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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泅水(兩章合一)

  第262章 泅水(兩章合一) 

  福王不可置信地瞪著送到面前的那壺酒,杜氏這個瘋婦,她竟然會殺他?她竟然敢殺他? 

  「放肆!你們假傳懿旨,該當何罪?」 

  福王大聲質問,但是他清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他不應該顫抖的,他不是普通宗室,他是堂堂正正的龍子鳳孫,他的祖父是太祖皇帝,他的父親是太宗皇帝,他與高宗是同父兄弟!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生死,這與那日闖宮的時候不一樣,那一次,他勝券在握,他人多勢眾。 

  可是這次不同,他只有一個人,這偌大的、屬於他的白鹿山行宮裡,他只有他自己。 

  想到這裡,福王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就要喪身此地了嗎? 

  他要死於杜氏之手? 

  羽林軍冷笑:「福王爺,您想什麼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況這裡是行宮,我們是瘋了傻了,還是不想活了,才會假傳懿旨?福王爺,時辰不早了,您就不要磨磨蹭蹭,快接旨吧。」 

  福王臉上的肥肉簌簌抖動,他的喉嚨發乾,聲音嘶啞:「我要見太皇太后,我一定要見她。」 

  兩名羽林軍相視一笑,笑容里都是嘲諷:「福王爺,您是要體體面面的接旨,還是讓卑職來硬的,您自己選。」 

  體面的死法,就是自己把毒酒喝下去,至於不體面的,那就是被人強行把毒酒灌下去。 

  這一刻,福王忽然有些後悔了,如果他用那把鑰匙逃到隋槐那裡,再從小路下山,風險是有的,但機遇也是有的。成或不成,各佔一半。 

  可是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福王自嘲一笑,他很想從容就義,可是他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一名羽林軍將酒倒入杯中,福王顫抖著雙手接過酒杯,杯中酒灑了一半。 

  那名羽林軍輕笑:「王爺這是太高興了,無妨,卑職給您再滿上。」 

  說著,羽林軍拿起酒壺,酒水清冽,徐徐倒入杯中。 

  忽然,那拿著酒壺的手猛的一顫,酒嘴偏了,壺中酒灑到地上的乾草上。 

  緊接著,那名羽林軍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他的同伴還沒有來得及驚呼,後腦上便也挨了一記,便也倒下了。 

  福王嚇了一跳,一名羽林軍倒地時壓到他的腿上,他吃力地向後挪動著肥胖的身體,下意識地抬起的頭。 

  他看到了老吉。 

  那個啰里啰嗦的內侍,手裡舉著的,正是他剛剛坐過的那把破椅子,在他身後,是呆若木雞的馬志華。 

  「師傅,師傅。」馬志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吉喘著粗氣,胸脯大力起伏,他的額頭上是豆粒大的汗珠子。 

  他只是一個混得不好,沒見過幾次皇帝,碌碌無為的內侍而已。 

  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大的一件事,恐怕就是此時此刻,他用破椅子砸倒了兩名羽林軍。 

  「王王.王爺,快走.快走啊!」 

  馬志華緩過神來:「師傅,您為何這樣做,這是死罪,是死罪啊!」 

  老吉看了看馬志華:「你,你護著王爺走,快走,去平城,那是師傅的家,王爺也是平城的,一定會善待你,你快走,太子要來了,你跟著王爺會很好。」 

  福王驚魂未定,但是此刻已經明白了,老吉之所以會救他,一半的原因是想給徒弟討個前程,太皇太后大勢已去,如今還在白鹿山上的人,即使不死,日後也逃不過去給太皇太后守皇陵的下場。 

  另一半的原因,則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思鄉情懷吧。 

  若是往常,福王會覺得老吉救他的原因非常可笑,可是現在,福王笑不出來了。 

  他也沒有時間嘲笑任何人。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腳踢開倒在腳邊的羽林軍,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剛羽林軍賜酒時便打開了鐵柵門,所以他不用那把鑰匙也能從門裡走出來。 

  老吉見了,一把推向馬志華:「孩子,護著王爺,趕快離開這裡,快呀!」 

  馬志華如夢方醒:「師傅,您呢?」 

  老吉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師傅給你們斷後,快走!」 

  馬志華看著老吉,咬咬牙,拉著福王向監室外面跑去。 

  老吉看著他們的背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估摸著他們走遠了,這才走到那兩名羽林軍身邊,把那壺酒潑進乾草堆里,又將兩人扶到一邊。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二人才悠悠醒轉:「老吉,你小子還真砸啊?」 

  老吉嘿嘿一笑:「那位賊著呢,我若是不來真的,他能上當嗎?」 

  二人摸著腦袋,嘆了口氣:「老吉,你說顏公子真能帶著福王下山?」 

  「若是只有顏公子一人,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帶上福王,就一定能下山,你們別忘了,這行宮原本是誰家的地方,什麼密道啊小路啊,福王心裡門清。若非如此,顏公子怎會用這個法子,逼著那老東西自己逃跑」,老吉拿起茶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口,咂咂嘴,「歇一會,等到外頭沒啥動靜了,咱們繼續演。」 

  兩名羽林軍噗哧笑了,別說,那位顏公子在太皇太後身邊,居然得了不少好東西。 

  若是沒有那些好東西,他們和老吉,又豈會行此險招。 

  到了如今這副田地,哪還有前途,能多撈點就多撈點,金銀珠寶,才是最有用的。 

  接下來,老吉會被蒙面人打傷,而他們則是聞訊趕來的羽林軍,他們不是蒙面人的對手,雙雙挂彩。 

  老吉看著得意洋洋的兩人,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做完這件事,他就能離開這破地方回家了,一別十幾年,義兄還認識他嗎? 

  老吉嘆了口氣,他沒有用,進宮這麼多年,也沒能幫義兄報仇,最後還要以這種方式,與姓顏的小人合作,方能脫身。 

  他是個廢物,沒有用,以後就看馬志華的了。 

  老吉又喝了一口水,對兩名羽林軍說道:「差不多了,開始吧!」 

  馬志華扶著福王,撿著沒人巡邏的地方走,馬志華身強力壯,福王雖然上了年紀,可是逃起命來卻絲毫不慢,不多時,兩人便找到了那棵老槐樹。 

  馬志華學了一聲鳥叫,一條身影從旁邊的冬青樹后繞了出來,正是福王見過幾次的那個英俊青年。 

  「晚生顏景修,見過王爺。」 

  顏景修深施一禮,聲音卻壓得極低。 

  福王點點頭,看看顏景修,又看看扶著他的馬志華:「今日護得本王順利下山,本王定不負你們。」 

  顏景修和馬志華齊齊行禮道謝,福王指指不遠處:「到那邊看看。」 

  如果他沒有記錯,從那裡再往前走,繞過幾棵大樹和一塊巨石,便有一條極其隱秘的小路直通山下。 

  當年,他特意讓人運來那塊巨石,就是為了遮擋那條小路。 

  福王回到新京的消息,是三天後,才傳到柴晏耳中的。 

  「福王帶回兩個人,或者說是那兩個人護著他回來的,三個人都是一身的傷,不過咱們的內線說了,都是皮外傷,像是樹枝山石之類的東西給划傷的。福王不讓聲張,眼下別院里草木皆兵,就連二老爺也被扣在裡面不許他出門了,福王府長史,昨天還到葉首鋪家裡哭他們王爺生死未卜呢。」 

  柴晏聽得一頭霧水:「莫非是那兩個人護著福王闖下白鹿山的?那兩個是什麼人啊,這麼大的本事?」 

  琥珀搖頭:「咱們的人不認識他們,只是知道一個是位年輕公子,另一個像是閹人。」 

  「閹人?白鹿山上有很多閹人,可是白鹿山上有年輕公子嗎?內線只說另一個是閹人,沒說兩個人全都是閹人?」柴晏很好奇,他也想不通,白鹿山上怎麼會有年輕公. 

  不對,他想起來了。 

  「快去,再查查,那個人是不是姓顏?」 

  顏景修出城送信的事,柴晏當時不知道,但是後來還是讓人從城門軍那裡查出來了。 

  那夜,只有顏景修出城,他拿的是飛魚衛的牌子。 

  當夜,衛明便回到了新京,彭城伯府胡家,就是那晚被滅門的。 

  只是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柴晏便把顏景修這麼一個小人物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總之,他要麼是跟了衛明,要麼是跟了許懷義。 

  跟了衛明,他可能是見到衛明被抓,他便逃走了。 

  若是跟了許懷義,那就更簡單了,許懷義都跑了,他當然也跑了。 

  正是因為柴晏沒把顏景修當回事,所以也就沒有往深處去想。 

  若是他深想了,便能想到還有第三個可能,那就是顏景修被留在了白鹿山。 

  消息很快便查了出來,那位年輕公子,姓顏,正是顏景修。 

  而那名閹人,姓馬,只是行宮裡一個無品無級的小內侍。 

  福王是被這兩個人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來的。 

  如今,這二人被福王待為上賓,住在福王府里,過著把人蔘當蘿蔔啃的好日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皇太子柴策終於到了新京。 

  顏雪懷一行,在張家灣棄車上船,她一直擔心自己這副身體,會像前世一樣暈船,因此,在上船之前,她便把柴晏給帶的暈船藥用上了,還把前世聽說的治暈車的法子也用了,生怕自己會吐得天昏地暗。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沒有絲毫暈船反應,無論是在船艙里坐著,還是在船舷上吹風,顏雪懷全都神采奕奕。 

  可能是兩輩子頭一回可以痛痛快快坐船的原因,顏雪懷格外興奮,船行了四五天,就連大牛和大壯都沒有了初登船時的興奮了,顏雪懷卻依然精神百倍。 

  釣魚,網魚,如果不是李綺娘不讓,她就差跳下去摸魚了。 

  周大當家笑著問李綺娘:「懷姐兒會泅水?誰教她的?」 

  在周大當家看來,顏家那種假裝斯文的人家,應該不會讓家裡的姑娘去學泅水的。 

  李綺娘一怔:「她,哦,好像是小時候,她舅舅教的。」 

  她說的含糊,好在周大當家的注意力反而被轉移了:「我聽說李家大舅是在江上出事的?後來你可讓人找過?」 

  說起李大舅,李綺娘眼圈紅了,她嘆了口氣:「怎能沒找過,找了許久,可卻沒有音訊。」 

  周大當家對李家非常感激,雖然顏家不是個東西,可李老爺子卻也是儘力了,誰也沒有預知後事的能力,李老爺子也想不到顏家小人乍富后是那副嘴臉呢。 

  可是憑心而論,李家對李綺娘卻真的很好,是當成親生女兒的。 

  別的不說,周大當家僅從李綺娘的嫁妝就能看出來。 

  她拍拍李綺娘的手,道:「等到了京城,我讓人給李大舅畫像,挨個碼頭去打聽,只要他是在江上出事的,無論生死,我也能查出來。」 

  姐妹倆正在說話,顏雪懷拿了一身水靠跑了過來:「姨母,您快告訴我娘,穿上這個下水很安全。」 

  周大當家問道:「這是誰的?」 

  船上都是漕幫的人,能找到水靠並不稀奇,只是這身水靠是用鮫魚皮做的,比起普通水靠要好出許多。 

  「嘿嘿,這是掃塵姑姑的。」顏雪懷笑嘻嘻地說道。 

  李綺娘還是不放心,周大當家卻想看看顏雪懷的水性,對李綺娘說道:「別擔心,我讓掃塵和除垢跟著她一起下水。」 

  李綺娘這才鬆口,看著顏雪懷換上水靠,如同一條魚一樣躍入水中,一個猛子紮下去,好半天才露出頭來,得得瑟瑟地沖她揮手。 

  周大當家點點頭:「沒想到這孩子的水性這麼好。」 

  一旁的小滿也像大人一樣點點頭:「嗯,姐姐真有本事。」 

  李綺娘拍拍小滿的腦袋:「回頭讓大牛和大壯教你。」 

  小滿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也能學泅水嗎?我真的能學嗎?」 

  李綺娘笑道:「這是一技之長,當然要學了,不過學會以後也不能想下水就下水,要注意安全。」 

  小滿鄭重點頭:「娘,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注意安全的。」 

  幾天後,路過一處碼頭,漕幫的人上岸補給,回來的時候帶回十幾匹白色孝布。 

  「皇上薨了。」 

  周大當家和李綺娘面面相覷,顏雪懷卻看向小滿,小滿一頭霧水。 

  漕幫的人連忙補充:「是新京的小皇帝薨了,現已昭告天下,三天前便開始服喪了,咱們再上岸,就要素服掛孝了。」 

  顏雪懷猛的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國喪期間不能宰殺牲畜,那能捕魚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 

  小滿清清嗓子:「能吧。」 

  他喜歡吃烤魚,娘做的烤魚,簡直太好吃了。 

  顏雪懷恍然大悟:「對,小滿說能,那就能,走,去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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