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高瑨話音剛落,  就見一道銀光閃過眼前,他頸子和衣領上就被一條冰冷的東西纏住,勒緊。

  他不敢動彈,  一是因為被困沼澤,二是因為脖子上纏的東西……太緊了!並且還很鋒利。

  現在高瑨終於明白謝郬讓他別亂動是什麼意思,  這麼鋒利的東西抵在衣領脖子上的危險程度,一點都不比被困在沼澤里少,甚至更兇險。

  畢竟他困在沼澤之中還有可能獲救,  而如果被這鋒利的九節鞭割破喉嚨,他就是當場死亡了。

  這個瘋子!她就不能找點藤蔓什麼的來救人嗎?

  要死在她九節鞭下,高瑨就太冤了!

  利器纏頸,  高瑨竭力綳直了身體,  用意念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刀槍不入的小銅人。

  而另一端,謝郬腳踩樹榦借力,一手拉著纏住高瑨脖子的腰帶,一手拉住綁在高瑨身上的麻繩,  雙手並用將高瑨從沼澤中拖出。

  把人拖上岸后,  謝郬第一件事就是把纏在他脖子上的九節鞭給卸下,饒是如此,  這人頸子表面還是被割了好幾道口子,  所幸都不深。

  高瑨感覺脖子上的九節鞭被卸掉之後,  才敢大口喘氣,坐在地上由著謝郬繞到他身手解繩索。

  手臂被綁在身後一整天已然麻木,  沒什麼知覺了,  謝郬給他鬆了綁,  也不扶他起來,  而是直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喂,  起得來嗎?」

  高瑨哪見過這麼野的女子,金尊玉貴的他被困沼澤一整天,好不容易遇到個救命的人,自己還差點被她的九節鞭給絞殺了,皇子脾氣頓時上來,對謝郬斥道:

  「你個瘋婆子知道本王是誰嗎?敢踢我!你不想活了?」

  謝郬在邊關長大,君臣尊卑什麼的完全不懂,更何況她就是頭瘋牛,從八歲開始就沒被人能欺負她,邊關出了名的混不吝,正值生理性不可避免的叛逆期,好言好語她都未必能好答,更別說這種當面斥責,還是在她剛剛費儘力氣把人救上來之後,謝郬的暴脾氣可容不得他。

  一個飛撲,掐著高瑨的脖子就把他騎在身下,不等他喘息過來,二話不說就抽了他兩個大嘴巴,直接把高瑨給抽懵了,腦袋別過去好長時間都沒緩過神。

  「小子,你他媽罵誰呢?信不信姑奶奶再把你丟下去!」

  威脅的話語配合她不像開玩笑的語氣,讓剛剛脫險的高瑨打了個寒顫,他凍得發白髮紫的嘴唇一開一合,滿腹的委屈與憤怒,卻在對上她那堪比豺狼虎豹的兇狠目光時徹底咽了回去。

  謝郬見他老實了,終究還算記得這人是什麼皇子,算是他爹效忠的小老闆,用被麻繩磨破帶血的手掌在高瑨被打的臉頰上抹了兩下,把他臉上沾到的泥漿擦乾淨,卻因為她自己手上有血,把他臉上越抹越臟。

  「嘖,你臉怎麼這麼軟?娘兒們唧唧的。」

  謝郬隨手把扎進手掌的草木屑屑拔掉,吐了口唾沫在傷處,兩手搓了幾下,往本來就不太乾淨的衣襟上擦去,擦出幾道血痕她也不在乎。

  而高瑨被她騎在身下,被她兩個嘴巴子打懵了,又給她粗魯的摸了幾下臉,早就驚得目瞪口呆。

  怎會有如此粗暴瘋癲的女子?

  謝郬把人打服后,也不會欺人太甚,從他身上下去,還對他伸出一隻手想拉他起來。

  高瑨躺在地上,看向逆著月光的她和她向自己伸過來的手……

  高瑨避過她的手,默默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他身上滿是泥漿,褲腿沉重得幾乎邁不開步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謝郬看他一言不發往前走,看著像在鬧脾氣,氣不打一處來,不想管他,轉身往反方向走,可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對高瑨背影喊道:

  「你再往前十步,還是個沼澤!」

  高瑨腳步驟停,前路黑黢黢一片,他哪裡分辨的出有沒有沼澤,倔強的不肯回頭,自己轉了個方向往旁邊走……

  「那邊也有。你想死就繼續走!」

  謝郬不耐煩的說,高瑨站在原地迷茫了,一陣風吹來,凍得他直打哆嗦,可常年被捧在高處的自尊不容許他回頭求人。

  忽然,手腕給人迅速扣住,高瑨直接給一道大如牛的力氣拖向了反方向。

  「真是麻煩!」

  謝郬罵咧咧的說著,手上卻絲毫沒有想放開的意思。

  高瑨掙扎了兩下,發現自己居然掙不開她。

  自小他也有習武,是教頭的得意弟子,十歲就能在獵場上獨自獵下一頭小虎,近齡人間他天資最高,武功最好,可這瘋婆子只比他大一歲,他怎麼就掙脫不開呢!

  高瑨哪裡知道謝郬從小生活的環境是什麼樣的。

  小時候因為年紀小,在軍營的野孩子堆里總被欺負,而謝遠臣的意思就是只要沒受重傷,沒死就不是大事不值得管。

  謝郬又是穿來的,從小就有自保意識,人家三歲啟蒙學字,她三歲啟蒙學棍,以成年人的思維和小孩子的學習天分勤學苦練,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已經能打遍孩子堆無敵手了。

  經常把以前欺負過她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人家回去找爹娘哭訴,找爹娘打她,謝郬打得過就打,打不過被人教訓了,晚上放火、放蛇、放老鼠也一定要把挨的打討回來。

  等謝遠臣發現軍營里找他告狀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的時候,謝郬已經野得管不住了!

  他是軍營主帥,成天操心戰事,根本不會管孩子,只會動手,不服就打,打到服為止,謝郬在謝遠臣手上吃多了虧,輕功練出來了,挨打的本事更是一騎絕塵。

  在這種高壓環境中訓練出來的謝郬,高瑨這種錦繡叢中長大的皇子又怎麼可能壓制的住。

  謝郬拖著放棄掙扎的高瑨來到沼澤林中一處空地,然後就放開了他,坐到一株大樹底下休息。

  高瑨環顧四周,在黑暗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出口,見她不走了,忍不住問:

  「這是哪裡?怎麼不走了?」

  跟她穿過大片沼澤林后,高瑨才知道這林子有多危險,若是不熟悉路的,很容易就掉下沼澤,所以現在他也不敢再胡亂置氣往前走了。

  謝郬把鞋脫下來擰了擰水,說:「太晚了,前面坑多,明兒再走。」

  「這怎麼行!我失蹤一天,父皇定然急死了,我現在就要回去。」高瑨急切的說。

  那個擄走他的人是什麼來路,父皇會不會有危險,他要回去告訴父皇自己的遭遇。

  謝郬擰完一隻鞋,看他一眼,脫下另一隻的時候對他比了比黑漆麻烏的前路,無所謂道:

  「那你走啊。我又沒攔你。」

  高瑨啞口無言:「我……」

  對黑暗的恐懼和急於回去的心在激烈交戰,謝郬見他站著不動,從腰間取下個水囊,丟到他腳邊。

  高瑨知道那是水,他也確實特別渴,可這水卻是那討厭的瘋婆子拋來的,又是一陣天人交戰,高瑨憤然撿起水囊,拔下蓋頭仰頭痛飲。

  髒兮兮的水囊中的水倒是甘冽可口,隱隱帶著絲絲甜味,高瑨從不知道,沒有煮過的清水也能這般好喝。

  「喂,差不多得了,給我留點兒。」

  謝郬見他喝不停,出聲阻止。

  高瑨喝下一多半,咂摸了兩下嘴,戀戀不捨的把水囊蓋子蓋上拋回謝郬手中。

  謝郬接過水囊,先晃蕩兩下,感覺水不多了,怕他一會兒還要,趕緊喝掉些。

  高瑨身上難受死了,別彆扭扭的坐下,慢慢拍打身上幹掉的泥漿,有些地方的泥漿幹得像牆皮一樣,可以直接動手剝下來。

  一抬頭,發現謝郬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高瑨一下就慌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原地轉了幾圈,凄聲沖著黑乎乎的沼澤林喊道:

  「謝,謝郬……謝郬……」

  她不會把自己丟下了吧?高瑨腦中立刻就閃過這個念頭,越想越覺得對,無盡的慌亂和害怕席捲而來,他想離開,卻又不明方向,不敢踏足周圍的黑暗之地。

  他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團,希望用這種姿勢溫暖冰寒徹體的自己。

  忽然一道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你種蘑菇呢?」

  高瑨猛然抬頭,看見了不知何時返回的她。這一瞬間,百感交集。

  慌忙站起,壓下心中迫切,問她:

  「你去哪兒了?」

  謝郬沒想過他會害怕,對他燦然一笑,昏暗的月光下,高瑨看不太清她的臉,只知道她的牙特別白,特別特別特別白。

  「看我找到了什麼?」謝郬說著,神秘兮兮把托著的衣擺拉開給高瑨看。

  高瑨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一窩鳥蛋,連鳥巢帶鳥蛋直接搬了回來。

  「你離開就是去找這個?」高瑨問。

  「這可不好找,翠鳥蛋,烤一烤可好吃了。」

  謝郬說完就跪到一邊,把衣擺里的鳥窩拿出來,鳥蛋平穩放在地上,然後開始徒手將周圍的落葉聚攏到鳥窩裡,從衣袋裡取出火摺子,點燃鳥窩。

  火騰騰而起,照亮四周,卻因為落葉和鳥窩都是濕的,起了好些黑煙,高瑨不小心吸入一口,嗆得直咳嗽。

  謝郬卻習以為常,用手把面前黑煙揮掉一些,然後把鳥蛋投入火里,忙完這些,她整個人也像是從黑灰地里爬出來似的,一張臉沒幾處乾淨的,就一雙眼睛在火光照耀下,顯得特別閃亮。

  鳥蛋在火里烤了一會兒后,謝郬就用樹枝把火堆挑散開,把黑成煤炭的鳥蛋撥弄出來,也不急著吃,首先就是把散開的火堆用土撲滅。

  忙完之後才對高瑨招手:

  「你餓不餓?過來,姐姐請你吃鳥蛋啊!」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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