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重天闕（四）

  九蓮並未起身，指間在茶杯中一點，一滴水珠便輕鬆化開了碧若的攻勢，將她的劍打的落了地，人也歪倒在一旁，一向梳的一絲不苟的發髻都有些散亂了。“小心些，這些陳設貴重得很。”


  碧若從前在妖族便是術法不精的，升了仙後更是疏於修煉，資質平平，對上如今修為大成的九蓮便是有些不夠看的。


  “你莫要得意，帝君不過一時興起罷了，他永遠不可能娶一個妖族。”碧若站起身子，朝著九蓮嘲諷道。


  就算是她，即使已經位列仙班，卻還是出身妖族，仙族的人不會同意鳳離迎她為後，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哪怕隻做個後妃長久與他相伴也好。


  “帝君？”九蓮喃喃重複道，似乎有些不解。


  碧若瞧著九蓮這般模樣，忽然想起當時霈遲特意交代，在她麵前不得提起帝君的身份，不由扯起一絲帶著惡意的笑容來，撩了撩鬢間有些散亂的碎發。“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可是天界帝君啊，天界尊主，豈是妖族可以染指的。”


  望著九蓮愣忡的神色，碧若有一種報複的快意。


  九蓮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冷，“滾。”


  “左右不過一個玩物罷了，我倒是想看你能得意到幾時。”碧若不甘示弱地道。


  九蓮心頭煩躁，一道掌風衝開殿門，將碧若揮了出去，抬起頭卻瞧見殿外那個端立著的人。


  碧若癱倒在地上，哀喚道：“帝君要為我做主啊。”


  鳳離道：“出去。”


  碧若不依不饒地叫著：“帝君。”


  鳳離眼眸之中浮起一抹厲色，沉聲吩咐道：“霖肅，把她拖出去。”


  九蓮默默瞧著這一切，什麽也沒說，隻是同他對視著。


  他的臉色有些白，唇微微呡著，微微垂下眼瞼，眼神之中有些沒藏住的慌亂和失措。


  他沒有辯駁，九蓮卻明白，碧若所言，皆是屬實的。


  她抬起頭，望了望四周，忽然覺得許多不大對的事情都明朗了起來。“天界帝君？”


  他真的騙了她。


  一個藥君的府邸，卻叫做臨君殿，陳設如此精美，堪比妖族王室。


  這些日子，她沒有見過任何人上門求藥打擾。一個藥君修為竟這般強大，身旁還有貼身一個武將。


  一切早有蛛絲馬跡，她卻不願意去懷疑。


  九蓮忽然想起妖龍淵時，來救她的鳳離化作了原身。


  她以為那隻是一隻漂亮的鳥兒罷了，卻沒想到，居然是鳳凰。


  “九蓮。”鳳離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她閃身避開。


  “天界帝君高高在上，便能將一介妖族玩弄於鼓掌之中嗎？。”


  鳳離的嘴唇動了動，好像是想解釋什麽，卻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對不起。”


  天界帝君，同一個普通的閑散神仙，大抵是很不相同的。


  九蓮明白，天族雖與凡間那些修仙者不大相同，沒有那麽容不得妖魔的存在，可是，他們應當也不會接受一個無名妖族做天界帝後。


  曾經白白同她說過，“仙妖有別”，她倒覺得，這些法度不大重要，如今卻生出了許多顧慮。


  最重要的是，他騙了她。


  九蓮已經將自己在屋子裏關了半日，晚間，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扣門聲，九蓮起身打開門，鳳離提著食盒立在門口。


  “你來做什麽？”九蓮沒好氣地問道。


  鳳離抬了抬手中的食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來，“我來哄你。”


  他走進房內，將食盒放在桌前。


  鳳離轉過身，輕輕將九蓮環住，悶聲道：“對不住，我並非故意瞞你。”


  最初是因為覺得不必說，到了最後卻是難以啟齒。


  他有了執念，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知曉從前他不堪的算計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放手。”她可沒有這般好打發。


  鳳離沒有說話，九蓮卻感覺他的手臂漸漸收緊，怎麽也掙脫不開。


  鳳離緊緊抱著她，忽然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聲音似浸了水，顯得有些委屈。“原諒我好不好。”


  見了這樣的鳳離，九蓮立刻沒出息的軟了軟，垂頭喪氣地放柔了身子，威脅道：“你以後不許再騙我。”


  其實天帝也無不可，若有什麽，她一同擔著便是。


  鳳離沉默了許久，終於應了一聲。“好。”


  九蓮背對著他，沒有看到他眼中那一抹複雜的神色，鳳離此時心中的慌亂已經難以掩飾。


  若是那些事情被她知曉，他會不會真的失去她。


  可是他不敢坦白，因為如今的他，已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