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很大的轉變
楊一點點頭:「雖然這只是一個開始,但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開始。那麼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我是不是可以說一聲告辭?」
女子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知道少年重複了第三遍后,她才陡然驚醒一樣,用碧藍海水般的眸子看過來:「你都已經說了,這是一個開始,那麼尊敬的小先生,難道你不打算向我介紹一下,真正的華夏是什麼樣子嗎?」
真正的華夏?
楊一有些恍然,這個問題可以說每一個稍微具備一些好奇心的外國人,或許都會對一個華夏人問出來,但具體要怎麼樣去回答,卻又是複雜而龐大的命題了。五千年前的初始萌芽,四千年前的智慧火光,三千年前的昌盛文明,兩千年前的世界中心,一千年前的逐漸衰落,到了近代的那些傷痛歷史……這些東西只要對照史冊,就能很輕鬆的自己去查找,更值得現在的華夏人去關注的,還是當下和未來?當下自然是有人知道也有人誤解的,很多人都在大霧中前行,對於未來的概念或許並不模糊,但能夠準確說出未來的,又有幾個呢?1999年的7月,寶島上某個噁心政客會拋出兩國論,但到了9月,在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會議上,華夏和花旗國的關係將會回到正常軌道,10月是建國五十周年的大閱兵,足以讓西方世界為之震動,11月會簽署加入wto的初步協議。然後是2000年,北邊那個和華夏一樣的國家。將會迎來他們歷史上最強硬也是最具個人魅力的領導人之一,華夏會派出民事警察。首次執行聯合國維和任務,還有和陽一文化日後的某些業務息息相關的華夏移動將會成立。第一台動車車頭在中部某省竣工……
太多太多的內容,哪怕楊一併非刻意去牢記,卻依然知道這麼多眼下還不為人知的秘密。
面對一個人的先知,楊一像是被丟進了一個虛無的空間,孤獨的莫可名狀。
「嗯哼?我以為,剛剛那位口若懸河的年輕作家,會很輕鬆地回答我這個問題,但是現在看起來,我似乎讓你為難了?」女子眨眨眼睛。第一次綻出很輕微的俏皮笑容:「那麼,不如你來說說,你對於遠藏上一些僧侶的呼聲,是怎麼可能看待的?要知道,我對華夏最初的印象,就是從他們分發的宣傳冊上得來的,獨裁,民主精神的缺失,政治對個人信仰的……」
在稍微猶豫了一下后。女人還是聳聳肩膀:「對個人信仰的迫害。總而言之,似乎問題很嚴重的樣子,所以才會給我一種那個國家依舊還處於愚昧和落後中的印象。但是現在和你接觸過以後,我發現似乎有些偏差?至少在一個真正的愚昧之地。是不可能誕生《堅石》這種偉大的文學作品的。」
聽完女子的描述,楊一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消息渠道,那些被稱之為「藏*獨」的別有用心者。喪家之犬。
既然知道了緣由,那麼接下來的掃盲過程就好辦了許多。略微考慮了一下后,少年看向女子:「如果我告訴你。那些人只是打著信仰的幌子,背地裡卻從事著某種骯髒的政治活動,你會相信嗎?」
女人有些懷疑地搖搖頭:「抱歉,我無法想象把信仰用作其他卑劣用途的行為,而且我想說的是,事實上,我聽過他們的說法,雖然不至於讓我改變對上帝的信仰轉投其他神明的懷抱,但那依然是非常不錯的教義,難道你不覺得嗎?」
楊一笑了:「你知道伊斯藍嗎?」
女子點頭,但很明顯,她的臉上有一種排斥感。
「這也是很不錯的教義,這種宗教的神明,大體上除了讓人信仰他,也是教導人為善,但現在的實際情況是……算了,我就不說了,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些的。」少年給了對方很巧妙的一擊,讓女子一開始對於宗教的論述,徹底變成了無法自圓其說的東西,儘管她還有些不太甘心自己的失敗:「這不一樣,基督和伊斯藍本身就不是一個性質的東西。」
楊一擺擺手:「我不想妄談任何信仰,但是我尊重任何人的信仰,只要他們的信仰不去干涉妨害其他的人。而且事實上,讓某種宗教形成其他人對其感觀的,永遠是這些信仰者自身,做出選擇的永遠是人。」
張了張口后,女人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總是可以讓人無話可說。好,那麼我們不談信仰了好嗎,說說你,你是怎麼在其他少年還滿腦子搖滾樂,前衛運動,追逐時尚的時候,想到要去寫一部描寫你們國家過去女人的小說?這實在是一個讓人很好奇的問題。還有,聽說那部小說的英譯本,是你獨立完成的?雖然事實已經證明了你的英文很不錯,不,應該是非常棒,但你是怎麼樣做到這一點的?」
「你和不同的不列顛人,在網路上交流超過1000個小時候,你也能像我一樣。至於剩下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兒天賦。」楊一笑了,回想起自己前世在網路上和老外語音聊天的日子,從最開始的雞同鴨講,到後來慢慢能夠交流,再到最後隨心所欲的對話,其中所經歷的尷尬和搞笑不足為外人道,但卻是他一生,不,兩輩子的財富:「至於推動我拿起紙筆的動力,我想應該是對歷史的尊重,其實在亞洲的很多國家,國家和民族的苦難史,也就是女性的苦難史,當然只是某種層面上,不想遺忘,就只有追尋並且牢記。」
「獨特的視角。」女子隨口評價道,但是給予的評價卻很不低:「那麼,你平時很喜歡文學對嗎?只是你們國家和民族自己的文學,還是連帶其他文學也一樣研究?」
「因為自己民族的文學而驕傲。但也絕不會忽視了其他文明的文學,歷史和文明始終是通過文字記錄的。想要了解不一樣的東西,就要學習不一樣的文字和文學。」少年這些話全都是發自內心。而且他也是這樣做的,在前世,除了撰稿支撐生活之外,其他的時間,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他用在了廣泛閱讀上面。
「我猜你應該是這樣,要不然,你不可能對國外文學上的一些故事信手拈來。」女子似乎是被撓到了癢處,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柔和輕快:「你在布克獎頒獎上的發言。似乎提到了加繆和佩索阿,很喜歡這兩位作家嗎?」
「事實上,相比於加繆的鋒利視角,我更喜歡羅斯詩人布羅茨基,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外界會給他戴上詩人的名號,因為在我個人看來,他的散文好過詩歌,就像是《小於一》和《文明的孩子》,這是我最喜歡也最為推崇的經典。當然,我不是說他《祭阿赫瑪托娃百年》以及《獻給約翰.鄧恩的大哀歌》就不好,但這是個個人口味問題,無法強求。就像我認為加繆的哲學隨筆好過他自己的小說一樣。任何人都不能忽視《西西弗的神話》這部短小作品的雋永之處。」
「我想,我一開始就應該和你專註於文學上的交流,而不是那些該死的政治。或者是你根本不感興趣的信仰。」聽了楊一的話以後,女子顯然興奮起來。一雙碧藍的眼睛,在初夏早風中灼灼生輝:「而且。天吶,我真想說這簡直太棒了,一個異國少年,在文學上,居然和我有驚人相似的看法!不,不是相似,我們的意見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但可笑的是,那些古板傳統的老頭子們,居然會給布羅茨基一個詩人的稱號,這簡直荒謬……」
面對談興忽然高漲起來的女人,楊一有些瞠目結舌,而愛德華確鑿也是同一個表情了,包括不遠處牽著馬的莊園傭工們,都朝兩個大談特談的年輕男女看過來,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看樣子,摩多瓦城堡的小公主,好像對那個來自東方國度的年輕作家很感興趣噢?或許是因為那個少年的無畏和挺身而出?也可能由於兩個人在對待著名文學家的看法上,但除了這兩個原因之外,是否還有少年一開始對城堡公主的衝撞在裡面呢?好,這是一個神秘而且深奧的問題,凡人就不要試圖去尋找答案了。
似乎沒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女子興緻盎然地更進一步道:「看起來,現在比較適合在陽光下喝上一杯咖啡或者是紅茶,然後好好交流一下我們對某些著作的看法,嗯,還有寫出這些著作的作者們。嗯,除了布羅茨基和加繆,以及佩索阿之外,你還有什麼感興趣的寫作者?弗洛姆怎麼樣?而且我認為切斯瓦夫.米沃什也不錯,你覺得呢?」
上午茶?
楊一心頭那個汗啊,難道不是應該是下午茶才對的嗎?怎麼又弄出來一個上午茶?看到旁邊的愛德華眼神已經有些曖昧了,少年不得不在心裡狠狠腹誹,難道這些老外都不分年級場合?自己好歹也是個少年人形象而已,雖然從生理角度來說,一個男人應該具備的功能他全都具備了,但道德呢?倫理呢?你們自詡為高尚的精神呢?為什麼全都一副大為羨慕的樣子?而不是站出來告訴那位小姐,你不能這麼隨便,他才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而已。
噢,看樣子,其他人或許是以為曖昧,但是在這位年輕女子的眼中,楊一隻是一個可以暢談的小孩子知己。
約莫弄清楚了獵裝女子的心態后,儘管還有無數道目光掃射過來,然後帶著某種深意迅速挪開,但楊一的感覺卻正常了許多,環視一圈后,他乾脆落落大方地接受了對方的邀請,跟著一臉欣然的女子漫步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