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祈願來生（蘇鈺番外）

  我叫蘇鈺，乃是京都之中的丞相獨子。


  聽家中長輩說，我自打娘胎便帶了病，出生起，便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


  小時候我總覺得那一碗碗湯藥又苦又澀，可是喝的久了，便也能麵不改色的將那些藥吞入腹中。


  因我銜玉而生，便深得當今聖上看中。但是整個京都的人都知曉，國師批命，這銜玉而生的丞相獨子，活不過二十五歲。


  那時我並不覺得短命有什麽值得傷心的，隻是偶爾看見娘親暗自垂淚之時覺得有些蕭瑟。


  其實我的人生並無什麽樂趣，因身子弱了些，也不常出門，每日不過是在府中讀書寫字。


  直到我遇見一個女子。


  那個小姑娘在人群中目不斜視地朝著我走來，湊到我身邊，鼻尖一聳一聳的，像一隻憨態可掬的幼犬。


  隻是沒想到，這一麵起，她就牢牢貼在了我的身邊，再也甩不開了。


  她說她叫九蓮，沒有家人，無處可去，每日隻粘著我，除了入寢外，幾乎無時無刻都陪在我身邊。


  可我覺得她穿著並非凡品，性情灑脫，不諳世事，並不像是她口中那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我生了一絲私心，將她留在了身邊，教她讀書寫字，帶她外出遊玩，看著她笑的燦爛，我便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


  她就像是一股磅礴的生命力，注入到我已經垂死的身體裏。


  有一回我受了風寒，幾乎臥床不起，她在我身邊守了一整夜。


  半夜我感覺身體裏緩緩流淌著一股熱力，讓我的意識清醒了許多，我微微睜開眼，發現她握著我的手，一股股淺淺的光芒在我和她交握的手中流轉著。


  原來她不是凡人。


  我不常出門，故而看了許多雜書，對魂魄精怪之類的書籍也有涉獵，見到她的不同，我竟沒有絲毫的害怕，反倒覺得她像是我的救贖。


  那日，她說她想要嫁與我為妻，她一定不知道我是如何掩飾住那幾乎要跳出胸口的心，也沒有發現我持著書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她說，她心悅於我。


  我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可隨之而來的是恐懼。


  她的生命漫長，無窮無盡，我怕我這短命之人隨時會離她而去，我更怕我走以後，她如此漫長的生命，會不會太過煎熬。


  可她說她不在意。


  終於，我還是向我私心妥協了。我想要娶她為妻，在她身上刻下我的烙印，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貪念，想要掙紮著活下去，想要留在她身邊。


  因我身子孱弱，家中長輩皆十分寵溺，自小便事事順我心意。


  父母素來不會違背我意願，知道我有了心上人，便生出了十二萬分的歡喜。


  她成為了我的妻子，我隻想竭盡所有，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她。


  可還是不夠，因為我想，我無法陪她終老。


  第二年的秋日，我已經日日纏綿病榻，不能起身了。她一直守在我身邊，從我醒來到睡著，仿佛不知疲倦。


  那日，我醒來的時候，她的眼睛有些紅，她說：“蘇鈺，外麵的蓮花快開了，等你好了，我們去摘蓮花。”


  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回應她，我知道，我不能陪她賞蓮了。


  她抱著我，手掌同我的相交握著，將那光華渡入我的身體，可是我卻發現我的神誌依然越來越模糊。


  我聽見她說，“你別怕，就算你死了，我也尋得到你的下一世。”


  我的眼角落下一滴淚，逐漸失去了知覺。


  我的身體漸漸變得很輕，從那軀殼之中脫離，恍惚中看到阿九抱著我的身體，眼眶通紅的模樣。


  我想抓住她，可是卻不受控製的離她越來越遠。


  我飄蕩到了天上，恍恍惚惚到了一個仙境之中，我看到一個輪盤，那巨大的輪盤上，有阿九的樣子。


  我飄蕩在輪盤周圍不願離去，不知道多久，久到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消散，我不舍得望著輪盤之上的那個人，將她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直到耗盡一切生機。


  阿九，若有來世，我隻想做一福壽綿長之人，愛你護你，伴你長長久久。


  ……


  那抹幽魂逐漸消散，魂魄歸位，天界帝君睜開了眼眸，眼中劃過一絲憐憫。


  那凡人永遠不會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隻是一個曆劫的凡身罷了，並無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