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自從衛凝知道別人看不見她後,她便開始嘚瑟,但凡楚瑜想要提‘那天晚上’或者有其他什麽事情調侃她,衛凝絕對會找點事回擊,搞得這段時間夥計們都以為他們老板精神有疾,私下裏合計著要不要給老板找個大夫。
今天酒樓的生意尤其好,滿屋子隻剩一張空桌,衛凝坐在這張唯一的桌子旁,哢吧哢吧嗑著瓜子,一邊聽著旁邊桌聊閑話,一邊聽著夥計跟另一個夥計嘀咕他們老板的病。
門口又來了兩個客人,逆著光看不太清容貌,正在跟掌櫃的說什麽,幾句過後,掌櫃的親自引著客人走向她現在坐著的位置。
得,她又得讓位了。
衛凝拍拍手上的瓜子皮碎,歎氣正要起身,楚瑜不知何時坐到她的對麵,瞧著過來的幾人說:“抱歉,這張桌子暫時不對外開放,李掌櫃,帶人去二樓包廂吧。”
“不用,我上樓躺著去,你的生意要緊。”衛凝將麵前的瓜子和一些小零食抱在懷裏。
她在樓下坐了一上午有點乏了,最近身子感覺比活著的時候還弱,單單是坐著時間長了,都會覺得累。
周圍客人太多,楚瑜不方便對衛凝說些什麽,瞥了她一眼,衛凝在那個一閃而過的眼神裏竟然看見了嫌棄兩個字。
衛凝脾氣瞬間上來,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被嫌棄了,讓他賺錢這都錯了?
既然不讓她走,那她就不走了,誰敢動這張桌子,絕對讓那個客人嚐試一下什麽叫鬧鬼。
結果楚瑜和掌櫃的都沒開口,那個客人率先道:“無礙,我跟這位公子拚個桌就好,不妨事。”
那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這裏誰不知道至清樓楚老板,而這個人明顯以為楚瑜先他一步到了這,所以不肯相讓,故退而求其次,跟他拚個桌。
掌櫃的有些為難的看著楚瑜,客人都這樣開口了,太過強硬不禮貌,而楚瑜作為老板,也從未做過這種霸桌的事。
衛凝正將瓜子和小食重新擺到桌子上,就聽那人執著道:“我一個人占不了多大地方,楚公子不介意吧?”
衛凝手裏抱著一個蘋果,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如今眼睛適應光線,終於看清來人的樣貌。
這人一身玄衣,樣子看起來有些清冷,眉宇間如若冰霜,話雖是對著楚瑜說的,眼睛卻是看著衛凝,目光雖冷,眼底卻有著藏不住的調笑。
衛凝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人,又看了看他身旁站著的人影,捂著心髒指著那人道:“親,親娘嘞!這家夥好像看得到我!!”
那人聽見這個稱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不再看著衛凝一副心疾發作的樣子,對楚瑜:“公子不介意吧?”
楚瑜絲毫不驚訝,安然坐在椅子上:“不是很方便。”
那人沒有客氣,即使被拒絕了也沒有生出什麽不悅,自顧自的拉開凳子,轉頭對掌櫃的說:“來壺酒,上點小菜罷。”
“這……”掌櫃的左右為難,老板雖然好說話,但也不能這麽公然忤逆,這個客人也是奇葩,非要和老板擠一張桌子。
楚瑜到底還是脾氣好的,瞧著對方待定了的樣子,對李掌櫃擺擺手道:“去吧。”
掌櫃的如釋重負,小跑著去了後廚。
衛凝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老實坐下,啃著指甲,眼睛隨著另一人的動作而動。
她覺得掌櫃的和身旁這個不長眼神的莫不是個瞎的,這明明還有一個人,怎麽誰都沒瞧見,說什麽一個人拚桌,明明兩個人擠過來好嘛。
周圍喧鬧非常,與這一桌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衛凝連瓜子都沒顧得上吃,肆無忌憚的盯著身旁這個人,眼神之熱烈快要在人身上盯出個洞。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看見衛凝的眼神還是心理強大,在這樣目光下沒有絲毫反應,低著頭,轉動著手指上的扳指。
直到夥計將酒菜布完離開,那人給自己和楚瑜各自到了一個杯酒後才開口道:“楚兄這酒樓真不錯,先前一直好奇楚兄的身份,如今看來倒真是個自在人。”
楚瑜笑道:“荀兄客氣。”
來人正是荀樂章。
荀樂章如今看來與之前有些區別,生人勿進的氣場更加強大,若不是他主動開口,估計沒人想去跟他套什麽近乎。
隻是如今在原本的世界,說著秘境對參與者有保護,會模糊記憶,先不說衛凝作為鬼可能沒這條束縛,荀樂章是如何知道楚瑜的?
“還有……衛姑娘。”荀樂章語不出人死不休,毫不忌諱的看著衛凝,如同看不到她殺人的目光,隻將她當成久未逢麵的舊人。
衛凝瞪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荀樂章:“你真的看得見我?”
荀樂章:“自然。”
衛凝指著另一邊的人道:“那她呢?”
荀樂章輕笑:“衛姑娘是說仇姑娘?在下自然是瞧得見的。”
衛凝抓到荀樂章話裏的隱藏信息,驚訝的看著她道:“她,仇姑娘竟然……”
荀樂章:“自是跟衛姑娘一樣。”
衛凝隻知道仇玉珂第一重秘境出了事,第二重秘境的時候,人雖陰鬱了許多,卻也沒有瞧處有什麽特別之處,如今得知,仇玉珂竟然也是鬼,這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有衛凝的表情作為對比,楚瑜看起來就淡定多了,他拿起筷子,給衛凝夾了一塊紅燒肉:“來,吃點肉,廚子的紅燒肉做得還是不錯的。”
衛凝食不甘味的將紅燒肉塞到嘴裏,還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奇怪。
楚瑜看著衛凝低頭安靜吃東西的樣子,笑得一臉欣慰。
荀樂章喝了一口酒道:“這酒真不錯,回頭我一定要帶幾壇回去。”
楚瑜:“荀公子身份看來也不簡單,竟然能在這裏找到我,想來也是有什麽急事。”
酒杯‘哢噠’一聲放到桌子上,荀樂章重新將酒填滿道:“楚兄不會真的準備在這裏安然度過下半生吧?”
楚瑜手肘放在桌子上,拖著下巴,頭稍稍偏著,看著荀樂章道:“荀兄有何事不妨直說。”
荀樂章晃動著酒杯,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說出的話卻像是含著力道:“楚兄一向聰明,不會感覺不到這裏與外界的不同吧?不會真當自己回歸平常的生活,準備在這裏安度下去?”
衛凝驚訝的看著荀樂章,雖說她原本就覺得這個酒樓有問題,但從沒想過他們竟然沒有從秘境裏出去,如今聽了荀樂章的話,那些不合理的情況瞬間有了個合理的解釋——這裏根本不是外界,他們依舊在秘境中。
楚瑜聽見這話沒有絲毫的驚訝,又給衛凝夾了點菜:“多吃點,荀公子請客,別客氣,不夠吃再點。”
衛凝正想著事情,聽見楚瑜這話一下沒反應過來,肉塊直接順進嗓子裏,瘋狂咳嗽。
楚瑜給衛凝倒了杯水:“慢點喝,廚子做的飯難道比我做的好吃這麽多?竟讓你這般狼吞虎咽,太傷我心了。”
衛凝剛舒服點,險些又被誰嗆著。
荀樂章沒有急著聽楚瑜答話,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之間互動,比起衛凝的煙火氣,坐在對麵一聲不吭的仇玉珂看起來就有些陰沉,一臉麵無表情目光呆滯的樣子,真的像極了孤魂野鬼。
荀樂章隻是簡單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說起來。”楚瑜將手帕遞給衛凝後,問荀樂章,“房兄現在怎麽樣了?”
荀樂章沉默了片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打量了一圈酒樓,笑道:“楚兄在外麵世界也是開著這樣一家酒樓嗎?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衛凝:“荀公子是做什麽的,看模樣應該出身不低吧,即便身份顯赫還能那樣無私地去救房公子,二人先前就是認識的?”
荀樂章低笑,依舊沒有接話,看他這模樣,凡是關於房旌的他都不想談:“若外界也有這麽個地方,荀某一定要去看看。”
衛凝想著之前塔裏掛著的屍體和紅布上的肉塊,頓時覺得嘴裏的肉不香了,她打量著四周,看著旁邊一桌桌高談闊論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假的,更不像是死的。
楚瑜看著衛凝停下筷子道:“怎麽又不吃了?不合胃口的話我去給你做?”
衛凝瞧著楚瑜一臉關心的樣子,甚至覺得今天的楚瑜也有些不尋常,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怪怪的。
荀樂章終於認清楚瑜根本不想理他,轉而換了說話目標,瞧著衛凝道:“衛姑娘竟然是靈魂,在第一重秘境的時候,在下竟一絲都沒分辨出來。”
衛凝訕笑,這話怎麽接?
她從前隻覺得荀樂章氣質上有點冷,如今看來連氣氛都能被他給帶冷了,實在不是什麽善於聊天的人。
荀樂章倒是沒覺得自己這話有問題,接著道:“從前就覺得衛姑娘脖子上的傷有些蹊蹺,如今看來這應該就是衛姑娘喪命的緣由罷。”
得,這天徹底被他聊死了。
衛凝翻著白眼,深覺楚瑜不跟他說話是對的,多說一句話得少多少年壽命,聊個天能把活人氣死。
荀樂章笑著喝了一口酒:“還是這裏好,上一重秘境連一點吃的都沒有,這裏雖不知是什麽情況,至少可以飽腹。”
衛凝翻了個白眼,剛想吐槽他看起來人模人樣,竟然這麽貪食,結果腦子突然開始飛速運轉,鋪捉到荀樂章這句話裏麵的含義。
“等等。”衛凝看著荀樂章,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其實是第三重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