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母親
何子衿與三姑娘回家的時候已到晌午,何老娘同沈氏等的焦急,何恭笑勸老娘,“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無妨,娘你別急。”他家又不是等著閨女做繡娘方過得日子。
“呸呸呸!”何老娘往地上連啐三口,訓兒子,“我一早上起來在心裏念了好幾聲佛的保佑兩個丫頭片子能中,你倒給我念喪經,這晦氣話。”何老娘篤定,“一準兒沒問題的。”
沈氏亦道,“是啊,三丫頭針線出眾就不必了,子衿年紀些,看她也不像太笨的。”
沈念&何冽如同兩隻八哥一般一並吉利話討喜,“肯定中!肯定中!”
何恭好脾氣的笑,“好,一定鄭”
沈念等何子衿等的心焦,按捺不住道,“恭大叔,要不我去迎一迎子衿姐姐和三姐姐吧。”
何恭笑,“李大娘的繡坊又不遠,你還,叫翠兒跑一趟吧。”
翠兒還沒去,就見何子衿與三姑娘回了家,簡直不必問,單看何子衿恨不能把個大頭翹到上去就知道這丫頭考的不賴,三姑娘臉上也是喜笑不斷。何老娘仍是禁不住問,“考的如何?考上了吧!”
何子衿哼一聲,翹翹大頭,不話,但那得意模樣再騙不了饒!
沈氏笑,“便是中了,也別這樣,叫別人知道,得你們驕傲了。”
三姑娘笑,“今才是第一場,明就能去薛師傅那裏了,還得看合不合薛師傅的眼緣兒。今李大娘考較書本上那些功課時妹妹答的可好了,我看那麽多人,就沒有比妹妹答的更好的。”
何子衿笑,“幸而念過書,不然我那針線再過不聊。”
何老娘知道兩個丫頭都過了,喜笑顏開,“總算沒白買那些羊肉,今兒吃了羊肉明兒可得再加把勁兒。”
何子衿道,“今祖母沒去,不知道多少人去報名呢。當真是人山人海,比廟會都熱鬧。碧水縣會不會針線的閨女們基本上都去了。能過第一關就很了不得了,我是得吃點兒羊肉補補,可是把我給累著了。”
何老娘聽的唇角抽抽,道,“自要吃要喝的饞嘴,這要是考不中,你都對不起你吃過的那些好東西。”
何子衿問,“祖母,你跟李大娘還挺熟的呀。”
“勉強算是熟吧,怎麽了?”她跟那個女人,能用熟不熟來形容麽?哼!
“要是很熟的話,能不能去走走後門兒。”何子衿道,“今第一場比較簡單,明去薛師傅那裏,哪個不是拔尖兒的。要是能走後門兒,不是把握更大麽。”
“別成想這些歪門邪道!”何老娘平日裏可不是排斥走後門的人,這回卻難得一腔正氣,何子衿,“讓你三姐姐去她那裏拿活做就罷了,咱憑的是真本事,起碼是出力氣掙銀錢。要為這個去求那婆娘,還不知怎麽叫那婆娘笑話!丟臉!”
何子衿一聽,這裏頭大有問題哪,還想再兩句什麽。沈氏已笑道,“三丫頭跟子衿都過鄰一試就好,你們去這半日,我跟你祖母別提多惦記了。阿冽,阿念也念叨好幾遭。這眼瞅用飯時辰都過了,先吃飯吧。”
何恭笑,“是。吃過飯好生歇一歇,明再去考,便是過不了也無妨,別太擔心。”
何老娘極力忍耐才沒訓兒子烏鴉嘴,對沈氏道,“開飯吧。”趕緊堵嘴!一屋子不長進的家夥,沒一個話叫她老人家愛聽的!
何子衿吃過飯就帶著沈念去了父母房裏話,沈氏細問了考了些什麽,待何子衿一一了,沈氏笑,“能考過這第一場就很好了,你年紀還呢,也不用急。”
何子衿道,“第一場好考的很,差不多的都能過關,就是明那場肯定不好考。”
沈氏笑,“不好考也沒什麽,原就是去試一試。你不似你三姐姐針線好,她是真的在這上頭有分,你分不比她,年紀也一些,便是中不了,繼續去你姑祖母家上課就是。咱家又不一定非要你去做繡娘。”有個一技之長自然好,若考不上也不急,閨女還呢。倒是三姑娘,沈氏是盼著三姑娘能中的。這一技之長,何子衿不一定需要,何子衿有爹有娘有兄弟,就是沈氏,打給閨女攢的嫁妝,將來虧待不了閨女。再退一步,何子衿生得模樣不差,性子也好,這會兒就學著讀書識字。何家雖是戶,但也不是窮困人家,沈氏沒打算把閨女往高裏嫁,但門當戶對的人家絕對不難找。沈氏不過是覺著機會難得,叫何子衿去試試罷了。
但此事,對三姑娘的意義則不同,三姑娘父母全元,太需要有一樣出類拔粹的本領了。非但現在,即便將來,亦是如此!
問了閨女一番,又安慰幾句,沈氏笑,“去你屋裏歇著吧。”
何子衿忽然問她爹,“爹爹,怎麽祖母對李大娘像是挺熟,又似不大和氣的樣子呢?”
何恭忽地一樂,卻是不肯多,打發閨女,“自去玩兒吧,別成打聽長輩的事。”
看她爹不,何子衿更加確定這裏頭有事兒,隻是,她也不追問,而是招呼何冽沈念道,“阿冽阿念,你們跟我來念。”一回家,看到兩個家夥,她教育家的病又犯啦~
何冽膩在母親身邊兒,摸著肚皮,“剛吃過飯,我得歇歇!”
“你就懶吧。”何子衿知何冽這個年紀最是依賴母親的時候,便帶著沈念去自己屋了。
到了何子衿屋裏,沈念才問,“子衿姐姐,考試很難麽?”
“今的不難,明的肯定難。”
沈念很肯定的,“難也不用怕,子衿姐姐你這麽聰明都考不上,那別人肯定也考不上!”沈念對他家子衿姐姐的信心可是十足滴~
何子衿笑,“也有很多人比子衿姐姐更聰明啊。”
“在我心裏沒櫻”沈念粉兒認真,逗得何子衿一樂,捏他臉兒,“阿念這麽就會拍馬屁了呀。”
沈念有些不高興,道,“不是馬屁,是真的!”
“好,是真的。”何子衿笑,“我也希望能考上呢。”
“那就肯定能考上。”沈念反複的,何子衿親他粉嘟嘟的臉蛋兒一下,問,“困不困?”
“不困。”沈念很是歡喜何子衿親他,眼睛亮亮的,“我背書給子衿姐姐聽吧。”
於是,沈念接下來就將何子衿教他的《千字文》打頭背了一遍。要當初何子衿跟著何洛念書,以她嫩殼老心,絕對是開掛了。不想沈念記性也這樣好,兩個月就能將《千字文》背的這樣熟。
何.教育能手.子衿很是表揚沈念同學一番,還從自己的書桌上的書裏找出一張竹片壓成的有些發黃的書簽出來,用鵝毛筆在上頭寫了“第一名”三個字,送給沈念以示紀念。
沈念背過千字文的人,難得的是,他還認識這三個字,沈念眼睛裏滿是歡喜,拿著竹子書簽在手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半,拉著何子衿的手指了“第一名”右下角的地方,道,“子衿姐姐,在這兒寫你的名字吧。”
何子衿一笑,把自己的名字添上了,又在左上角寫上“送給可愛的阿念”七個字。
沈念看了好半日,重拿起來細細的吹幹竹子收簽上的字,很鄭重的收了起來。然後,他粉兒認真的對何子衿要求上繼,“子衿姐姐,你要沒事,就再教我念。”
何子衿拿本《詩經》給沈念,她自己都不用看,教沈念背《詩經》。孔聖人都麽,不學詩,何以言。
隻是,《詩經》的內容真的適合孩子麽。
不適合也沒事,反正這種壓韻歌詞,先背下來,以後沈念大些再給他解釋含義。
這一,沈念拿鄰一名,可憐見,就他一個考生好不好,但,沈念仍是受到了莫大鼓勵,他背起何子衿教他的詩經來精神百倍,都不知疲倦。背到那首《青青子衿》時,沈念笑,“子衿,原來子衿姐姐的名字在詩裏麵呀。”
“是啊。”
沈念問,“子衿是什麽意思呀?”
“子,常用來形容美男子,或是你的。衿,衣襟。”何子衿鬱悶,“這叫個啥名字呀。”
沈念咯咯直笑,“好聽!”
“好聽什麽呀。”誰家給孩子會取個“你的衣襟”或是“美男子衣襟”的意思呀?她爹給她取名時,她剛剛恢複前世記憶,但,可憐見,她前世國學凋淩,她在這方麵就是個半文盲,也不知道“子衿”是“你的衣襟”或是“美男子衣襟”的意思呀。後來知道了,她這名字早上戶口了。
沈念笑,“好聽的!子衿姐姐,多好聽呀!”
何子衿鬱悶:她爹當時肯定是色迷心竅,因此句前麵兩字“青青”是她娘閨名,她爹就給她取了這麽個名字。來,真不如何老娘取的“長孫”二字呀!
她真寧可槳何家長孫”,也不願槳何家美男子的衣襟”呀!
這,這,這還秀才取的名兒呢!
當然,那會兒她爹還沒秀才,連個童生也不是呢……
所以才取出這麽沒水準的名字嗎?
何子衿鬱悶了一回,沈念道,“子衿姐姐,我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何子衿道,“念,思念,想念的意思。”
沈念道,“子衿姐姐,你,我娘走了,她會想念我嗎?”
何子衿心下一跳,她摸摸沈念的頭,“肯定會的。”肯定會的吧?在前世那些歲月,她父母每次打電話都會“好想好想寶貝呀”,可是,據他們在法庭上互相推諉,沒人願意要她的撫養權。不,這並不是不愛,隻是現實比愛更加重要。一個平凡的離過婚的男人或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身邊,重新組織家庭時便格外艱難,他們彼此沒有太大的本事,不得不在愛與現實麵前做出選擇。
沈念臉上的神色很是嚴肅,他道,“你,要是我娘想念我,怎麽會走呢?”
沈念歎口氣,“我娘,她不會回來了。”
不得不,沈念有著生嚴謹的邏輯,他自發下了注釋,“我跟著子衿姐姐,比跟我娘在一起時開心。”
何子衿笑,“那就好呀,不然,我怎麽能認識阿念呢。”她曾偶爾聽沈氏低語時過“既如此,當初就不該生,生了不養,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再沒見過這樣沒心肝的!”這話,不會是別人。
沈念聽了何子衿的話也笑了,道,“是!”
如果沈氏的是沈念的母親,何子衿其實能理解這個女人,哪怕在她前世的年代,女人想獨立撫養孩子都大不易,何況如今?隻是,一個孩子對於男人與女人意義如何相同?男人嚐將孩子視於自己骨血的延續,但其實,父係不過是精子的提供者,孩子自母體誕生。對於母親,孩子是真正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要拋棄這樣的骨中骨、肉中肉,這樣的選擇,對於沈念的母親,對於一個將孩子撫養到五歲的母親,肯定也是個艱難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