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當鳥兒跳到窗戶旁第一次亮喉時,容楠的睫毛顫抖了兩下。
他小心翼翼睜開一直眼,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這才爬了起來,動了動有些僵硬的筋骨道:“嘿,真睡著了?醒醒。”
楚瑜起身時沒有像容楠那麽費勁,眼底清明一片,隻有衣袖壓了幾個褶皺。
他隻是簡單動了動脖子,看了一圈空無一人的房間,視線落在碎裂的櫃門時輕輕皺了皺卻沒有多停留。
收回目光後碰了碰傷口處,那裏雖然血已經止住,但傷口畢竟是被鬼刺破,帶了些不好的氣息進入體內,沒那麽快愈合。
容楠看見他的動作,立刻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先前雖然閉著眼,但耳朵卻沒閉塞,將對話聽了個全:“怎麽,傷的很嚴重?那小鬼看著個頭不大,沒想到下手這麽狠,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能忍,這樣都能一動不動。”
“還好。”楚瑜確定傷口沒什麽大礙便收了手,雖然依舊隱隱作痛,但還沒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他起身走向櫃子,那麵銅鏡妥帖的放在原處,鏡麵上映出楚瑜的衣服,看起來和普通銅鏡沒什麽區別。
容楠走到楚瑜身邊:“這便是這重秘境的關竅?”
楚瑜手指沿著鏡邊沿著紋理撫摸。
銅鏡鏡麵不大,打磨光亮,周圍雕著一圈花樣繁瑣的紋路,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東西。隻是這種東西通常都放在梳妝台上,很少會放在櫃子裏,而且看著銅鏡的位置,即使放在櫃子中,鏡麵卻正對著房門。
鏡子對外通常是去晦氣,但一般是掛在門外,而且是很小的鏡子。
楚瑜摸著鏡框的動作很是緩慢。
容楠估摸著楚瑜可能還要思考一會兒,便仰著頭將周圍打量一圈,道:“若這邊是宋柔瑾死去的房間,或許這裏還有其他有用的東西,我看這麵鏡子應該不至於讓宋柔瑾死前還抱在懷裏,會不會是有人後放在這的?”
“是後放的。”鏡子下方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鏡子上卻粘著另外的東西。
容楠正想去瞧瞧他們剛剛趴過的桌麵,那上麵好像有些不正常的痕跡。
聽見楚瑜的話,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楚瑜:“鏡子放櫃子裏是何意?總不會真的因為這裏死人想去晦氣吧?”
楚瑜收回手指,指尖上然這一層近乎黑色的東西,薄薄一層。
容楠見楚瑜又不理他,便自顧自的回到桌子邊,俯下身,側著頭看向桌麵。
先前屋內光線太暗,房間也好像許久沒有活人,所以桌子無論怎麽殘破都能理解,可帶著探究的心思再來打量這個屋子,每一處都透露著詭異。
圓桌不大,上麵的紅漆已經脫落了許多,露出木頭本來的顏色。
這本也沒什麽,桌子年頭久了掉漆是尋常,隻是在這張尋常桌子的邊緣卻有些不尋常的痕跡。
容楠手指沿著桌邊轉了一圈,喚著楚瑜道:“這桌子旁邊好像被暴力拉扯過。”
桌子很厚,上麵看著沒什麽怪異,桌子下邊緣有一處掉了一塊木屑,乍一看有些像是什麽東西抓過的。
楚瑜還在摩挲著手指思考事情,聽見容楠的話後毫不遲疑的走了過來,順著容楠指著的位置看去,原本圓形的桌邊很明顯掉了一塊。
尋常人沒有這麽大的蠻力能將桌子扯壞,可若不是人,那這裏能扯壞桌子的東西就太多了,就連小鬼宋柔瑾都能將抓掉一大塊皮。
一想到這,楚瑜脖子上的傷口疼的更厲害了。
他簡單看了一圈,道:“這裏畢竟已經算不得人間,鬼怪太多,很難說是不是出了什麽矛盾,暫且先不管它。”
容楠點點頭,隨後一屁股坐下,不過是繞了一圈屋子卻好像跑了好幾裏地。
“你家的小丫頭和那個荀公子?是叫這個吧,他們跑哪去了?我原本聽他們互相拆台聽得津津有味,怎的突然就不見了?”
楚瑜轉身依舊看著銅鏡:“你說這個銅鏡會不會也是一道門?”
容楠猛地轉頭,怎麽看都沒看出銅鏡有何關竅:“不會吧?這麽小?”
鏡麵確實很小,就算宋柔瑾那麽小的身子都塞不進去,更何況兩個大人。
楚瑜也覺得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有些荒唐,但他想起在先前衛凝房間裏的那麵銅鏡,覺得這東西一定有古怪。
先前在楚宅時,他聽見容楠的衛凝的對話後,真的懷疑是不是宅子需要大修一下,故而去房間看了看那扇被一個小姑娘就能拆下的門。
門安安靜靜躺在廊上,確實是被硬拆了下來,地上還有細碎的木屑,應該是跟著門一起掉下來的。
這本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找個工匠回頭修上就是了。他看完便要離開,轉身的瞬間卻看見躺在地上的銅鏡。
楚瑜不是重視外表的人,盡管他的外貌一向被人稱許,一般聽見讚美的話他都是一笑而過,不會因此覺得高興也不會覺得冒犯,之所以注意到那麵銅鏡是因為宅子裏很少會有花裏胡哨的東西。
那麵銅鏡一圈雕著繁瑣的花紋,看起來確實像姑娘家常用的東西,但卻也因此顯得更加怪異,楚宅從沒有過姑娘小姐進來居住,頂多有些幹活的丫頭。
而那麵鏡子的紋路和現在櫃子裏的那麵著實有些相像,唯一不同的是櫃子裏那麵看起來更加華麗。
楚瑜看的出神,容楠在他麵前晃了晃手掌:“怎麽了?鏡子把你的魂兒勾進去了?”
楚瑜搖頭:“可能他們都出去了罷,鏡子暫時先不要對著門了。”
說罷,他拎著鏡子將它掉了頭。
此番一折騰,外麵天已經大亮。
不知是不是宋柔瑾消失的原因,今天雖是晴天,卻不見白色蟲子。
楚瑜拿起扔到一旁的傘沒有從牆洞走,而是規規矩矩的開了門走到走廊。
廊上一片寂靜,先前嘰喳亂叫的麻雀都已經沒了蹤影,四下終於有了鬼宅的樣子。
容楠手臂半遮著眼睛看了眼太陽還沒爬高的天,大朵大朵的雲被風吹得從頭頂飄過:“你看看那雲是不是正常了許多,不會再是蟲子了吧?我算是怕了這秘境了,竟搞些惡心的東西。”
楚瑜沒有撐傘,畢竟沒了需要遮擋的東西,傘就成了不必要之物,不過他還是帶著,萬一遇到危險還可以暫時做個武器。
周圍確定沒有危險,他招呼著容楠一起向外走:“說來你第一次進秘境,周圍小心著點,說不準哪裏冒出個胳膊就把你拖走吃了。”
容楠警惕的打量四周,亦步亦趨跟在身後,連晃動的樹影都能嚇他一跳:“那你還跟你家丫頭說我來過多次,先前隻是跟你們不同地方,你這是太看得起我了還是想給我點麵子?”
“懶得解釋。”楚瑜倒是坦誠,“本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你是第一次進來還是進來好多次有什麽分別?”
容楠想了想,很讚同楚瑜的話,埋怨道:“所以拉著我進來做什麽?!”
楚瑜晃動著傘,和容楠相比步子很是悠閑,像極了在自家院子閑逛:“看你閑得發慌找點事兒幹。”
容楠翻了個白眼,他才不相信楚瑜會因為這種原因將他拉進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明白他現在就像個累贅跟在身邊,什麽忙都幫不上。
“話說之前跟在你身邊的蠱雕呢?不是被你家丫頭玩死了吧?”
“怎麽會?”楚瑜道,“人是不能吃了,總不能餓肚子,畢竟是隻鳥。”
鳥不吃人能吃什麽?
容楠看著牆縫裏卡著的白色,默默替蠱雕默哀,不知道那樣大家夥要吃多少蟲子才能填飽肚子。
二人初來乍到倒像是極熟悉宋宅,不多時便看到正門。
容楠見此鬆了口氣,而後想起跟在衛凝身邊的男人道:“那個荀公子究竟是什麽人,你心裏有數嗎?”
“已經有眉目了。”楚瑜輕描淡寫,“這個姓實在是太招搖了,總覺得是故意透露給我聽。”
容楠拖著下巴,腳步緩了下來,再抬頭時楚瑜已經快到門口。
他趕忙快走幾步跟上去:“是那個荀?”
楚瑜點頭:“未必是本人,但應該也不會太遠。”
容楠:“有範圍了?”
楚瑜:“大概。”
楚瑜雖然沒有準話,但容楠知道楚瑜已經知道了,既是知道便不足為慮。
他鬆了口氣,緊張的情緒稍微放鬆便有了調笑的心:“你家那個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即便我閉著眼睛都感覺到了紅光,怎麽?你留了後手讓她狐假虎威的?”
說到這楚瑜難得有些躊躇,眉頭皺到一起,嘴唇用力抿了一下:“不是。”
容楠驚訝:“不是什麽?”
楚瑜腳步一頓,跟在身後的容楠險些撞了上去,在二人親密接觸的前一刻停了下來,衣角卻是擦到了一起。
楚瑜仰頭看了下天空,原本停在頭頂的雲朵已經飄遠,隻有薄如蟬翼的一小片正在努力向遠處遊蕩。
他覺得有些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
“銅錢有異。”
“有異?不是才第四枚嗎?”容楠不解,“按理說,怎麽也到下一枚才會生異象,是……宋柔瑾?”
楚瑜搖頭,他在衛凝問他是不是去過呈鳳嶺便覺得有些不對,他隻去過一次呈鳳嶺,總不會這麽巧合被衛凝瞧見,而且那時候行動很隱秘,連一直留意他行動的官家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