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學校老師本是推辭的,可拗不過盼娣的邀請,還是跟著走到了堂屋門口的簷下乘涼。


  這天實在是太熱了,老師捧著茶缸子也不著急喝,而是時不時的吹一口氣,還對盼娣抱歉的笑了笑:“咱們學校到現在為止,就隻收到了這一份錄取通知書。不過,大專本來就是比大學慢一些的,等四年製的大學都招滿人了,大專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該到了。”


  “沒事兒的,老師您不用安慰我,我心裏有數。”盼娣麵上一派淡然,沒考上大學這個事兒吧,擱在十天前,對她而言,怎麽著也是個天大的事兒。可是,隨著真相的曝光,苗家成了村裏人的活靶子,之後跟自己朝夕相處十多年的四妹來弟被搶走了,換回來一個攪屎棍一樣的傻妹子,更可怕的是,她親媽啊,居然被她親妹子送進了監獄裏。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幾乎是紮堆發生在這十天時間裏的,弄得她完全沒精力也沒那個心思再去考慮考大學的事情了。


  老師也輕輕歎了一口氣:“考大學的情況比起前幾年是好多了,可這事兒吧,還是屬於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苗毓蘭同學,你有沒有考慮過複讀?”


  “不考慮了。”盼娣搖了搖頭,“我家這個情況,我就算回到學校裏再複讀一年,隻怕也沒辦法做到全心全意讀書的。再說了,我也不能保證再考一回就能考中。還有……”


  最後一個理由,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來,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是什麽時候興起了考大學這個夢想的?苗家人是不可能提這樁事兒了,應該是毓秀先提的,確切的說,是毓秀聽到了甄卓凡的話,回家後轉述的。不過在那個時候,盼娣還沒明確的想法,考大學對她而言,那就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境。


  說起來,應該是兩年前,甄卓凡作為他們鄉第一個大學生,不單是縣狀元,還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高校之一。那次甄家辦狀元席,盼娣也去了的,不過她並沒有跟甄卓凡說話,隻是站在人群裏,遙遙的看著他。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那人近在眼前,可卻讓她覺得,對方遠在天邊。


  再後來,甄卓凡去了首都,可他時不時的就會往家裏寫信,每回還都有一封是專門寫給毓秀的。其實那時候,盼娣就有感覺了,可她選擇視而不見,隻盲目的汲取著那些從遙遠首都寄來信件中的力量,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考上首都的大學。


  ——這樣一來,興許那個人的目光會落到自己身上吧?

  可惜,眼下一切都成為了幻影。


  盼娣不是毓秀,她看得太明白了。假如說,以前她跟甄卓凡還僅僅是隔著一道鴻溝,那麽現在隻怕是在那道鴻溝的兩側都挖出了一片汪洋。在經曆了這些事情後,倆人從本來就沒可能,到如今不成為仇人就已經算是甄家厚道了,她還能奢望啥呢?


  學校老師本是推辭的,可拗不過盼娣的邀請,還是跟著走到了堂屋門口的簷下乘涼。


  這天實在是太熱了,老師捧著茶缸子也不著急喝,而是時不時的吹一口氣,還對盼娣抱歉的笑了笑:“咱們學校到現在為止,就隻收到了這一份錄取通知書。不過,大專本來就是比大學慢一些的,等四年製的大學都招滿人了,大專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該到了。”


  “沒事兒的,老師您不用安慰我,我心裏有數。”盼娣麵上一派淡然,沒考上大學這個事兒吧,擱在十天前,對她而言,怎麽著也是個天大的事兒。可是,隨著真相的曝光,苗家成了村裏人的活靶子,之後跟自己朝夕相處十多年的四妹來弟被搶走了,換回來一個攪屎棍一樣的傻妹子,更可怕的是,她親媽啊,居然被她親妹子送進了監獄裏。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幾乎是紮堆發生在這十天時間裏的,弄得她完全沒精力也沒那個心思再去考慮考大學的事情了。


  老師也輕輕歎了一口氣:“考大學的情況比起前幾年是好多了,可這事兒吧,還是屬於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苗毓蘭同學,你有沒有考慮過複讀?”


  “不考慮了。”盼娣搖了搖頭,“我家這個情況,我就算回到學校裏再複讀一年,隻怕也沒辦法做到全心全意讀書的。再說了,我也不能保證再考一回就能考中。還有……”


  最後一個理由,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來,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是什麽時候興起了考大學這個夢想的?苗家人是不可能提這樁事兒了,應該是毓秀先提的,確切的說,是毓秀聽到了甄卓凡的話,回家後轉述的。不過在那個時候,盼娣還沒明確的想法,考大學對她而言,那就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境。


  說起來,應該是兩年前,甄卓凡作為他們鄉第一個大學生,不單是縣狀元,還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高校之一。那次甄家辦狀元席,盼娣也去了的,不過她並沒有跟甄卓凡說話,隻是站在人群裏,遙遙的看著他。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那人近在眼前,可卻讓她覺得,對方遠在天邊。


  再後來,甄卓凡去了首都,可他時不時的就會往家裏寫信,每回還都有一封是專門寫給毓秀的。其實那時候,盼娣就有感覺了,可她選擇視而不見,隻盲目的汲取著那些從遙遠首都寄來信件中的力量,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考上首都的大學。


  ——這樣一來,興許那個人的目光會落到自己身上吧?

  可惜,眼下一切都成為了幻影。


  盼娣不是毓秀,她看得太明白了。假如說,以前她跟甄卓凡還僅僅是隔著一道鴻溝,那麽現在隻怕是在那道鴻溝的兩側都挖出了一片汪洋。在經曆了這些事情後,倆人從本來就沒可能,到如今不成為仇人就已經算是甄家厚道了,她還能奢望啥呢?


  算了吧……


  “二姐,你不打算複讀了嗎?”毓秀在高興之餘,也聽到了盼娣這話,頓時收斂了麵上的笑意,扭頭看向她,眼裏滿是難過的神情。


  “不讀了,沒那個必要。”盼娣倒也灑脫,或者說她性子之中本就沒有瞻前顧後左右為難的特質,既然決定了,就沒必要再猶豫不決了。


  毓秀遲疑了一下,李桂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我那屋,找找我那箱子裏的一塊料子,淡黃色的,挺輕薄的。我記得是在箱子裏,可能在箱底吧,你多翻翻,找仔細點兒。”


  “好。”毓秀脆生生的答應了,把錄取通知書抱在懷裏,腳步輕快的往東屋那頭去了。


  盼娣一臉的慘不忍睹。


  傻子都看出來李桂芳這是故意支開毓秀,大概也就隻有毓秀了,真以為是奶拜托她做事。不過仔細想想,盼娣後知後覺的發現,最近這幾天,她奶好像不止一次這麽幹了,總是莫名其妙的找出些事兒來讓毓秀做,乍一看好像是家裏短了人手忙不過來,可仔細一想,卻更像是故意找事絆住毓秀。


  意識到這一點時,盼娣看向李桂芳的眼神都不對了。


  等學校老師坐了一會兒離開苗家後,果然毓秀還在屋裏找那塊所謂“淡黃色的輕薄料子”。盼娣一把拽住想要離開的李桂芳,小聲問道:“奶你到底想幹啥?我就說你最近幾天不太對勁兒,先前你還跟舅婆躲在灶屋裏說了好久的話……”


  “啥叫躲?我在自家還用得著躲?你說,我躲誰啊?你說啊!”


  盼娣麵露古怪:“我就隨便這麽一說,你跳啥腳?真叫我給說中了?……行行,你沒躲沒躲。可我尋思著,大冬天的擱灶台前那叫烤火取暖,這會兒是三伏天,你倆一起瘋了?”


  李桂芳差點兒沒忍住揍她!

  關鍵時刻,李桂芳總算想起來了,好歹盼娣也是他們老苗家最聰明的娃兒。以前吧,李桂芳賊煩這個孫女,倒不是因為聰明不聰明,而是盼娣格外要強,小學一年級就能為了名字一事鬧到公社幹部那頭去,長大以後還能了得?再說了,那時想著家裏還有倆聰明孫女,比一般人稍稍強一點兒的盼娣也就不那麽起眼了。


  可誰知道呢?!


  最聰明的毓秀,是老甄家的。


  次一等聰明的來弟,還是老甄家的!


  別看真相曝光後,老甄家差點兒活撕了苗家人,可事實上,苗家這頭難道不生氣呢?精心栽培了十幾年的聰明孫女啊,居然是別人家的,還倆都是!!


  你說氣人不氣人?

  再對比胖成球的甄珠和稍不如意就大吵大鬧的甄美,李桂芳是胸悶氣短,哪哪兒都不舒坦。別說甄家人不會放過何小紅的,在那一刻,她都想跟何小紅拚了!

  更氣人的還在於,哪怕心裏再不情願,李桂芳還真就不能說她不換。


  甭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苗家不占理。也因此,李桂芳就算心裏再不痛快,也默許了甄家換孩子的打算。


  可那是換啊!

  換是啥意思,懂不??

  同在一個村裏,很多事情都是瞞不住的,更別提從出事以後,李桂芳就一直在關注老甄家,為此她都沒再去過縣城郊外的農貿市場,拚著不掙錢也得把事情盡快落實了。結果,通過她娘家人的轉述,她終於知道了甄家那邊的真正打算。


  甄老大那頭,其實事情已經算是了結了。甄美換來弟,並且已經托村長上戶口了,為此村長還特地過來找過她,問她要不要順道把甄美的戶口也落實了。她倒是點了頭,懶得改名,就單單改了姓氏。


  可甄興華……


  李桂芳從她娘家嫂子處得知,那邊是想要個兩全的法子,就是既舍不得甄珠,又想要毓秀。說白了,就是倆娃兒都要,一個都不給她留。


  哪怕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李桂芳依舊記得那天她嫂子說那話的神情。


  淡淡的,有些唏噓,可神情卻並不驚訝,仿佛早就猜到了。


  “擱我也想這樣。你看甄振華婆娘,她倒是一心想要親骨肉,村裏跟她那樣的人不少,都說累死累活的掙錢不就是為了孩子嗎?誰耐煩幫別人養孩子?可也有不少人覺得她太狠心了,小美那孩子是不遭人喜歡,可那也是養了十來年的,咋能說丟就丟呢?要是能養女和親閨女都留下就好了,就不用為難了。”


  那可不?

  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要是兩樣都能捏在手裏,多完美呢?


  可李桂芳憑啥答應這種事兒?就算苗家是欠了甄家的,可也不值得拿個孩子去填吧?再說了,何小紅都被警察抓走了,是死是活由警察說了算。說白了,單看警察隻抓何小紅、何小梅姐妹倆,不就間接的證明了苗家沒錯?


  “那倆犯了錯,拿命填了也不可惜。甄家要是想要錢、糧食,隻要我有的,我都給。甄珠啊,我不要了!毓秀啊,我也不給了!”


  早在甄家開家庭會議,決定不換孩子之前,李桂芳就早早的做出了決定。


  比起老甄家嫌毓秀太冷漠,李桂芳更煩甄珠,一言不合就報案啊,就算何小紅是有錯,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責罵何小紅,甄家人要是想打死她都沒啥,可為啥偏偏就是甄珠呢?你倒是讓甄家其他人出麵啊!!


  打定主意不換孫女的李桂芳,就像盼娣猜測的那樣,每天找各種理由將毓秀絆住,讓她無暇分心去想別的人、別的事。


  也就是毓秀了,換個人就該多心了,畢竟在這之前李桂芳才舍不得使喚毓秀。當然,事實上這些天也不算使喚,其實就是找了個事兒讓毓秀消磨時間。


  眼下,自己使的小手段被盼娣察覺了,李桂芳斜眼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下,才道:“這樣吧,明個兒我帶毓秀上縣城裏逛逛,給她準備些上大學要用的東西。到時你也一起去,中意啥,奶給你買。”


  盼娣滿臉古怪的看著李桂芳:“然後等毓秀去首都上學了,你再把我打死?”


  “我現在就把你打死,你信不信?!”


  見手就收,盼娣火速遁走,隻留下一句活兒還沒幹完。李桂芳見她跑了,一麵慢悠悠的往自己那屋走,一麵尋思著等下要咋忽悠毓秀。結果,等她一進東屋,看清楚裏頭的情況後,瞬間就窒息了:“毓秀你……”你這是拆家呢?!


  “奶,我咋找不到你說的那塊料子呢?三個箱子我都翻遍了。”聽到她奶的聲音,毓秀無奈的轉過身,十分委屈的道。


  肯定找不到啊!


  因為那是她隨口瞎掰的啊!

  李桂芳深呼吸一口氣,自己造的孽怪誰呢?

  幸好,毓秀一如既往的好忽悠。更幸運的是,李桂芳靈光一閃,接下來交給毓秀的任務,就是將這三口大箱子裏的東西恢複原狀。


  ——夠忙活半天的了。


  及時次日一早,李桂芳依言帶著毓秀和盼娣去了縣城。


  從他們村到縣城,最方便的就是走一段路到岔道口,等甄珠開的小客車來接,雖說一路走走停停,但小客車已經算是非常舒服的交通工具了,又舒服又快捷,就是價格稍稍貴了一點兒。可李桂芳現在最怕的就是讓毓秀碰上甄家人,咋可能選擇這個交通工具呢?好在,村裏有拖拉機,恰好要往縣城裏去,李桂芳一行人順利的搭車成功。


  最慘的是啥呢?是甄美和苗飛躍。


  前一天學校老師來家裏時,他倆並不在家,因此也就不知道李桂芳的打算。偏生,今個兒他倆就在家了,一開始瞅著李桂芳拽著毓秀出門,他倆還納悶來著,等盼娣也快步跟上去了,也就更狐疑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這倆偷偷摸摸的跟了出來,結果慢了一步,隻看到李桂芳並毓秀、盼娣一起上了拖拉車,往遠處駛去。


  氣哭!!

  盼娣眼尖,可她不說。


  及至到了縣城裏,李桂芳徑直帶著倆孫女去了百貨大樓。雖說眼下很多東西都可以不用票證購買了,但其實百貨大樓的東西並不在其中。還好,李桂芳手裏也捏了一些票證,數量不多,但少少的買一些還是可以的。


  百貨大樓的東西要比外頭的好上很多,李桂芳眼下已經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偏心了,連句解釋都沒有,隻給了盼娣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盼娣笑而不語,心道,雖說她奶還是一如既往的偏心毓秀,可好歹也帶自己過來了,對比被落在家裏的那兩隻,已經很不錯了,她還奢求啥呢?

  興許是因為盼娣的態度讓李桂芳很滿意,雖說在百貨大樓沒給盼娣買東西,但等出去以後,李桂芳還是很大方的擇了幾個不收票證的小鋪麵,讓倆孫女隨便挑。


  毓秀是個實心眼,她奶既然都說了,讓她隨便挑,她就真的憑自己的喜好,挑選了一堆東西。反正除了沒買吃的外,零零碎碎的東西買了特別多。李桂芳的意思是,哪怕首都啥東西都好,但一小姑娘初去首都,要置辦齊所有的東西還是很困難的。既如此,還不如在家裏一並準備齊整了,到時候路上是艱難一些,可總比在學校抓瞎來得強。


  盼娣倒是知道她奶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給毓秀準備上大學要用的東西,可她活了那麽大,跟她奶認識都快二十年了,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她奶那麽大方。


  那還等啥啊?這時候不敲她竹杠,下一回……肯定沒下一回了。


  李桂芳看著跟打土豪似的這倆孫女,差點兒沒氣到肝硬化。


  還是那句話,自己造的孽還能咋地?

  隻這般,祖孫三人逛了一上午的街,大包小包的買了一堆東西。多到什麽程度呢?本來,依著李桂芳的意思,帶上盼娣除了安撫這個還算有腦子的親孫女外,這不還能幫著提東西嗎?畢竟盼娣打小就幫著家裏幹活,練就了一把好力氣。然而,事實比預想中的要殘酷很多,盼娣是能拿很多東西,可也架不住東西買的實在是太多了。


  “等毓秀上大學了,咱們家吃糠喝稀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李桂芳壓低聲音恨恨的道。


  盼娣這會兒已經是虱子多了不癢,橫豎她選的都是必需品,明明就是她奶平常太摳了,啥都舍不得買,她挑的這些也是跟家裏人一起用的,又不是真的胡亂花錢。


  隻不過,東西確實多,也虧得她們又找了一輛車,不是村裏的拖拉機,也不是甄珠開的那輛車,而是一輛三輪的小農機車。


  好巧不巧的是,半路上,甄討厭上車了。


  甄討厭是從醫院那頭出來的,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大太陽,正好有小車經過,她咬咬牙還是決定坐一回車,畢竟要是等甄珠經過這邊,起碼還得再等上大半個鍾頭。結果,車是停了下來,上頭隻坐滿了一半,空的地兒還擱了不少東西。


  正想說誰家那麽有錢,甄討厭抬頭一看,愣住了。


  李桂芳也愣住了,誰能想到呢?巧合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小小的車鬥上,毓秀隻是心思單純又不是瞎,咋可能看不到甄討厭呢?微微一怔後,毓秀終於想起來了,那天甄討厭好像哭著喊著說她兒子出事了,還有甄珠哭成了淚人……


  “珠珠爸爸沒事吧?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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