何子衿一行回去,臨走,李管事又遞了兩張銀票給何子衿,道,“老爺給大姑娘兩盆花的銀子,老爺,沒空送大姑娘了,待回家再見吧。那兩盆菊花,品相上等,大姑娘不要推辭,這已比市價便宜許多。倘大姑娘執意不收,老爺以後也不敢要大姑娘的花兒了。”


  何子衿笑,“大伯總是這樣客氣。”便收了。


  李管事道,“這大過節的,還有幾輛車是一並回去的,大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兒早上亮便動身,晚上要在平安鎮歇一夜的,平安鎮上有咱家的別院,一應有人服侍,明兒個就能到家了。”


  何子衿又與李管事了幾句,謝了李管事這一番照顧,李管事亦十分客氣,見色不早,便告辭了。


  第二日,何子衿一行人起了大早啟程,這年頭,馬車速度有限,要趕遠路,都是蒙蒙亮就起的。碧雲碧月送上廚下收拾出的點心幹果兒,滿滿的預備了一大食盒,讓何子衿三姑娘路上帶著吃。李管事亦早起相送,送了六壇子菊花酒,都放車上了。


  何子衿大手筆的打賞,可見不是無所得。


  待何子衿走了一日,晚上何忻這別院竟有寧家人來打聽,問何子衿可還在不在?聽人已經回去了,兩個媳婦唉聲歎氣的回去複命,其中一個儼然就是那接待過何子衿的趙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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