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莫要等我（一）

  鳳離的身子日漸衰弱，仙力也漸漸潰散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心口那朵蓮花靈力越來越充沛。


  在這段日子裏，他一步步打點好了一切，便將自己關進了臨君殿中，誰也不見。


  這屋子裏的一切陳設就像她還在的時候，梳妝台上還擺著她的木梳和粉黛，床榻上平展地擺放著一件華服。


  九蓮消散後，他吩咐織娘繼續縫製好了這件婚服。


  大紅色的雲錦上，用金線勾勒出鳳凰展翅，裙角上用暗線繡出了並蒂蓮。


  鳳離忽然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蜷著身子，躺在九蓮的床榻邊，手指緊緊扣住床沿，抓住錦被，似乎要將錦被捏碎一般，脖頸上因為忍耐劇痛而鼓起的青筋正跳動著，冷汗瞬時間布滿額間。


  最後一片花瓣，要開了。


  鳳離渾身顫抖著，冷汗涔涔，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嘴角滲出一絲血色。


  他的心口處漸漸泛起點點金色的光芒來，最後一片花瓣漸漸展開，然後緩緩搖曳著，便要從他的心口處剝離出來。


  此時鳳離受著剜心之痛，低頭望著心口處的光芒卻勾起了唇角。


  花開了……


  九瓣蓮旋轉著，慢慢從鳳離的心口剝離，飄到空中，慢慢化作一個人形的光影，落在了鳳離的麵前。


  他成功了。


  九蓮此時從鳳離的記憶裏抽離，在渾渾噩噩中睜開了雙眼，環顧四周，入眼卻從前她在臨君殿的住處。


  難道她回來了？


  這時她聽見細微的聲響，便瞧見了榻邊幾乎快要失去神智的人。


  “鳳離。”她驚慌失措地跑上前，將他扶住。


  這不是幻影，是真真切切的鳳離，可是眼前的鳳離白色慘白，嘴角殷紅的血色刺痛了九蓮的眼。


  他的心口處滿是血跡，整個人脫了力，癱倒在九蓮懷中。


  鳳離感受到眼前這人的溫熱，這才有了實感，他撐起全身力氣將九蓮緊緊抱在了懷裏，將幾乎沒有溫度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你終於回來了。”等待的日子太難熬，他幾乎快要撐不住。


  幸好，他終於等到了。


  鳳離的唇太過冰涼，讓九蓮有些心慌，她扳正鳳離的身子，“你……做了什麽？”她以原神寂滅魔尊，本不可能再有回來的機會。


  他付出了什麽，才讓她得以生還？

  九蓮心中恐懼更甚，因為她發現，鳳離的仙力正從胸口處潰散的厲害。她顫抖著手捂住他的胸口，似乎這樣做就能阻止仙力四散一般。“你到底怎麽了。”


  “沒事，別怕。”鳳離緩緩將她的手握住，眼神轉向榻上的那件婚服，“衣服做好了，我一直很想看你穿上它，穿給我看好不好。”


  九蓮的眼淚簌簌落下，在那段記憶裏，她知曉了這件婚服本就是為她準備的。


  一開始，他便是要娶她的。


  “好。”九蓮抬手捏了個訣，將婚服換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衣服仿若是為她量身定做一般，不知道這人暗地裏到底目測了多少次。


  “真美。”鳳離抬頭摸摸九蓮的發頂，他從前時常想著她穿上這件衣服的樣子，他的君後，果真是世間最美的。


  九蓮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抬手捂住他靈力四散的胸口，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其中。“你讓它別散了，你這樣會死的，會死的啊。”


  “別哭了，你一哭啊，我的心便更痛了。”鳳離抬手擦去她的眼淚，深深凝望著她，似乎要把她的樣子刻進心裏，可是此時他卻連抬起手都有些費力。


  “世間千萬事裏，最喜歡你。”鳳離望著她，滿眼地不舍。等了這些年，終於等到她。“我真想時時刻刻都同你一起，可這次……卻不行。”


  從前他無欲無求，如今他卻有了，他所求，便是陪她歡喜，與她終老。


  他真的不想同她分開，他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若是她能好好活著，即使用他的一切去換，都可以。


  “真不想就這樣放了你。”鳳離緊握住九蓮的手腕，眼中忽然亮起一抹執念來，可又逐漸黯淡消散而去。


  他的仙力差不多散的幹淨了，他的魂魄亦在漸漸消散，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他到最後也一直望著九蓮，卻突然鬆了手，露出一絲淺笑來：“算了，還是忘了吧，莫要再等我。”


  這漫長的等待實在太苦了，他不舍得。


  鳳離的魂魄漸漸抽離，消散，徹底倒在了九蓮的懷中。


  天界忽然百鳥悲鳴，喪鍾大作。


  天界帝君，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