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狂風大作,誓是要將人卷上天再狠狠摔在地上,讓那些伸出來的黑手拉入地底,一同墮入地獄。


  然而在場之人除了死死抱住門框,站在門口看著屋外的房旌,沒有一個是尋常的。


  衣袂紛飛,楚瑜僅憑著一把看上去模樣普通的油紙傘遊走在荀樂章劍下,一來一回間竟絲毫不落下風,隻是傘到底不比劍鋒利,雖暫時能招架住,卻不是長久之計。


  衛凝依舊被黑手摁在地上,掙紮無果後便尋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躺著看他們打鬥,隻是觀戰角度不太好,偶爾又有之前飛到眼前擋住視線,她雙手被禁錮在身側,又不能將紙錢拂開,等到下一陣風將臉上之前吹走時,戰局已經發生了改變。


  楚瑜手裏的傘已經沒了傘尖,傘麵破破爛爛的,估計堅持不了多久。


  荀樂章得了上風絲毫沒有懈怠,長劍直劈楚瑜麵門,楚瑜收傘擋在眼前,卻沒想到劍落下的前一刻突然換了鋒芒,橫向掃了過去。


  楚瑜見荀樂章手腕一抖,心裏已知不妙卻還是遲了一步,盡管他反應很快,手腕到底還是受了傷,鮮血順著胳膊沒進袖子裏。


  荀樂章腳方落地,黑手便棲身上來,他抬腿踢去,而後向旁邊一側,將黑手碾於腳下,笑著對楚瑜道:“楚兄好身手,怪不得那麽多人去至清樓都沒將你拿下。”


  他說的便是第一重秘境裏出來時,夜裏至清樓被火包圍,同時除了許多殺手欲將楚瑜置於死地。


  楚瑜自是知道他什麽意思,卻也沒有驚訝,他瞥了眼傷到的手腕,隨後看向荀樂章:“荀公子謬讚,在下不過會一點防身的功夫,哪裏入得了荀公子的眼。”


  荀樂章重新換上那張笑眯眯的麵皮,在又砍斷一個襲上來的黑手後,甩掉上麵沾著的血跡,道:“楚兄何必如此謙虛,僅憑借一把傘就能在我手下走過這麽多招的,放眼各國寥寥之數,楚兄若不開酒樓,出去闖蕩江湖想來也會是個人物。”


  楚瑜淡淡笑了笑:“在下原以為荀公子不過是世家貴公子,雖家教良好,卻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卻不想是個狠角色,是楚某低估荀公子了。”


  荀樂章大笑一聲:“話說回來,楚兄既然同樣進了秘境,目的跟在下不過大同小異,雖願望不同,到底還是要走到最後。其實你應該知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下一步應該怎麽做,又何必出手阻攔?”


  說完瞥了眼衛凝,像是在暗示著楚瑜他們要對付的另有其人。


  衛凝看見荀樂章的眼神時渾身一哆嗦,她現在如同粽子般被綁著,荀樂章隨手揮一劍就能讓他一命嗚呼。


  她縮了縮脖子,嚶嚶兩聲,癟嘴鼓臉可憐巴巴地望向楚瑜。


  楚瑜轉過來是正好瞧見衛凝皺著眉頭,眼睛裏‘救命’兩個字尤為清晰,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還好他忍耐力一向很好,麵上絲毫沒有露出破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表情道:“荀公子作為世家公子,如此欺負一個姑娘,若是被人知道就不怕壞了你的名聲?”


  “嗬。”荀樂章冷笑一聲,“楚兄這就沒意思了,你知我何意又何必繞彎,現在這裏就我們幾人,你敢說最開始你帶著衛姑娘不是有目的的?大家都是什麽人我們彼此清楚,既然做得出,還想要立一個君子的形象,豈不可笑。”


  “哦?都是些什麽人?”楚瑜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荀樂章,而後看了看門口成了壁虎的房旌,語出驚人道,“一個皇家子孫,一個朝廷重臣?”


  衛凝怎麽也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皇親國戚,趁著脖子想看看皇親國戚長什麽樣,雖然他連現在天下姓什麽都不知道。


  她先是仔細打量了一圈荀樂章,先前以為是個紈絝,所以沒有仔細分辨過,如今看來,荀樂章模樣倒是周正,衣服頗為講究,身材勻稱修長,倒是有些皇家子孫該有的樣子,隻是……


  她費力仰起頭看著房旌,怎麽都沒有想象中朝廷重臣的樣子,或許……楚瑜這個朝廷重臣是一種諷刺?

  想到這,她心中暗自點頭,確實有點奸臣的模樣,巴結起荀樂章來毫不客氣。


  荀樂章被戳破身份沒有惱,笑了一聲轉頭看著衛凝:“衛姑娘,你知道你為何會進到秘境裏來嗎?”


  衛凝收回目光,疑惑的看向荀樂章:“你不是說……”


  “不錯。”荀樂章轉動著手裏的劍,“可若衛姑娘活著是絕對不會進到秘境中。”


  “為何?”


  荀樂章話提了個開頭,卻不想給衛凝解釋,轉而笑著看向楚瑜:“楚兄自是知道原因。”


  衛凝扭頭看向楚瑜,然而楚瑜這次沒有看她,殘破的傘已經橫在麵前:“荀公子與我的目的並不相同,即使如此又何須多費唇舌,若荀公子願意退開自然甚好,若不能楚某隻能奉陪。”


  荀樂章大笑兩聲當真沒有再多費唇舌,長劍猛地揮了出去,帶著滔天的氣勢,將大風撕成兩半的同時直劈過去。


  楚瑜腳卡在怪手前麵,將他當成了個擋板,借力揮傘斬向荀樂章手臂,竟是不顧劍鋒掃到臉上。


  “楚瑜!”衛凝顧不得自己現在處境,眼看著劍光已經映在楚瑜的臉上,等不及再多說一個字就要見到楚瑜頭被分成兩半。


  衛凝顧不得束縛著自己的怪手,狠命掙紮著想要起身,盡管知道自己就算過去先不說來不來得及,哪怕來得及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頂多讓自己成為個肉盾,可現在她連成為肉盾的機會都沒有。


  電光石火間,一道不知名的火光突然出現在楚瑜麵前,在劍落下的瞬間代替衛凝成了盾牌。


  隻聽砰的一聲,長劍被彈開,楚瑜的傘也已經落在荀樂章手臂處。


  他這一擊用了十分力,而後手腕一轉繞在荀樂章手腕處像懷中一帶,借著突如其來的一團火焰,竟直接將長劍卸下。


  然而荀樂章也不是尋常人,眼看著一條胳膊被束縛住,趕忙向前跨了一步,另一隻手接住劍柄,反手擊向楚瑜的肩膀。


  那火助了一次後並沒有就此熄滅,像是有了靈竅般化身火蛇欺身而上,纏繞住荀樂章再供上來的手臂,而後越來越大,似是要將荀樂章整個人都包括其中。


  荀樂章見勢不妙抬腳踢向楚瑜,在楚瑜閃身的同時趕忙抽出被捆住的手臂連連後退。


  楚瑜雖身手不錯卻沒有趁手的武器,想憑借傘與之搏鬥實屬勉強。


  荀樂章退開後他沒有急著追上去,而那條火蛇也退了回來,繞在楚瑜身側成守護姿態。


  明明是二人交鋒,錯開的一瞬間他們卻沒有看向彼此,齊齊看向衛凝。


  原本躺在地上的衛凝此時正被大火包圍著,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禁錮她的怪手早已消失,偶爾有怪手晃動時不小心碰到火後瞬間被火吞噬,不消片刻隻剩一堆灰燼。


  衛凝揚著頭冷著臉看向荀樂章:“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話音方落,她輕輕抬手,一團火猛地奔向荀樂章,周圍空氣都被烤的火熱,所過之處一片焦黑。


  荀樂章方見衛凝有了動作立刻向旁邊撤去,與火團擦肩而過,再稍微慢一點都會被火尋了空將他吃幹淨。


  他嘖嘖兩聲,眼看著火焰打到柱子後蔓延到開去,沒多久便燒成灰燼,落地時最後一點火苗發出嘶嘶的聲音,不甘地滅了。


  “衛姑娘怎的火氣這樣大。”荀樂章倒是絲毫不慌,尚有調侃,甚至在退到房簷下後抱胸一副悠閑模樣。


  衛凝冷笑道:“可不是,大的無處釋放,就需要荀公子這樣能用來降火的。”


  說罷又要抬手,荀樂章趕忙阻止道:“衛姑娘且慢,在下也是為了衛姑娘著想,衛姑娘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能為了楚兄對我出手,自然也原意為了父母著想罷?”


  “你什麽意思。”衛凝周圍的火斂了下去。


  她其實不想聽荀樂章廢話,他話裏套太多,一不小心就要踩進陷阱,可關於父母……她總想再聽點什麽。


  “我的意思……”荀樂章剛準備開口,身形突然一晃,偏過頭向後躲避,一把傘從麵前劃過,直接釘在了身側的柱子上,他撥動著傘柄笑道,“楚兄急什麽,在下還什麽都沒說呢。”


  楚瑜麵無表情的看著荀樂章,他眼睛半眯著顯得眼尾更加細長,柔和不在,到處都透露著危險的氣息:“奉勸荀公子一句,最好管住你的嘴。”


  “嘴長在我身上,自是不勞楚兄擔心,或者說……楚兄是怕我說出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荀樂章眼角故意看向衛凝聳聳肩接著道,“衛姑娘你看,尋常看起來好脾氣的楚公子其實不過是個麵具,你是不是應該相信我一次?至少我的目的明明白白攤在明麵上,你想知道什麽我就告訴你什麽,不會藏著掖著。”


  衛凝何曾聽不出其中的挑撥之意,但楚瑜阻止荀樂章說話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想不讓她留意都難,這樣明顯藏著信息不讓她知道的感覺著實不太好。


  但她還是站在楚瑜這邊,就算楚瑜有東西瞞著她也相信不會害她,畢竟想要害她的話她早就不知道被撕多少回了。


  她沒有開口,荀樂章卻不依不饒,他像是有兩麵性格,一會兒冷的賴得多說一句話,一會兒又像是話癆般不停叨叨個沒完。


  荀樂章道:“衛姑娘,其實關於你父母的問題還有很多,他們如今還沒有入輪回,或許就在地獄某個地方受著罰,正等著你拯救呢,你……”


  他的話再次被打斷,石子急速飛來,荀樂章揮劍擋下,轉頭看向楚瑜:“楚兄,不是在下托大,而是楚兄如今沒有武器,你我交手誰勝誰負根本沒有懸念,不如讓我們把話說完,最後怎麽抉擇交給衛姑娘如何?”


  楚瑜:“誰說我沒有趁手的武器?”


  荀樂章挑眉,將楚瑜上上下下大量一遍,道:“恕在下眼拙,實在是沒看出楚兄的武器藏在哪裏。”


  他低頭看了下自己方才擋掉的石子,就是一枚尋常石頭,落地後甚至分不清那一枚才是他扔過來的。


  “難不成楚兄就想憑借著這些石子來擊敗我嗎?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失敗了,衛姑娘也有知道事情的權利,總不能就這樣瞞著她。”


  衛凝不得不承認她被荀樂章牽著鼻子走了,她現在迫切的想知道荀樂章說的到底是什麽。


  然而楚瑜打定主意不讓荀樂章開口,他冷笑一聲道:“阿凝應該知道什麽我自是會與她說,你覺得你想說的那些東西不是歪曲後的事情?”


  荀樂章將劍拿到麵前,黑色的霧氣在上麵翻騰,仿佛沒有飲到血後難耐非常,催促著荀樂章趕忙動手。


  荀樂章看向楚瑜是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也罷,先收拾了你我再跟衛姑娘好好談談。”


  “你敢!”衛凝向前踏一步,火浪翻騰,眼看著就要衝向荀樂章。


  就在這時久違的聲音再次響起,細膩帶著調笑:“小妹妹,這不是你應該摻和的事情,陪著姐姐可好?”


  女鬼再次現身。


  衛凝不想和女鬼過多糾纏,奈何女鬼在眼前晃個不停,攔著她連一步都動彈不得。


  衛凝停住腳步冷臉道:“我們雖先前隻是有過約定,也沒有約束過彼此的立場,但你我既已對立,若在阻攔我,休怪我不講情分。”


  女鬼聽見這話絲毫不惱,依舊笑的開心,道:“男人之間的鬥爭我們何必摻和,況且就算小妹妹摻和,勝敗也已經注定,荀公子……不是現在的楚公子可以對付的,你又何必過去白白送命?”


  “送不送命是我的事情,不牢你費心。”衛凝不耐地踏前一步,“識相就趕緊起開。”


  她不過跟女鬼爭執了兩句,轉頭間正好瞧見楚瑜被擊退數步,手腕上鮮血流的更快,一滴滴落在地上,怪手爭先恐後地去抓沾了血的土,而後竟不知足的一起向楚瑜襲去。


  衛凝瞳孔驟縮,火焰再次繚繞在指尖。


  女鬼瞥見火焰後也不敢再多阻攔,向旁邊讓出兩步,倒是讓衛凝更加看清形勢。


  雖說楚瑜赤手空拳,手腕上也受了傷,可荀樂章也不像先前那樣氣定神閑,衣發均是淩亂,呼吸也有些不穩。


  但他手裏到底是有這武器,而那黑霧沾了血後翻騰的更快,似是化成妖獸迫不及待地想將楚瑜吞進去。


  楚瑜眉頭微蹙,就聽荀樂章穩了穩呼吸後道:“楚兄看見了嗎,我這劍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將你拆股入腹了。”


  “你大可以試試。”楚瑜看著處於被動,但氣勢絲毫不弱,呼吸竟比荀樂章還要穩些,一時有些不確定到底是誰處於下風。


  荀樂章冷哼一聲提劍便要再次衝上去,衛凝早已握著團火焰準備送去助楚瑜一臂之力。


  就在這時,一聲咆哮聲突然響起,震得地麵跟著晃了晃,周圍的房子撲簌簌掉著碎石。


  竟是一聲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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