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以木為劍
“傅大師的話語,卻讓我少去了許多擔憂。”龍天看向傅采林,整個人都有點兒放鬆了下來:“蓋蘇文此等行為,實在惡劣之極。想要祛除中原影響,可這等惡心的法子,卻不知道他是怎樣想到的。便是民眾都覺得自己是中原遺民,又如何呢?在楊廣征伐此處之時,不還是一個個上了戰場麽?”
“嗬,我卻不知道,你還會如此關心高麗國人呢……”傅采林本就是崇尚自然之人,如今被龍天輕鬆的態度感染,也笑著道:“國別不同,相爭的也是那些利益。便不是本國,一國之人,難道不是為利益爭搶?如今中原之內,竇建德、翟讓、李淵、杜伏威等等等等,這一眾人,除卻李淵乃鮮卑後裔,旁的幾個還不是與楊廣血脈相同?難道他們卻會因此而放鬆麽?”
龍天聽了傅采林的話語,一時間甚至想要將對天刀宋缺說過的那一套說辭拿出來給傅采林洗洗腦,讓他也放下對李淵的偏見。可轉念一想,便再如何,傅采林也並不會去支持李淵,自己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傅大師所言極是,祖輩之認同,卻和今日陣營國別,沒有了什麽確切的關係。”龍天站直了身體,漸漸將長生訣內力運轉起來,瞧向傅采林:“便如大師與我,千百年前,說不定還有同樣的先祖,但現在,可也要交手切磋一番了……”
眼見龍天如此,傅采林臉上笑容更勝,道:“年輕人的確火氣旺盛,終於還是忍不得了麽?當年宋缺,可是要比你的養氣功夫更好些呢。不過,你要戰,便戰吧。”
傅采林說著,隨手便將剛剛他十分用心觀瞧的那一條柳枝輕柔折下,拿在了手中。
“我非輕視於你,但現在弈劍並不在身旁。”傅采林看向龍天,對他解釋道:“況且以我的修為,木枝與劍器,也已經相差不大,你盡可放心。”
“以木為劍?”
即便傅采林已經所了解釋,可龍天的瞳光,仍舊是在那一截柳枝之上盯著,心中也在不斷的翻轉著各種思緒。
“傅大師,不知你這一手可有什麽來由麽?據我所知,這整個天下,卻少有以物代劍的。”
龍天目光炯炯的瞧向傅采林,心中綻出的念頭卻在這一刻已經壓過了洶湧的戰意,讓龍天能夠靜靜的等待著傅采林的回答。
在這個世界之中,無論是何等修為之人,卻都並不會常有什麽棄用自己兵器的時候。便是如今的天刀宋缺已經悟出了那刀道的至境,可仍舊是在手中拿著水仙刀。
畢玄的阿古施華亞月矛,更是從出現在人們視野之中的那天開始,便是他的代表之物了。
但傅采林如今表現出來的行為,卻讓龍天極為驚訝。以木為劍,龍天可也曾經聽說過一回的。
傅采林身為宗師,他的精神修為當然也並不會差。更何況現在龍天是在他停留了數十年的森林之中,他對於人的感應更是無比清晰。因此,他覺察出了龍天這看似簡單的問題之中,仍舊蘊藏著深意。但即便睿智如傅采林,也完全不能想出,究竟在龍天的心底,究竟是對這木劍有著怎樣的情緒。
“這柳條木劍麽?若說實際,不過是隨手而為罷了。如果你並不習慣,我也可讓君婥將我的弈劍拿來。”傅采林笑了笑,道:“但若真說個來由的話,那也該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願聞其詳。”
龍天幾乎都能夠感覺到自己胸膛之中那分外活躍的心髒的跳動,隻是在傅采林完全說出故事的時候,他卻也並不能夠真正的確認。
傅采林之前本也已經被龍天激出了些戰意,這時候瞧著龍天臉上那抹激動顏色,也隻得笑著無奈道:“好吧,那我就簡單說說。”
“其實一切也都很簡單,但那畢竟是我修行的起點。我當時,大約十歲左右吧?”傅采林目光之中,有了追憶的神情,整個人都似乎重新回到了當初年幼的時候:“我的父輩並沒有多少武道修為,算起來,也不過就是江湖之中的三流人物。即便如此,他卻喜歡在森林之中居住,並不願意和那些凡俗人接觸。而我,每日就在林中修行武道,練習劍術。”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我父親卻讓一個怪人住進了我家之中。那人的模樣,我已經記不大清了。但每次在我練劍的時候,他都會在不遠處觀瞧。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說過話,但那種眼神,我卻從來都沒有忘記。”傅采林說著,又笑了出來,向這龍天道:“那眼神沒有半點兒的波動,即便我有進步、有失誤、有錯漏、有改動,無論如何,他的眼神裏麵,都隻是平靜。”
“我當時還很年輕,年輕自然氣盛。即便我父親的功夫並不如何高明,教給我的自然也不是什麽高妙的劍術,可我依舊很自傲——最起碼在在那片森林之中,我是除了父親之外的第二高手!而那人的淡然眼神,卻讓我極為難堪。我覺得,他看不起我的劍術,而我一定要讓他開眼!”
傅采林一邊說著,一邊連語氣都有所改變。一直以來那溫和的話音,也因為回憶而重新沾染了些少年的熱血意味。
“那人在我家待了半年時間,我便也就狠練了半年的劍術。漸漸的我發現,他的眼神也有變化的時候。但並不是在我用什麽絕招三疊劍的時候,而是在我每天進行修行的最開始的時候,進行那些熱手的基礎動作的時候。那些刺、挑、抹,竟然會讓那人的眼神裏麵,出現些許的興致。我那個時候在心裏麵卻是有了領悟:原來他是個武功極差的人物,不然為何我的三疊劍不見他讚賞,而到了這些普通的動作,反而能夠讓他起了興致?還不是根本都看不懂高級的劍法麽?”
“嗬,當年我也是少年心性。自付家傳劍法已經完全演練成功,也懶得在他麵前繼續對牛彈琴,是以不自覺的便每日盡力的練習起那些基本動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