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藏青
第181章 藏青
昨晚抵達岑易家裡時已是凌晨,這一覺睡醒已經將近十一點多,剛好趕上午飯。
「看不出來,小狼這麼喜歡小孩。」岑易見她目光頻頻停留在自己兒子臉上,夾了兩筷子排骨過去。
秦絕笑笑,面對著這家普通人,她那股油然而生的感觸很難說清。
「挺好,小傢伙好好長大吧。」最終秦絕如是說道。
「小寬還蠻喜歡你的。」柳華珺輕笑,「有空常來一起玩呀。寬寬想不想見到哥哥?嗯?」
她低頭逗著孩子。
岑易瞥見一旁的王軒樂道:「行了,萬一小寬學會了叫哥哥,過一會兒你老弟又要吃味了。」
他轉向秦絕,指著正不好意思擺手的王軒直笑,「我兒子到現在還沒叫過一次舅舅呢,他介意得很。」
秦絕也笑:「舅舅兩個字發音困難,怪不得孩子。」
「是啊,要不然說全世界的『爸爸』、『媽媽』發音都差不多呢。」岑易儼然一副做過研究的樣子,帶著溫柔的神色追憶道,「小狼看見走廊貼著的那張世界地圖了嗎?那天,我抱著小寬看地圖的時候,他突然叫了我一聲,『爸爸』,那是他第一次叫。」*
他語氣輕緩,嗓音醇和,表情里的每一處都透著柔情,寫滿了不加掩飾的愛,帶著父輩視角的關懷與驕傲,任誰看了都能感受到這份幸福。
親情啊……
秦絕由衷道:「真好,想想就很溫馨。」
「哎,吵鬧的時候也是真吵。」岑易立馬又自誇自貶了,話雖是埋怨,眼尾嘴角卻仍含笑,「一兩個月那時候,我和你嫂子都睡不好覺。他呀,還認人,換成保姆阿姨還不幹呢。」
「嘚瑟什麼。」柳華珺把揮舞著小肉手的岑寬小心遞到岑易懷裡,「那時候成功換一次尿布都能給你自豪半天。」
「噗哧。」
秦絕埋下頭去,肩膀顫抖。
「給點面子嘛老婆——」岑易苦著臉,輕拍著裹著孩子的薄被,平時就平易近人的他此時更親和了,有點當牛做馬任勞任怨的意思在。
「這我可要支持柳姐。」秦絕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敲起邊鼓,「生孩子的人貢獻那麼大呢。」
「那是當然。」岑易深有所感地點點頭,又跟秦絕聊起當時柳華珺半夜胎動,緊急趕去醫院的事。
每一位新生命的誕生,都離不開偉大的母親。
秦絕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認真而安靜地聽著。
人老了,殘酷的事見得多了,就喜歡聽溫暖治癒的故事。
「母子平安,幸好。」她感嘆道。
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秦絕又看向柳華珺,「柳姐,『不是灰』他們的訓練強度降低十倍之後,對保持身材也很有效,不說有多養生,強身健體是肯定的,有空可以跟著練練。」
柳華珺笑著點了點頭。
一頓飯後,秦絕讓她專心照看孩子,自己起身跟岑易去廚房刷鍋洗碗。
「那本《演員的自我修養》我看了四遍,但是……」
「哦,你說那裡啊。那個地方要是你上科班就知道了,指的是……」
兩人聊著聊著就又回到老本行,就演技的話題侃侃而談,等反應過來,秦絕手裡的碗碟已經過了三遍水,擦得這叫一個鋥明瓦亮,光潔如新。
「來,喝茶,接著說。」
岑易本還因為昨天的成績有些浮躁,此時跟秦絕一聊,心態就漸漸恢復了平常。
等兩人在書房聊完,剛好柳華珺過來敲門。
她和秦絕返回杭城楊柳娛樂的機票在晚上六點,是時候去機場了。
「好,柳姐,我來叫車吧。」秦絕笑道,「讓柳姐夫跟軒哥在家哄孩子。」
「倒也沒這麼金貴。」岑易就笑,「少一個人沒關係的,我下樓開車送你們。」
「還是別。」秦絕堅持道,「孩子安全重要。」
她的心理陰影太濃,面對著孕婦和嬰幼兒,總忍不住憂慮過多,生怕有什麼閃失。
「放心吧,你總得給我一個打廣告的機會不是?」她笑著擺手,讓岑易坐回去。
一回身,就見柳華珺手裡拎著眼熟的包裝袋。
「柳姐,這……?」
「這套衣服我在電視上看了,真襯你。」柳華珺手裡拿的正是「星刃」西服套裝,笑道,「還是姐姐有眼光吧?喏,這套,你留著吧。」
「嘶,不少錢吧。」秦絕非常現實,「說送就送?」
「你給『不是灰』跟『千色』的指導,將來賺回來的絕對不止這個數。」柳華珺談起事來相當爽利,毫不避諱,「光這一套衣服作為答謝還不夠呢,拿著,不許推辭。」
「好,謝謝柳姐了。」秦絕也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收了。
兩人揮別岑易和王軒,收拾好東西乘電梯下樓。
剛一出單元門,就見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深青色的小轎車,通體線條簡約流暢,光照過的地方隱隱浮現出龍國風格的紋路,端莊大氣,不落窠臼,即使是參加重要的會議或典禮都足夠撐住場子。
「介紹一下,這位是『藏青』。」秦絕像個職業司機,在後門處彬彬有禮地伸手一展。
柳華珺好氣又好笑地看她一眼:「你還真是廣告打到人家家門上了。」
「百聞不如一見么。」秦絕笑著請她上車,兩人坐在後座。
「貴安,柳夫人、秦公子。」「藏青」的聲線是剛過了變聲期的小少年,聲線清越,韻調精巧別緻,古意氤氳,「小子藏青,承蒙惠顧。」
柳華珺著實被驚艷到了,眼裡閃出亮色。
「辛苦了。」秦絕先回了一句「藏青」,才轉頭笑道,「如何?柳姐,『藏青』是彩虹一代里最有文化的一位,以後送小寬上學,路上還能幫他複習下古詩文,玩玩對聯藏頭詩什麼的,不是挺好?」
柳華珺半服氣半無可奈何地笑道:「都安利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拒絕不成?」
他們兩人還在聊天的時候,「藏青」就已啟動,起步全程順滑平穩,自然得令人察覺不到體感上的差距。
「兩位貴客,旅途勞頓,小子不才,為您二位撫琴一段,以作消遣?」
「藏青」含笑而語,讓人恍惚間瞧見一位長袍少年,如竹般挺拔意氣,極有涵養。
「《高山流水》如何?」秦絕笑道。
「實屬佳選。」
少年連嘴甜討巧都不顯俗套,不多時,車內音響就播放起悅耳的箏聲。
柳華珺嘴角忍不住笑,龍國的傳統教育始終不曾落下,每一位龍國人都對這番半古式的交談倍感親切。
「你既然推薦了,肯定有購買的渠道。」她笑望秦絕,等著她接話。
「鏈接已經準備好了。」秦絕從善如流地接道。
「演戲會,唱歌會,跳舞會,樂器編曲也會,現在推銷都這麼厲害。」柳華珺笑著搖頭,「除了生孩子以外,恐怕沒什麼你不會的了吧?」
「呃……」
秦絕詭異地停頓了兩秒。
其實,生孩子,我還真會。
*原話來自於我的舅舅。
從我記事起,他有過少年意氣,吃過苦,受過累,學歷不高,但揣著勇氣和拼勁走南闖北。我舅媽身體不太好,他們倆結婚後的幾年由於生意和身體一直沒要孩子。幾年前終於老來得子,原文中岑易所說的那一句,便改編自我舅舅親口對我說過的話。
他這樣風塵僕僕,圓滑,老練的社會人,在追憶之時,整個人好像都卸下了防備,散發著以往從未見過的幸福與柔情,彷彿再次找到了拼搏和奮鬥的意義,又似乎終於有了命定的歸處,那股「安定感」十足強烈,連周圍的空氣里都瀰漫著肉眼可見的、由親情而誕生的愛,這份愛異常純粹乾淨,是我從沒想到能在一個浸淫社會多年的「大人」身上見到的,以至於那個表情和那句話至今在我心裡都留有很深的印象。
儘管只是一件小事,但在這之前,從未有哪一刻讓我深切地感受到:原來愛可以令堅如磐石的人如此清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