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你們要去哪?”


  衛凝頭皮發麻,仲以晴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麽區別,但是給她的感覺竟比之前見到的每一個鬼怪都要可怕。


  仲以晴拉著衛凝的衣服,歪著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衛凝,聲音甜膩,話尾拖著長音:“姐姐,你們要拋下我了嗎?”


  衛凝使勁拉動衣襟,仲以晴身體晃動了一下,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想法。


  衣角在仲以晴手中攥的很緊,她眼角微紅,眼淚在眼角打轉,嘴唇抿的很緊:“姐姐,你跟楚公子是拋棄我了嗎?我們不是一起的嗎?你看仇姐姐他們關係多好。”


  衛凝眼皮跳的更加厲害,掙了好幾下都沒把衣服拉回來,索性放棄不拉了,看著仲以晴,難得軟了態度哄孩子似的說:“哪有,之前不是看你太累了讓你好好休息嗎?”


  “騙人!”仲以晴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衛凝,之後立刻又換了態度笑嘻嘻的說,“姐姐,你是鬼嗎?鬼可不能跳那個井,會‘砰’的一下,化成灰喲。”


  衛凝心中暗罵,信你才有鬼,女鬼指望著她幫忙辦事,怎麽可能挖坑讓她跳?不過……女鬼為什麽自己不出去?


  “姐姐不信?”仲以晴湊到衛凝麵前,“反正你都死過一次了,何必再去跳進去冒險,不如……”


  仲以晴話未說完,眼球突然瞪出來一半,猩紅的舌頭伸的老長,猝不及防的在衛凝脖子上舔了一下,卷著一些血痂帶回嘴裏砸吧砸吧:“果然好吃呢。”


  衛凝想要後退,卻發現身體好像被施了法術,無論如何都動不了,眼睜睜的看著仲以晴張大嘴,對著她的脖子咬下去。


  衛凝隻希望這姑娘的牙齒不要像黑影手裏的武器,輕輕擦一下都疼得死去活來,然而她的期望很少會成為現實,就像她活著的時候,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牙齒刺破皮膚的瞬間,衛凝雙眼猛地睜大,疼痛像決堤的洪水頃刻間湧遍全身,她咬緊牙關想要掙脫,可身體沒有一處聽她使喚,像是個木偶般任由他人為所欲為,不消片刻,原本就冰涼的身體更加冷的刺骨。


  靈魂……也是可以死的嗎?要是再死了會怎麽樣?

  活著的時候意外來的太突然,衛凝尚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上了天,直到現在才真的感覺到,原來死亡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這是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眼前不會有親人朋友,不會有遺憾不甘,滿心都是淒涼和無助,還有之前一直繚繞在心頭不曾消散的寂寞。


  原本就是個孤魂野鬼,現在連鬼都做不成了。


  衛凝疼的渾身顫抖,連近在咫尺的仲以晴都看的不真切。她認命的閉上眼睛,覺得自己這輩子一直都在詮釋著什麽叫倒黴,明明出口就在身後,竟然就這麽成了別人的食物,真是笑話。


  仲以晴如同一頭猛獸,狠咬住衛凝的脖子一動不動,隻等到獵物沒了反抗之力才會開始撕咬。


  衛凝意識逐漸模糊,四肢卻有了知覺,但她早已無力去做什麽,身體軟軟的倒下去,脖子從仲以晴口中脫離了出來。視線歸於黑暗的前一刻,她看見一道紅光在眼前閃過,沒入仲以晴額頭,隨後叮一聲,好像聽見銅錢落地的聲音。


  要麽有大鬼來將這些小鬼都吞了,要麽有沒見過的高人出現收了她們這些小鬼,管他呢,不過,可憐了楚瑜被她黴運拖累。


  * * *

  容安城地處江南,這裏物產豐富,民風淳樸,就連京都發生政變都沒有影響這裏絲毫。


  新皇當政不久,怕朝綱不穩,怕民意不順,故而尤為重視江南發展,所以改朝換代之後,容安城竟是影響最小的一個地方。


  容安城裏向來安穩,除了城主家的傻兒子沒事兒喜歡出來找茬以外,還算是一片祥和,城內繁榮景象一改京都的奢靡,無論從街邊裝飾還是到百姓衣著,但是看著都覺得清新。


  江南除了魚米著名以外,再有的就是酒了,容安城內大大小小的酒肆數不勝數,最為出名的當數位於城東的至清樓。


  每日開張,香醇的酒香能飄得老遠,將周圍居民的饞蟲都給勾了出來,隻是這個酒樓有一個奇怪的規定——無論在至清樓買多少東西,付賬的時候隻收銅錢。


  至清樓分為上下二層,一層大廳裏坐著的一些或外地慕名而來或城內下了工的散客,二樓則是包房,供給一些達官貴人使用。


  向來座無虛席的至清樓近日卻不知是不是犯了太歲,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酒還是那個酒,客人實打實少了一半多。


  尋常人或許發現不出關竅,若是找個道行頗深的和尚來瞧瞧,就會發現酒樓的二樓不知何時來了個女鬼,整日坐在二樓屋外的欄杆上,盯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呆。


  衛凝實在是無聊極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從那個吃人的秘境裏走了出來,再醒來時便到了這個酒樓。


  按理說她死在京都,被卷入秘境時也是在京都,怎的出來後就變成了江南?衛凝生前從未到過江南。


  出了秘境後,衛凝成了一個孤魂野鬼,出秘境已有三日,既沒有無常來勾了去,也沒有因為大白天的亂晃而魂飛魄散,周圍人誰都看不見她,不過她可以去拿一些上供的糕點吃,無論是供給誰。


  除了有些孤單沒人說話以外,衛凝最為憋屈的就是她不能隨意出行。


  眼看著日曬三竿,衛凝從二樓飄了下來,習慣性的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著那個每日準時出現的身影帶她出去逛逛。


  酒樓二樓有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房間,是這家老板偶爾休憩的地方。


  老板一身淡青色的長衫,頭發隨意的綁了一下,眉眼細長,眼尾處微微上挑,嘴唇顏色略淺些,嘴角總是含著一抹笑意,手裏拿著把折扇,無意識的敲打著手心。


  與其說他是一家酒樓的老板,倒更像是學堂裏的教書先生,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書卷氣,完全聞不到商人身上的銅臭味,可誰家的教書先生會長成這番模樣?


  衛凝每次看見他這副樣子,心裏都要按歎一聲妖孽,隨後不情不願的等著他跟周圍人打完招呼後,提著一壺酒出門。


  此人正是楚瑜。


  先前衛凝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和楚瑜在秘境裏都見到了橋頭女鬼,最後女鬼卻隻是跟著自己。自從秘境裏出來後,她終於明白其中緣由,不是鬼跟人還要挑選一番,而是她自己便是跟著楚瑜的那個鬼。


  在秘境裏的時候,衛凝以一個同伴的身份跟在楚瑜身後,出了秘境之後,她成了名副其實的背後靈,無論去哪裏都不能離開楚瑜十步遠。


  衛凝憋屈,進秘境的時候她不知道緣由稀裏糊塗的進去了,出秘境的時候她也不知道緣由莫名其妙的出來了,怎的就她這個背後靈跟出來了,橋頭女鬼為什麽出不來?


  衛凝想不明白,默默跟在楚瑜身後,看著街邊許多叫不上名字的糕點流著哈喇子卻吃不到。


  楚瑜每日都會帶一壺酒去往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在山頂的涼亭裏坐上一個時辰,將酒灑在地上後再坐上半個時辰,這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偶爾會買些糕點帶回去,放到供著的香案上。案上香爐水果糕點一應俱全,就是不見供奉的畫像,不知道楚瑜又是在搞哪門子邪術。


  是不是邪術並不重要,最後這些吃的都進了衛凝的肚子。


  楚瑜今日在山上多待了半個時辰,酒香一直在空氣中繚繞,勾的衛凝都很嚐一口,可惜供桌上從來都沒有酒。


  小山丘上的環境極好,鳥兒不怕人,落在楚瑜旁邊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像是故意在逗弄楚瑜。


  楚瑜靠在涼亭的柱子上,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發尾在地上盤成一個小圈沾上了一些泥土,他渾然不在意,閉上眼睛,享受著世間難得的寧靜。


  隻是一貫清冷無人的地方今日像是突然換了風格,噠噠噠的腳步聲在夾雜在鳥鳴聲裏顯得尤為刺耳。


  楚瑜收回心神,整了整略有些鬆散的外衣,樹影間已經能看見幾人正在往這邊走來。


  “近日聽說楚老板總會到這邊賞景,沒想到真是如此,不知吾等是否擾了楚老板的雅興?”來人模樣看起來已到而立之年,衣著頗為講究,腳上鞋子繪滿暗紋,一看便知身份不簡單。


  楚瑜起身作揖道:“大人客氣。”


  那人哈哈一笑,像是跟楚瑜很是熟絡,拉著楚瑜的胳膊坐到一邊,身後跟著的三個人分別坐到周圍,看著楚瑜的眼神有些過於□□,讓衛凝很不舒服。


  衛凝年歲雖然不大,到底還是市井間長大的,看著幾人的表情便知道來者不善,隻是不知到這個地方堵楚瑜到底所為何事。


  楚瑜不動聲色的拂開男子的手:“趙大人雅興,楚某就不在多做打擾,酒樓還有些事物需要在下回去處理,先行告辭。”


  說罷,起身便要往亭子外走。


  “楚老板。”趙姓大人麵上笑容不減,聲音冷了許多,“至清樓這麽多年隻收銅錢的規矩,是因為楚老板對銅錢過分執著,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楚瑜背對著趙大人站著沒動,衛凝在他身後,瞧不見他此時到底是什麽表情。


  趙大人眼睛眯起,意味深長道:“楚老板,如今的銅錢,可不是那麽好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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