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 175 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陛下瘋了。

  他把所有太醫都押入天牢,因為他們無法救治毒入肺腑的皇後娘娘。

  各種能試不能試的方法全都試過，皇後娘娘的情況卻越變越嚴重。

  開始的時候皇後娘娘還會起來吐血，可後來,皇後娘娘連血都不吐了，血直接從她的鼻腔耳道中溢出,陛下怕血嗆著皇后，不敢讓她平躺,便將她側身抱在懷中。

  這種情況,誰都能看出皇後娘娘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坤元宮內—片哀戚，姜嬤嬤等守在廊下暗自抹淚,張院正說娘娘活不過三日，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陛下—怒之下將所有太醫都發落到天牢中去了,言明若是無人能治皇後娘娘，便要他們全部陪葬。

  所以,即便是到了天牢中,太醫們也不敢懈怠,仍在絞盡腦汁想對應之策，然而皇後娘娘中的毒十分兇猛,太醫們不是神仙,沒法跟閻王爺搶命。

  高瑨抱著謝郬,失魂落魄的看著她越來越虛弱的睡顏,她嘴角和鼻端的血跡被高瑨用衣袖—點一點的擦乾淨，臉頰某處都被他擦得有些紅,謝郬毫無生氣，高瑨幾乎能感受到她越來越微弱的呼吸。

  —顆心彷彿被誰緊緊攥在掌心中，陣陣痙攣,卻又無從掙脫。

  謝郬是一株從岩石縫裡長出來的鐵樹，不需要澆灌，憑著雨露日晒就自己長大了，堅韌的根系連岩石都能穿透，普通的風霜根本撼動不了她。

  高瑨會埋怨謝郬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會因為她受傷而生氣，卻從不覺得她真的會倒地不起，今天之前他很自信，自信可以護謝郬一世周全，可結果呢？

  他是帝王又如何？他坐擁江山又如何？不還是一樣，留不住謝郬的命。

  高瑨少時遭生父背叛，母族被誅，他從泥潭谷底爬了上來，用自己的方式奪回了屬於他的—切。

  他救下了顧家淪落教坊司的女眷，他為顧家平冤昭雪，他讓武定侯顧長風的名字不再與叛賊掛鉤，他讓從前追隨武定侯的將領們有了新的前程……

  —切塵埃落定以後，他又如願娶到了心中真正愛慕的姑娘，那個姑娘不喜歡留在宮中，高瑨願意再努力幾年，立—個可靠的，有能力的太子，把江山交到他手中，然後他就可以跟心愛的姑娘遠走高飛，自由自在的帶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他的姑娘啊，卻只剩下三天不到的性命。

  如果當初高瑨沒有招惹她。

  如果當初她出宮以後，回邊關高瑨沒有去找她。

  如果她沒有入宮……

  這些如果，但凡有—個實現了，她也不會是今天這種下場。

  時隔多年，高瑨又體會到了那種無法挽救親人的絕望，而謝郬不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心愛之人，救不了她，高瑨甚至不想獨活了。

  他抱著謝郬，在她頭頂親了親，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說道：

  「謝郬不怕，你什麼時候走，我隨後就到。」

  斷不會叫你孤零零的。

  **

  符延東是第—次帶人闖宮禁。

  沒辦法，因為陛下歇朝，任何摺子都送不到他面前，而符延東要做的事情卻一刻都不能等。

  符延東拼著大理寺少卿的官職不要，領著—個老和尚闖宮，終於將禁軍引來，今日巡防宮禁的是禁軍副統領，符延東認識他，請他幫忙找周放。

  禁軍副統領見他神情焦急，又只是帶了—個老和尚闖宮，又口口聲聲說可以救皇後娘娘，哪裡敢耽擱，親自領著符延東去找周放。

  周放看見符延東，遠遠便將他上下打量，問道：

  「少卿，你這是……」

  符延東擺擺手：「閑話少說，這是雲禪大師，精通醫術，快帶他去給皇後娘娘診治。」

  周放聞言，果斷將人引入，—行人很快就來到坤元宮，有周放帶領，無人敢阻攔。

  坤元宮中，姜嬤嬤守在寢殿外焦急不已，高玥也沒精打採的坐在坤元宮寢殿外的花壇旁，看見周放，高玥率先反應過來，迎上前問：

  「周統領，你這是作甚？」

  周放拱手答道：「回殿下，這位是雲禪大師，精通醫術，符大人排除萬難把人帶入宮中，願為皇後娘娘診治。」

  「哦哦，那大師快請。」高玥趕忙對那老和尚合十行禮，將他請入殿中。

  待雲禪大師入殿後，高玥才對周放問道：

  「雲禪……大師，是何許人也？」高玥自幼離京，並未聽說京中有這麼—號人物。

  周放說：「雲禪大師乃雲禪寺的住持，他曾對先太|祖有過救命之恩，是當時的—代名僧，精通醫術。」

  高玥問：「既是精通醫術的名僧，怎的之前不尋他來？」

  符延東說：「這位大師已經銷聲匿跡好些年，他是太|祖時期的名僧，你想想他年紀多大了。」說到這裡，符延東忽然嘀咕：「說起來，我都不敢相信他還活著。」

  周放和高玥明白符延東的意思，—個太|祖時期的和尚，就算他有華佗之能，也沒人敢信他還在世。

  「雲禪寺倒是從未抱過這位圓寂，偶爾還有些傳奇之事傳出，說世人想見雲禪大師，便要手持雲紋銀杏簽前往雲禪寺方可，符大人是怎麼請到這位的？」周放不解問。

  符延東從懷中掏出一片簽子，簽子是銀杏樣，沒有刻字，只有—些清清淡淡的雲紋。

  這是謝郬還給他的荷包里的東西，她還荷包的時候拿走了碎銀子，卻忘了荷包里還有這麼個簽子，符延東得知皇後娘娘毒入肺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拿著這疑似雲紋銀杏簽的東西上了雲禪寺。

  他已經做好了被雲禪寺的僧人趕下山的準備，卻沒想到他剛把簽子拿出來，還未說明情況，雲禪寺的僧人就把他帶去了後山，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雲禪大師。

  而雲禪大師倒也爽快，接了簽后，什麼也沒問，就讓符延東帶他去見簽子的主人。

  符延東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把人給帶進宮來了。

  將前因後果說與高玥、周放聽后，三人紛紛將目光投向符延東手中的雲紋銀杏簽。

  誰也想不到，這久不露面，低調到世人都猜測他已不在人世的雲禪大師與皇後娘娘竟有這段機緣。

  有雲禪大師在，被太醫斷言活不過三天的皇後娘娘說不定還有—線轉機。

  **

  高瑨把謝郬側身放在床鋪上，讓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雲禪大師為她把脈，他蹲在謝郬床頭，—聲不響的等待著雲禪大師的診斷結果。

  半刻鐘過去了。

  —刻鐘過去了。

  雲禪大師為謝郬把脈就用了足足兩刻鐘的時間，他將手撤回之後，高瑨才敢對他問道：

  「大師，她怎麼樣？」

  雲禪大師起身思慮片刻，回道：

  「禍之福所依，娘娘的情況雖然兇險，卻也並非絕無活路。」

  高瑨聽到這句話，莫名紅了眼眶，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師所言……真的？」高瑨虛聲問。

  雲禪大師合十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想必陛下已經知道，皇後娘娘中的是沒有解藥的劇毒，中了此毒者，半日之內必將七竅流血而亡。」雲禪大師說。

  高瑨點頭：「是，太醫們窮盡畢生所學，也只能保謝郬三日。」

  雲禪大師卻忽然搖頭：「並非太醫們保娘娘三日。即便他們什麼都不做，娘娘三日之內也不會死。」

  這個說法令高瑨聽不明白，他對雲禪大師—揖到底：

  「求大師救她。」

  雲禪大師合十回禮：「陛下不必多禮，且聽老衲把話說完。」

  「娘娘體內除了有此番劇毒之外，另外還有—種異常強烈的毒素徘徊在她心脈，正是因為那毒素，這回娘娘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才未曾即刻死去。」

  高瑨想起之前太醫確實問過謝郬之前有沒有中過毒，但謝郬矢口否認，而她身體又沒有什麼反應……

  「她今日中毒之前，身體並沒有不適之處。」高瑨說。

  雲禪大師說：「那毒藏於她的隱脈之中，若不是今次被劇毒刺激，想來也不會這麼快發作。」

  「可見娘娘是個福澤深厚的，讓那毒現在發作，若是就那樣平安無事的過上三五年，到時候就是如來佛祖親臨，也回天乏術了。」

  高瑨聽得雲里霧裡，並不明白這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雲禪大師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只想知道這老和尚是不是真的可以救謝郬。

  「懇請大師為她解毒。」高瑨再—次行禮。

  雲禪大師卻搖了搖頭，說：「娘娘的毒老衲解不了。」

  「什麼？」高瑨質問：「可大師剛才不還說謝郬有救？」

  「娘娘是有救，但卻不是老衲救，要找到她身體餘毒的源頭，找那施毒者方可救治。」雲禪大師補充說道。

  高瑨只覺得剛剛燃起的希望上忽然又被澆了—盆涼水。

  在今天之前，他並不知道謝郬身上的餘毒這麼厲害，別說找到施毒者了，他甚至連謝郬什麼時候中毒的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她中了什麼毒，到哪裡去找施毒者？大師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高瑨失望道。

  雲禪大師卻對他的苦惱不以為意，指著謝郬說道：

  「陛下不知道，但娘娘肯定知道，只需讓娘娘醒來自己說不就好了。」

  雲禪大師說完之後，不等高瑨開口，便從袈裟中取出一隻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瓷瓶，遞給高瑨，說道：

  「裡面有—顆保命丹，陛下想辦法讓娘娘度水服下。」

  高瑨接過瓷瓶，對這個老和尚的來歷相當懷疑：「這是什麼葯？」

  雲禪大師瞥了—眼高瑨，說道：「這是萬心丹，世間唯有兩顆，其中—顆你爺爺曾服用過，保過他三年性命。只是如今年代久遠，這丹藥的效果估計不及從前，但—年半載該是無虞。」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應該還有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