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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解決

  陳大奶奶突然來發瘋,實在把何家一家子氣個好歹,陳大奶奶自己個兒跑了,兩個丫環卻是留在了何家。何老娘怒道,“都給我捆起來扔柴房去!老娘這般忍讓,這些畜牲就以為老娘好欺負!”


  何子衿道,“再不能像以前一樣算了!”


  何恭先勸老娘,道,“娘就是生氣,也不至於為這種人生氣,您氣壞了身子,擔心的還是兒孫。”


  何老娘怒火難消,將榻邊兒上放茶盞的矮幾拍的呯呯響,道,“我要任著生氣,早氣死了!”


  “祖母先別氣,為那等渾人,也值不當生氣。”何子衿道,“一個個的,就是看祖母和姑祖母好脾氣,便沒個消停了!翠姐姐,你去鋪子裏,找福哥,把這事兒跟福哥一,叫福哥去找姑祖父!告訴姑祖父,倘沒個法兒,以後我們兩家就恩斷義絕,再不來往!”


  翠兒忙跑去找未婚夫了。


  陳姑丈因多年無子的二兒子喜獲雙生子,正為自家人丁興旺樂嗬兒呢。這會兒快中秋了,尋常人情交際便交給幾個兒子跑出去打點關係。陳姑丈在鋪子裏轉轉,瞧一瞧生意啥的,聽身邊兒管事何家下人有事來回稟,陳姑丈還尋思,什麽事兒呢。


  因近中秋,陳姑丈還沾沾自喜的以為何恭要請他這姑丈吃酒啥的。何家是老妻的娘家,且這家人不差,認真有幾門不錯親戚,這年頭兒,姻親故舊的,就得關係多,才做得起生意來。陳姑丈素來很給何家麵子的,便令人叫了福子進來。


  福子一五一十的將事了,就是前那蛇自合歡樹上掉下來砸陳大妞身上的事兒,福子因是趕車送阿念去看田地,也是跟在一幹孩子身邊瞧的真真兒的。福子也不是笨人,道,“實在是陳大姑娘誤會了,我家表姑娘怎會帶蛇在身上,表姑娘是看那蛇掉陳大姑娘身上,陳大姑娘又害怕的很,就去幫著抓住了。表姑娘一片好心,貴府大姑娘不知為何,張嘴就罵我家表姑娘是狐狸精,還這蛇是表姑娘帶去的,實在不知所雲。”福子是何恭的親隨,何恭出去拜師訪友都帶著他,也學了幾句文縐縐的話兒,“原就是姑娘家拌嘴,貴府大姑娘罵的太難聽,表姑娘就把蛇又扔回她身上去了。其實,就是嚇她一嚇,終是將蛇捉了去。昨兒晚上,家裏吃的燉蛇羹。就為這點事兒,我家是沒放心上的,今兒下晌,貴府大奶奶便張牙舞爪的去了家裏,一句話不晌的就要打死我家表姑娘,還帶了兩個丫環做幫手,主仆三個在家裏打罵不休。我們太太氣的了不得,叫的來跟姑老爺一聲。太太……”福子瞄一臉陳姑丈陰沉的臉,咬咬牙道,“太太還,還,要沒個法兒,以後就恩斷義絕,不再來往了。實在是,受不得這個氣。”


  “竟有這事!無法無的王八羔子,大過節的,不去給舅太太磕頭討喜,倒背著我去得罪舅太太!我饒得了哪一個!”陳姑丈怒不可遏,對福子道,“你回去隻管跟舅太太,我再容不得這些不孝子孫無禮!定會給舅太太一個交待!”


  陳姑丈是真的氣個半死,他前些百般算計過三姑娘,把人家親事都攪黃了,人家卻幫他把他孫子給勸解了回來,孫子這就要跟許舉人家的閨女定親了,陳姑太正打算中秋厚厚的送份禮給何家。再者,也得給三姑娘些好東西,算是對前事稍做補償。還有,陳姑丈早打上何子衿的主意,就等著何子衿大些叫老妻去親上加親了!他滿肚子主意要兩家親近一二,不想陳大奶奶這不知好歹的東西,竟然敢去拆台!

  陳姑丈鋪子裏也不呆了,命人備車回了家。


  他一回家,陳大奶奶正披頭散發渾身狼狽的在陳姑媽屋裏哭訴,“那狐狸精好生歹毒,把大妞嚇個好歹不算!我去舅媽家問她幾句,她倒拿了捕要殺我!母親,我不活了!”


  陳姑媽還沒話,陳姑丈走了進來,道,“你不活就去死!”喊人,“大郎呢?大郎回來沒?”


  陳大郎正在家裏賬房處清點家裏備下的中秋禮,見仆下叫他去太太屋裏,他繼續瞧著禮單問,“什麽事?”


  來傳話兒的是陳姑丈身邊兒的廝,家裏就這麽幾口主子,廝伶俐,也樂得給陳大郎透個信兒,那廝湊到陳大郎耳畔,悄聲道,“大爺,您趕緊去瞧瞧吧。大奶奶把舅太太給得罪了,老爺太太氣的狠了,叫您過去呢。”


  陳大郎臉色微沉,放下禮單,命府裏管事繼續做事,抬腳去了正房主院兒。


  陳大郎到時,丫環婆子都守在外麵,陳大奶奶還在屋裏嚶嚶的哭,“把大妞兒嚇成那樣,睡覺都不能安寧,總是嚇醒屋裏有長蟲。爹,娘,大妞可是我親閨女,難不成,我去問問那歹毒丫頭都不成了?”


  陳姑媽扭著臉兒,陳姑丈一見兒子來了,指著陳大奶奶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婦做的好事!大過節不孝敬孝敬你舅媽,反帶著丫環跑到你舅媽家胡鬧,把你舅媽氣個好歹!”


  陳大郎因媳婦丟了好幾回臉,如今見媳婦這形象便不由的火冒三丈,怒問,“你去做什麽了?”


  陳姑媽帕子捂臉的哭,“你也知道大妞給嚇的不得安寧,我,我就是去舅媽家問一問三丫頭!”


  陳家原就是暴發之家,陳姑丈也不吝於同兒媳對質,怒道,“你是怎麽問的!你怎麽不去問問你舅媽可好!去了二話不就要打人,你還帶了丫環去一並打鬧!你眼裏還有沒有你舅媽!有沒有你婆婆!你這混帳!”陳大妞那事兒,不過姑娘家爭執口角,都是親戚,姑娘家,誰占個上風誰處個下風,都是孩子家自己的事,哪裏還要大人去討公道!這糊塗東西!

  “你婆婆就是太心軟!我又不願與你個婦道人家計較!你就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我看,我就該學一學何忻!這家裏方有個規矩!”陳姑丈冷聲道,“大郎,馬上套車,送她回娘家!咱家沒有這沒大沒、眼裏沒有長輩、不知規矩的媳婦!”


  陳大奶奶尖叫,“爹,爹,這事兒可不賴我啊!你怎麽偏幫著外人哪!”


  陳大郎實在按捺不住,撲過去就給了媳婦一腳,怒喝,“外人!你誰是外人!你敢帶著丫環到我舅媽家打罵!忤逆!不孝!今就是休了你嶽家也不出別的!”娘舅娘舅,這年頭,舅家可不是一般的親戚。何舅舅雖是過逝的早些,但何老娘對陳大郎兄弟幾個向來不賴,以往陳家不大富庶時,那會兒陳大郎還,何舅舅也還在,但凡何家做些差樣兒的好吃食,都要把陳家兄弟幾個叫去一並吃的。就是陳姑丈做生意,何舅舅也出過銀子,雖後來陳姑丈都加倍還了,但親戚情分難道就沒在了嗎?後來兩家還想親上作親,雖因何恭相中沈氏,親事未成,陳大郎心下是生了些嫌隙,可接著他爹鬼迷心竅的迷上了狐狸精,陳大郎這做親兒子的略勸一勸給揍個豬頭,還是何家出頭出麵兒的出主意出人出力的陪著他娘一道去州府找了妹妹,這才把他爹給拗明白了過來。這幾年,陳家是有錢了,但陳大郎對舅家一向很不錯。前兩次陳大奶奶過去哭鬧,還可以是著急兒子的事。如今兒子好容易叫三姑娘使法子給弄的明白過來,三姑娘這份人情尚未還,陳大奶奶這沒長眼的東西又過去打罵。陳大郎就想一腳踢死這混帳老娘們兒!


  陳大奶奶原就不是什麽聰明人,今日又給三姑娘腦袋飛捕,當真是嚇得智商更不夠用了,如今她捂著肚子方明白自己犯了什麽忌諱。是啊,何老娘是長輩啊!陳大奶奶是個容易衝動的人,要不也不能三番五次的去何家折騰,不過,她又很勇於認錯,此刻連忙哭跪在地上抱著婆婆的腿哭求,“我不是想對舅媽不敬啊!”


  再怎麽哭也晚了,陳姑媽叫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把陳大奶奶連抬帶架的塞車裏,陳大郎直接將人送回嶽家。


  陳大奶奶的娘家韓家還奇怪呢,怎麽姑爺姑奶奶這麽傍晚的來了,結果,陳大郎將人放下,一句話不直接走人,陳大奶奶披頭散發,滿臉淚痕,韓家人直接傻了。


  待陳大奶奶在父母的逼問下出原由,韓老爺一個響脆巴掌抽她臉上,恨恨的罵,“糊塗東西!”


  陳大奶奶又是一通哭。


  陳大奶奶在娘家如何哭訴暫且不提,陳大郎回家後與父母商量,“還是快些給阿誌定下親事!我親去給舅媽磕頭賠禮。”


  陳姑媽十分傷感,掩淚道,“你舅媽待咱家,可是沒半點兒外心哪。阿誌的事兒,還多虧三丫頭明理,要不阿誌怎能回轉了心意呢。我正中秋要去找你舅媽話兒,你媳婦就這樣,我這老臉,是再沒臉見你舅媽了。”


  陳姑丈臉皮厚,寬慰老妻,“不至於,他舅媽素來明理,是大媳婦糊塗,把他舅媽氣著了。你們女人家心細,一會兒我跟大郎過去一趟,好生給他舅媽賠禮,他舅媽不會與大媳婦這等糊塗人計較的。”


  陳姑媽道,“這一回一回的,叫誰誰不寒心哪。”


  “娘,你隻管放心,阿誌他娘倘不學個明白,就讓她在娘家住著吧。哪怕她明白了,也得叫她去給舅媽磕頭認錯才算完!”陳大郎夥同其父斷過三姑娘的姻緣,他到底不比其父修練多年,膽厚心黑。故此,陳大郎心裏是有很重的負罪感的。人家不念己家舊惡勸回了自己兒子,這怎麽也是有功無過。結果,媳婦這無知的東西,還把人這般得罪。


  陳大郎越想越躥火。


  父子兩個商量半日,晚飯也沒吃,陳姑丈道,“先把中秋禮給你舅媽裝車上,咱們這就過去。你娘臉皮兒薄,別叫她去了。”對陳姑媽道,“老大房裏你照看著些,老二媳婦在做月子,你就在家裏吧。”


  陳姑媽覺著沒臉麵對弟妹,點零頭,道,“倘是弟妹有什麽不好的話兒,也是應當的。要擱我,我也不出好話來,你們隻管聽著就是。”


  陳姑丈點點頭,“知道知道,認識大半輩子,我還能不知舅太太的脾氣。”


  陳姑丈的心理素質,尋常人都難以估量琢磨,他帶著長子在剛擦黑的時候就去了何家。何老娘因為生氣,晚飯也沒吃。見著陳家父子實無好氣,冷笑兩聲,“喲,這可是稀客,身後帶了多少人,是不是這回想連我一道打了,好給我些厲害瞧瞧!”


  陳姑丈咣給了長子一腳,又給何老娘賠不是,“他舅媽,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沒給大郎娶個好媳婦啊!”


  何老娘心裏極厭陳大奶奶,卻又心疼侄子,道,“你既知是你的不是,打大郎做甚!”


  陳大郎較其父還是比較有良心的,一聽這話眼睛就泛酸,撲通給何老娘跪下了,含淚道,“舅媽是看著我長大的,打舅舅在的時候,舅媽但凡做點兒好吃的,沒一回沒落了我們兄弟的。今媳婦對舅媽無禮,我實在沒臉來見舅媽,我給舅媽磕頭請罪了。”著,一個頭叩地上。


  何老娘心裏也傷感,側臉拭淚,“你舅舅去的時候,還跟我,知道你爹有本領,可娘舅娘舅,舅家還是多顧看你們。後來你舅舅去了,倒是你們顧看我多些。這幾年,你爹越發有銀子了,我這個舅媽,同你娘是好的,隻是不入輩們的眼了。這也不為怪,誰叫我家裏不比你家有銀錢呢。唉,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老理兒,再不會錯的。”


  “倘舅媽家也是大戶,想來你媳婦縱有大膽子,也不敢三番兩次來鬧騰的。”何老娘歎,“人情薄如紙,行了,我知你是好孩子,你爹也不是你媳婦那樣的糊塗人。你們來了,就此罷了。都回去吧,把你家的丫環也帶回去,她們是忠仆,為你媳婦出力不。也黑了,我就不留你們用飯了。”


  何老娘扶著餘嬤嬤的手屋裏歇息去了,父子兩個想攔也不能攔,隻能與何恭好話。何恭是個老好人,這回卻是全程板著臉,陳家送的東西,何恭本是死都不肯收的,奈何陳姑丈本領非常,軟磨硬泡苦肉計啥的都使上了,何恭方勉勉強強的收下了。


  陳姑丈帶著陳大郎回家,越想越來火,決心一定要給陳大奶奶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何恭送走陳家父子,回去看他娘。


  他娘正在裏間兒床上坐著泡腳呢,見兒子回來,問,“走了?”


  “走了。”


  何老娘看兒子手裏拿著張單子,問,“這是節禮?”


  何恭點頭,道,“我本來不想收,姑丈死活要留下!還不收他就跪下,我實在沒法兒,就收了。”


  何老娘冷笑,“老不要臉的!”


  何恭問,“娘,要不要給姑丈家送回去?”


  何老娘眼珠子一瞪兒子,道,“你傻啊!還什麽還!這是我的那啥……”想了半日,何老娘方起以前何子衿過的一個稀奇古怪的詞兒,一拍大腿,道,“我的精神損失費!”


  何老娘不理兒子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念念!”


  何恭照著禮單念了起來,陳家有心賠禮,這節禮自然豐厚的很。何老娘點點頭,“先一樣樣抬我屋裏來,明兒個再!倘大郎再來,你瞧著應對,別忒近了就成。中秋節禮也不要去送了,重陽節禮也省下了。”


  何老娘容易被東西收買,何恭卻是個執正性子,道,“倘不是看在姑媽的麵子!哼!”


  何老娘緩緩的出口氣,閉起眼睛道,“這也就是看著你姑媽的麵子了,哪我跟你姑媽一閉眼,老人們不在了,咱家與陳家也就生分了。既然我們還沒死,遠一些無妨,也不用絕交,叫你姑媽臉兒上難看。”何老娘歎口氣,“還有,想想你姐夫、阿素,與寧家是交好的。你姑丈是有大把銀子,可不如咱家好親戚多,親戚間,糊裏糊塗的過吧。什麽時候把大郎他媳婦好生處置了,再與他家來往不遲!”


  何恭恨聲道,“那可惡婦人!大表兄不休了她,再不算完的!”


  “這急什麽!我也不能叫那賤人好過!”何老娘是看在陳姑媽的麵子上,對陳家格外寬和些,她本就不是什麽好性子,陳大奶奶三番兩次的來撩撥,何老娘這回定定是要算總賬,再不能善罷幹休的!


  中秋節,陳大奶奶就是在娘家過的,倒不是她不想回婆家,實在是回不去。陳大妞的驚嚇症也好了,陳誌還來何家想替他娘情,叫何恭一句話就噎回去了。何恭性子雖軟,卻是個大孝子,根本沒叫陳誌見著何老娘,何恭罕見的這般強硬,直接道,“阿誌,你是有娘的人,我也是有娘的人,將心比心吧!不是我不給你臉麵,是你娘辦的事兒叫人給不了臉麵!”


  於是,阿誌如何一塵不染的來,就如何一塵不染的回去了。


  直待八月底,陳大奶奶親來何家磕頭賠禮後,陳家給她收拾出了禪院,專供她念經所用,無事再不準她出禪院兒。陳姑媽這最恨老婆的人,這會兒也張羅著給長子尋一門賢惠的二房,至於陳大奶奶娘家,屁都未敢放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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