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圓滑
話說剛剛尉遲徹出現在院子裏就是為了過來大廳,會見裴連慎。
裴連慎一身青色外衣,內搭同色係長袍,背著手望著廳堂掛著的畫像,劍眉入鬢,一雙丹鳳眼微眯著,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薄唇。
裴連慎儼然就是一副清冷貴公子的形象,如若不說,極少有人能夠猜得出他就是當朝丞相。
“不知丞相大人前來找本王所為何事?”尉遲徹一踏入正廳便來了這麽一句。
裴連慎聽到聲音之後轉身,清冷一笑,“隻是閑來無事,想要與王爺您相聚。”
“哈哈,客氣了,丞相您坐。”尉遲徹走過裴連慎身邊,坐在正位上,邀裴連慎坐下。
“客氣了。”裴連慎於側位坐下,“不知王爺你今日有何安排?”
丫鬟為兩人沏上茶,便與焦春一起離開了正廳,正廳上就隻剩了尉遲徹與裴連慎兩人。
尉遲徹目光微沉,拿起桌子上的茶輕抿了一口,“今日還一直待在書房,未曾外出。”聲線平靜得讓人看不出情緒。
“如此甚好,省了外界的紛紛擾擾。”裴連慎應答著,目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尉遲徹看著裴連慎,心中明了,太子剛被派到邊遠地區治理,自己又拒絕了皇上的委以重任,平時看不出偏向的丞相卻在這時候找上了自己。所為何事自然是不言而喻。
隻是不知道裴連慎的真正意圖,究竟是真正想扶持他,亦或是早已與太子勾結,想要來抓住自己的把柄,暫時還不得而知。
尉遲徹沒有說話,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紫砂杯。
裴連慎見尉遲徹沒有說話,又開口道,“王爺,對於太子被派至偏遠地區一事,你怎麽看?”
尉遲徹劍眉微挑,嘴角勾起,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皇兄被派往偏遠地區治理,既是皇上對當時皇兄言行不滿的懲罰,也是出於對皇兄能力的信任,畢竟那地方的問題也由來已久了。”
“嗯,那王爺覺得,皇上派太子到偏遠地區,隻是出於上述原因嗎?”裴連慎不相信尉遲徹不懂得皇上的真實意圖。
“也許吧,皇上的意圖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揣測的,我們能夠做的,也隻是聽從安排而已。”尉遲徹當然懂,自己在外從軍多年,一回來就搶了太子的風頭,而在民間,支持他的人遠比支持太子的人要多。
皇上把太子派到邊遠地區,表麵是遷怒以及信任,實際上是為了太子能夠在那裏做出一些政績,讓民間支持他的聲音多些,畢竟誰也不會放著一個政績卓越的王爺不選,轉而去選擇一個含金湯匙長大,任何政績都隻是紙上談兵的太子,去當這個朝代的君主。
而皇上想要讓自己在太子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代替太子處理職務,表麵上是被偏愛了,但事實上還是讓人寒心,朝廷上多是支持太子的大臣,本來太子一走,他們就沒有了依傍,此時尉遲徹上位,當然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如此一來,既能夠使自己在朝堂上寸步難行,又能看清哪些是太子的勢力。可謂是一石二鳥。
“王爺說的是。”裴連慎知道再追問太子的問題,是無果的了,“那王爺你今後有何打算?”
尉遲徹目光微沉,眉頭一緊,心想這丞相問得也太直白了,“盡力輔佐皇上治理天下。”
裴連慎聽了,對尉遲徹的印象又添了“圓滑”一詞,明明什麽都看得透,但就是不肯說,還把話說得滴水不漏,說實話,要是太子與尉遲徹相比,他倒是更欣賞尉遲徹,穩重,心思縝密。
“那下官就先告辭了。”裴連慎知道,如若尉遲徹不肯說,那問得再多,也隻是徒勞無功。
“慢走不送。”尉遲徹雙眸微眯,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想要去送行的意思。
裴連慎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心知這一趟到底是白來了,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說洛歸雁那邊,自從白喜走了之後,洛歸雁覺得,耳根確實是清淨了不少,連種花剪草也都哼上了歌。
在修剪好花草之後,洛歸雁直起身,擦了擦汗,揉了揉腰,有種大功告成的滿足感。
接下來就隻剩把小徑上的糕點以及地上剪落的枝葉打掃好就可以了,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洛歸雁滿足地笑著,正準備走出花圃到小徑上收拾食盒,突然聽到一聲大喊“洛歸雁”。
洛歸雁下意識地轉向聲源,看到白喜,說時遲那時快,白喜一把把手上杯子裏的墨水潑向洛歸雁。
“啊!”洛歸雁下意識的用手擋著,並且叫了一聲。結果,擋是擋住了,洛歸雁臉上留下個手掌狀的沒有被潑到的地方。而手上,衣領,衣襟,都是墨水。
“哈哈哈哈,洛歸雁,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白喜見自己的計劃成功。放聲大笑。
“你,你太過分了。”洛歸雁氣極了,雖說她的臉上有疤,但除此之外沒有一點的瑕疵,再說哪個女生不愛美,被人這樣對待,換作是誰都會不高興。
洛歸雁臉上的墨水往下淌,連原先沒有被墨水潑到的地方也染上了墨水。
洛歸雁眼睛微眯,心裏的火苗一直往上躥,作勢就要撲過去,反正她們兩個不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府裏的人都知道,既然這樣,她也不必忌諱了,況且尉遲徹也沒有明說不能動她。
“哎,洛歸雁你別亂來啊,我勸你你還是趕緊去洗一下你臉上的墨水吧,這種墨水時間久了可是洗不掉的。”白喜到底有點害怕,美曰其名地勸告洛歸雁去洗墨水。
洛歸雁到底是個女孩子,一聽到墨水洗不掉就有點慌,臉上的傷疤她暫時還沒有辦法弄掉,再來個洗不掉的墨水就有點麻煩了。
洛歸雁趕忙往花圃旁的水池跑,也顧不得白喜在身後哈哈大笑。
一般府裏為了澆水方便,都會在花圃旁修個水池,當時洛歸雁修剪花圃時還感歎尉遲徹這種有錢人真是有錢沒處花,現在卻感謝尉遲徹這個決定。
洛歸雁跑到水池邊蹲下,湊到水池前一看,果然臉黑了不少,還有不少墨水正在往下淌,洛歸雁趕忙用手舀了水就往臉上洗。
但是墨水就好像幹在了臉上一樣,怎麽洗也洗不掉,最多隻是把那些還往下淌的墨水給洗掉了。
“你究竟在墨水裏放了什麽?”洛歸雁顧不得洗了,轉身就是質問。
“不是我在裏麵放了什麽,是這種墨水本來就很難洗,這可是西域進貢的珍稀墨水,潑你臉上算是賞賜了。”白喜硬是把黑的說成了白的。
“賞賜?”洛歸雁挑眉,“那我賞賜給你好不好?”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白喜朝洛歸雁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跑了。
洛歸雁沒有追,她知道,即使追上去了,也是徒勞無功,白喜是不會那麽輕易就告訴她洗去墨水的方法的。
洛歸雁隻好去找尉遲徹,畢竟白喜說了,這是西域進貢的,那麽在這府上,能夠接受進貢的,也就隻有尉遲徹了,他會有解決的方法也說不定。
這麽想著,她就往正廳方向走去。
裴連慎與尉遲徹告辭後,就往大廳門口走。剛邁過門檻,就與從側麵跑過來的洛歸雁撞了個滿懷。
“哎呦。”洛歸雁被撞倒在地上,眯著眼睛,看不清來人是誰,隻能稍微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角。
被撞到的裴連慎也踉蹌了幾步,靠在了門框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洛歸雁趕忙站起來,彎腰道歉。
“沒事。”裴連慎倒是沒有在意,隻是看著眼前這身影有點眼熟。
“怎麽了?”本來還待在大廳的尉遲徹看到有狀況,就走了出來。
“沒事,隻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如若沒有什麽事,我先告辭了。”裴連慎不想摻和這件事,與尉遲徹稍作解釋之後,就告辭了。
裴連慎走之前,看了一眼麵前低著頭的丫鬟。總感覺這個身影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到過。
“怎麽回事?”尉遲徹看著眼前低著頭的洛歸雁,心裏有不悅,一般談正事的時候,他是不允許有別人在場,洛歸雁在這個時候出現,倒是有點蹊蹺。
“尉遲徹,你看。”洛歸雁仰頭望著尉遲徹。
尉遲徹一看到洛歸雁的臉就覺得好笑,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折騰自己的女人。
尉遲徹忍俊不禁,“洛歸雁,你是不是錯把我書房裏的墨水當胭脂了?”
洛歸雁看到尉遲徹笑了,呆了一下,她從來沒有看到尉遲徹這樣笑過,擯棄了之前所有的包袱,不用顧忌自己的形象和身份。
“你,你笑什麽笑,是白喜把你的墨水潑到我臉上的,我洗不掉才來找你的。”洛歸雁意識到自己剛才對著尉遲徹犯花癡了,有點羞惱。
“哦?她潑的?”尉遲徹還是止不住笑,仿佛沒有見過這麽好笑的事情,“幹得好。”
洛歸雁有點無奈,怎麽眼前的尉遲徹像個小孩子一樣?唉,她心裏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