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牌子明晃晃的躺在地上,那個字仿佛帶著光直接刺到眾人的眼裏,像是在嘲諷著楚瑜先前肯定的話。
這個字如同長了眼睛一樣,嘲笑著先前的篤定,連衛凝都有些不確定她的感覺是不是對的。
這哪裏有一點房字的意思。
“你……確定是房旌?”容楠瞧著地上的牌子,他有心去撿,但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就在牌子旁邊。
牌子掉地上的瞬間那個人動作一頓,轉頭看向地上,而後也像是被驚了一下,不知道是沒想到牌子會掉,還是在震驚牌子上竟然是這個字。
衛凝扯了扯楚瑜,示意他低下頭。
楚瑜麵朝著前方,歪著頭湊到衛凝旁邊:“怎麽?”
“你猜錯了。”衛凝一本正經道。
“嗯?”
衛凝:“願賭服輸。”
楚瑜表情一滯:“什麽?”
衛凝嘿嘿一笑:“你猜錯了不該有點什麽懲罰?”
楚瑜不知道怎麽就演變成了兩個人打賭,無奈地看著衛凝:“賭倒是可以,你怎麽知道我就是猜錯了?”
衛凝指著地上的牌子:“明晃晃地寫著荀,可不就是荀公子了?”
她自是知道這個人的身份,雖不知道為什麽寫著‘荀’的牌子會在房旌身上,但可以借此乍一下楚瑜。
平時楚瑜都比較寵著衛凝,順著她,笑了笑道:“賭注可以算,不過究竟輸沒輸之後再說,我輸了自然可以應你一個條件,若是你輸了,你準備給我些什麽?”
衛凝隻是想從楚瑜那裏套點話,沒想到被楚瑜繞了進去。
她啃著手指:“我就是一個女鬼,能有什麽東西,你別坑我。”
女鬼衛凝向後退了兩步,拉開和楚瑜的距離,一副警惕的模樣,大有將楚瑜歸類道打家劫舍的土匪裏。
楚瑜重新站直,上下打量著衛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似是要把土匪這個名號坐實的樣子:“這事兒我們先記著,賭注回頭再說,既是沒什麽可賭的,一個承諾也不是不可以。”
衛凝扯著衣襟,看著楚瑜笑眯眯的轉回去,傘尖在地上一劃,動作流暢地好像手裏拿著的不是把傘而是一把長劍。
他轉頭對容楠道:“看了這麽多東西,能接受現在的場景了嗎?”
容楠笑道:“你竟然這麽小瞧我,我是那種膽小的人嗎?”
他好像失憶了一般,完全忘了先前哆哆嗦嗦的模樣。
楚瑜沒有戳破他:“即使這樣,身後那些黑影一會兒交給你了。”
“那你幹嘛?”容楠倒不是身手不夠,隻是那些黑影除了映在窗戶上時看出來數量許多,如今到了門口哪裏還能看清誰是誰,且不說反擊,若沒有空氣流動,可能連在哪都不知道,他不能保證一個人應付的過來。
楚瑜尚未來得及回答,一陣風略到麵前,那道不明顯的輪廓已經衝到身前,奔著衛凝就衝過去,嘴裏大喊著:“給我銅錢!”
門口不停下滴的水珠在他動作的瞬間突然有一瞬間停滯,而後跨度極大的向前移動,單靠這個都能看出他們提了速度正在衝向房旌。
衛凝反應極快,在房旌動作的瞬間立刻推開楚瑜向旁邊閃去,房旌撲了個空,正好撞在牆上,隨後一道道水印留著他旁邊,那些黑影竟是已經到了身側,奔著房旌而來。
“我們先走,黑影是衝著房旌來的,你們……”衛凝看著場景,原以為黑影是為了抓住成了靈魂的入侵者,卻不曾想轉頭後,看見楚瑜揮著長傘,容楠轉著折扇,正在虛空中比劃著,一來一回動作竟是與看不見的黑影在糾纏。
她以為黑影針對的是入侵到這裏的魂魄,然而卻是對所有的入侵者發起進攻,而方才撲向他的房旌卻已經被黑影抓住了手,奮力掙紮著。
衛凝不停後退,看著牆體方向,那裏雖然看上去空無一物,她卻知道房旌即使被控製住依舊在向他不停掙紮著,嘴裏念叨著:“銅錢。”
她慌亂的想向楚瑜的方向跑去,腳剛買一步,眼角餘光處竟看見黑影的實體從身邊略過,擦著衣角完全沒有逗留的意思,好像完全沒看見她一樣。
衛凝腳步一頓,低著頭,試探性的往身旁瞥過,就見一個個黑影從身旁路過,長手向著相反的方向撇去,似是故意避免觸碰到她的身體,這番景象不像是看不見她,倒更像是躲著她。
什麽情況?黑影竟會避諱著她?
眼神錯落之間,衛凝再抬頭,原本僅能靠感覺辨別的身影悉數出現在了眼前,房旌那張灰敗臉同樣落在視線裏,連同他猙獰的表情。
數不清的黑色人影將屋子塞得滿滿當當,一部分在房旌身旁,掐著他的手腳,扯著他的腦袋,將他的頭和手腳越拉越長。
她趕忙看向處於那邊,突然有些不確定楚瑜是不是真的看不見怪物,他每一次揮動長傘都能將一個怪物打飛,順路再帶倒一片,來回之間已經有許多黑影倒在地上。
他們手腳本就不和諧,站起來時尚且不覺得有什麽,倒下去後再起身就很費勁,頭壓頭,手壓腿,好似變成了一個竹簾四肢交叉在一起。倒是容楠要稍微弱一點,或許是因為扇子太短,即使擋著長手的襲擊,卻也隻能靠腳踹飛,不一會兒那些被踹飛的怪物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有些被後飛過去的撞到,有些搖搖晃晃地再衝上去,看起來比楚瑜要亂一些,但也不像是看不見的人。
既然能招架,看不看得見便不打緊。
容楠搖晃著身子向旁邊挪動了幾步,腳邊踢著一個白色的東西,而後一用力,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那東西便滑到衛凝腳下。
“丫頭,你先拿著。”容楠應付怪物之餘尚有閑心吩咐一句。
衛凝不知道這玩意能有什麽用,到底還是乖乖撿了起來,玉牌上麵刻著的字確實是個‘荀’字。
她抬眼看著逐漸被長手全部包裹住的房旌:“房公子,不,難不成是荀公子?”
衛凝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瞥了眼楚瑜,她還惦記著先前說得賭注,仗著楚瑜看不見,便故意挑著對她有利的話。
“荀公子直奔著我來究竟所謂何時,你若不說清楚可能就真的被這些怪物們扯得四分五裂了。”
房旌此時身體大半部分已經被黑影困住,隻露出半張臉,看起來也快要堅持不住,眼睛死死盯著衛凝,執著地對著衛凝伸著手,嘴裏還在說著“銅錢”。
衛凝從懷裏拿出荷包,在房旌眼前晃了晃:“你想要這個?先說說你為什麽要這個?”
對於衛凝來說,銅錢就像一個護身符,能在危急關頭保命,除此以外她隻知道銅錢跟秘境有關,究竟有什麽關係她到現在都沒有摸索清楚。
房旌掙紮著想從怪物們的手裏掙脫出來,奈何他隻有自己,怪物卻有無數個,他們伸著長手將房旌死死禁錮住,房旌越是亂動,怪物們綁得越緊。
衛凝晃著手裏的牌子,瞥了一眼楚瑜,而後壓著嗓子道:“這個牌子不是尋常人才有的吧,你們知道銅錢究竟是做什麽的?”
房旌聽到衛凝的話突然收了聲,而後大笑著露出同情的眼神,即使身體被綁的越來越近,卻依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真以為就憑你這樣的人會有那麽多人喜歡你幫你?你以為他們帶著你是為了什麽?楚瑜是什麽樣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你不會以為他就是一個簡單的酒樓老板吧?”
“你知道……”衛凝難以置信地看著房旌。
房旌一臉諷刺:“知道什麽?楚瑜是酒樓老板這件事,還是你在京都被人抹脖子這件事?”
衛凝驚得後退一步,楚瑜也就罷了,開店隻收銅錢這件事太過明目張膽,連進了秘境之後衣著習慣都沒有改變過,就算秘境能讓人記憶裏的樣貌有所模糊,卻也實在是好找。但她從沒想過自己不過一個市井小民,死的時候也是那麽無足輕重,竟然還是會被查出身份。
房旌:“我原本就好奇,你這樣賤民的身份怎麽會有資格進到這裏,原來竟是一個工具,嗬,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麽寶貝不成?”
房旌的話越說越難聽,衛凝黑著臉,二話不說將沾滿灰塵的衣角撕下來塞到他的嘴裏,而後不管怪物們是不是聽得懂她的話,吼了一句:“使勁勒,勒死你!”
不知是房旌這一下太激動惹怒了怪物,還是怪物真的聽了衛凝的話。
在她說完這句後,一條胳膊正巧環住房旌的脖子,倏地一用力,他原本慘白的臉色頓時漲成青紫,他已經成了魂魄竟然也怕窒息。
房旌掙紮的動作愈發用力,手腳一起向前抓向衛凝,動作太快差點讓他得逞。
衛凝向後連退數步,警惕地看著房旌,抓著荷包地手下意識用力一攥。
她不是菩薩,既不會憐憫也不會普度眾生,即便看著房旌的樣子心裏動過惻隱之心,卻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貿然上去可能連自己都要搭進去,更何況房旌對她從沒什麽好態度,話也一貫難聽,力所能及的救救尚可,這樣拚了命實屬沒必要。
衛凝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玉牌,而後抬頭道:“雖然你嘴很臭,不過你放心,你死了我會把這東西交給荀公子,想來他會安頓你家人。”
這也算是她最後能做的一點事了。
“你不過是個工具!工具罷了!你憑什麽同情我!”房旌聽見這話更加歇斯底裏,猛地一用力真的讓他從數不清的長臂中掙脫一二,然而也隻是一二,很快又被摁了回去。
衛凝未語,這些不是她現在應該考慮的話,
她將裝有銅錢的荷包放回懷裏,手指卷著頭發,細細的發絲纏在白皙的手指上稍稍有些淩亂。
她噗嗤一下笑出聲,抬眼看了眼馬上就要被扯壞的房旌,故意順著他的話道:“工具也有工具的好處,至少你們現在都在爭奪我啊?看,我是不是很安全,不像你,很快就要變成兔子了。”
衛凝到底是沒有瞧見兔子是怎麽變成的,她正準備回到楚瑜身邊,想著鬼怪避著她,或許還能幫助楚瑜將怪物們驅趕開。結果剛轉過頭,一圈圈如同水紋般的黑色從她腳底蕩漾開,隨後波紋越來越大,周圍所有的景色都被黑暗吞了進去。
衛凝驚恐地看著周圍失了顏色,連帶著光都被吞了進去,而遠處打鬥中的楚瑜和容楠卻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依舊與怪物糾纏在一起。
頭頂上的光圈越來越小,衛凝被釘在了原地一步都動彈不得。
光線消失的瞬間,一條手臂突然出現將衛凝桎梏住,而後手掌掐在她脖子上沉聲道:“將銅錢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