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腥臭味撲麵而來,黑球停在門口,咯吱咯吱聲戛然而止。


  黑球表麵凹凸不平,上麵沾滿碎石泥土,幾根或白或黃的骨頭支棱在球上,其中一根掛著塊破布,看起來略微有些滑稽。


  黑球在原地轉了幾圈,隨後猛地向屋內衝去,目標明確就是那個斷肢。


  斷肢慌不擇路,感受到前麵不遠處有溫度,瘋狂的衝向人群,許是想將這幾個人當成替罪羊。


  楚瑜原本就坐在最外麵靠近門口的位置,黑球出現的瞬間,他眼睛倏地一亮,眼底紅光一閃而逝,聽見衛凝的話後他嘴角撚起一個弧度。


  眼看著斷肢就要衝到麵前,楚瑜一掃斯文模樣,抄起一把椅子掄了過去,直接將斷肢送到黑球麵前。


  衛凝目瞪口呆的看著楚瑜將椅子放回原處,隨後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掏出個瓷瓶,瓶子通體雪白,瓶口處僅是用紗布封住,許是綁的倉促,紗布的一角掖在繩子裏,看起來不太整齊。


  斷肢在觸碰到黑球後,黑球像是生出了許多粘液,將斷肢牢牢粘在上麵,任憑它怎麽扭動都不能扯開分毫。


  黑球咯吱咯吱聲越來越大,隨後竟從球體上伸出許多隻手,牢牢的扣住斷肢,死命的將他往身體裏壓。


  斷肢越掙紮手勒得越緊,不消片刻便被黑球悉數吞了進去,斷肢消失後,黑球發出‘嗝’的一聲。


  明明是餐後飽嗝,衛凝卻在聲音裏聽出了不知足,心中隱隱覺得這個黑球又要作妖。


  她拉著楚瑜的衣襟,尚沒來得及說跑字,就見黑球在原地轉了幾圈後,上麵伸出的手越來越多,手臂空隙間布滿嘴巴和眼睛,小小的,密密麻麻,咯吱咯吱的聲音竟然是來自它上麵數不清的嘴。


  “這是什麽!”仲以晴尖叫著喊出幾個字,不停向後退,雙目險些奪眶而出。


  仇玉珂正巧坐在牆邊,她一手扶住仲以晴,一手捂住她的嘴——怪物在聽見她的聲音後,停下動作,所有的眼睛全都定格在仲以晴身上。


  荀樂章起身擋在仲以晴身前,房旌不情不願的挪了挪椅子,勉強擋住仲以晴的腳。


  衛凝看著險些暈死過去的仲以晴,實在是不理解這樣嬌滴滴的大小姐怎麽會來到這裏。


  那黑球盯著仲以晴的方向靜默了片刻後,所有的嘴一起發出咯咯的笑聲,隨後猛地衝了過去,周圍的手不停的抓著周圍所有能觸碰到的東西,許是因為那些都是沒生命的,並沒有勾起他的食欲,抓到後立刻被捏碎扔掉。


  楚瑜拉著衛凝閃身到一旁,怪物的目標並不是他們兩個,直衝衝的向仲以晴方向衝了過去。


  房旌一向膽小,這個時候沒嚇得癱軟已經謝天謝地,指望他去救人想都別想,他扔掉椅子瘋了般向門外跑去。


  荀樂章拉著呆立在原理的仲以晴,衝著仇玉珂喊道:“跑!”


  仇玉珂沒動,第一時間竟是抄起把椅子直接掄向怪物。


  這椅子著實結實,這樣一個力道都沒有粉碎,怪物受力後向另一邊滾了過去,仇玉珂這才將椅子甩到向外跑去。


  仇玉珂剛到門口,楚瑜一指不遠處唯一一個沒光的屋子道:“先去那裏!”


  話音方落,房旌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衛凝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深深覺得房旌可能屁股上有把看不見的火,不然尋常人哪能跑那麽快。


  “發什麽呆,想給怪物當下午茶嗎?!”衛凝被楚瑜拉得一個踉蹌,任由楚瑜拉著她向那個屋子奔去。


  雖說黑球怪物長得有些慘不忍睹,上麵伸出的手倒是靈活,互相交替著帶著大球死命在後麵追,幾根支棱著的骨頭絲毫沒有成為它活動的阻礙。


  衛凝個子最矮腳步最慢,被楚瑜拖著真的成了個累贅,導致兩個人與前麵幾個人脫節,身後怪物的速度卻一直加快,眼看著就要碰到衛凝衣角。


  “二人跑,二人跑!”怪物竟然口吐人言,說話聲音像是多人疊加在一起,有些聽不清卻又聽得很清。


  “這玩意還會說話。”衛凝趕忙搗騰了兩下小短腿,“它怎麽跑的這麽快,明明‘腿’那麽短,這實在是不合理。”


  楚瑜發現自己這些天最多的一個想法就是無奈,他將手伸入懷中,重新拿出個小瓷瓶,模樣和先前的一樣,隻是瓶口處卻是用蓋子封嚴。


  衛凝好奇的盯著瓶子,不知不覺中腳步又慢了一點。


  “唉。”楚瑜歎了口氣,轉身將瓷瓶砸在怪物身上,原本就臭味熏天的怪物愈發難聞,刺激的前方幾人跑的更快。


  衛凝很想回頭看看楚瑜扔的是什麽東西,但一直被楚瑜拉著,她要是現在回頭準會摔個狗吃屎。


  一個小瓶子扔過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倒是刺激的怪物跑的愈發賣力,衛凝抬腳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踢到了怪物。


  “你扔的是什麽東西啊。”衛凝終於沒忍住問出了憋了好一會兒的話,畢竟她不用呼吸,不會因為劇烈運動喘不過氣。


  衛凝可以不用呼吸,楚瑜還是個正常人。


  他有從懷裏掏出個瓷瓶,這是先前拿出來的那個,瓶口處的掖進去的一角依舊保持原樣。


  楚瑜略作猶豫,轉頭將瓷瓶再次砸了過去。


  碎裂聲響起的同時,楚瑜加快腳步,衛凝覺得自己快被他拉的飛起來。


  身後怪物的腳步聲停止,兩人與怪物拉開一段距離後,楚瑜一矮身二話不說將衛凝背到背上,重新出發奔向空屋。


  衛凝盯著楚瑜雪白的脖頸,一股難以明說的燥熱感升了起來。


  “咬下去吧。”這次的聲音不再是那個女鬼,而是她自己的聲音,“要下去就能溫暖自己了,你不冷嗎?”


  冷啊……衛凝真的冷,從死了那刻開始,嗅覺和呼吸便徹底停止,周遭無論什麽感覺都變得不再敏感,唯有冷是刺骨的,連臘月裏浸泡在河水中都比不過,隻有人的體溫才能稍稍溫暖她。


  所以她喜歡觸碰,喜歡擁抱,哪怕隻是借用一下活人的衣服,都能緩解一下骨子裏的疼痛。


  如果是鮮血……


  衛凝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道:“仲以晴說我是鬼,你不怕嗎?”


  楚瑜腳步不減,呼吸有些急促,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是鬼的話趕緊自己飄,不知道背著你很累嗎?”


  衛凝笑出了聲音,先前對鮮血的渴望淡了許多,她趴在楚瑜的背上,感受著那股沁人心脾的溫熱,道:“小心我吃了你哦~”


  楚瑜這次沒有答話,不知道是不是懶得理這個危急關頭還有閑心開玩笑的小丫頭。


  身後怪物的聲音越來越遠,前麵幾人已經到了門口,楚瑜不過是落後幾步遠,房門打開,幾人一起進去將門關嚴。


  楚瑜將衛凝放下,手扶著牆,緩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


  衛凝趴在門口,從門縫看見不遠處的那個黑球正在張牙舞爪的亂動,像是在驅趕著什麽。


  楚瑜站到衛凝身邊,透過門縫,目光定格在圍著怪物亂飛的幾個小蟲子上——那是井裏的食人蟲。


  衛凝自是看出了門道,一臉不可置信的瞅著楚瑜。


  楚瑜伸出食指,對著衛凝做了個禁聲的姿勢,衛凝終於得出結論,這個長相好看的文弱公子其實一點都不文弱。


  其他人在旁邊或站或坐,壓著聲音喘著粗氣,唯有仲以晴依舊一臉呆滯。


  仇玉珂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跟自己做了一下鬥爭,隨後走到仲以晴旁邊,語氣不是很好的喚了一聲:“仲姑娘。”


  仲以晴渾身一哆嗦,臉色灰撲撲的,像是沒了魂魄般,雙眼無神的在眾人身上打量一圈,隨後定格在衛凝身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的更加嚇人。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著衛凝,嘴唇哆嗦半天終於吐出個字:“鬼!”


  衛凝心中一咯噔,覺得這個姑娘是不是精神不太好,第一天的時候怕自己要死,總覺得自己是鬼,要遠離自己,結果第二天就像沒事兒人一樣說說笑笑的,剛剛被怪物追了一路,現在又回到第一天了?


  其他人看著衛凝,又看看仲以晴,都覺得是不是這個姑娘被嚇壞了。


  楚瑜站在衛凝身前,擋住仲以晴的視線,聲音有些不悅道:“仲姑娘,我們可以理解你剛剛受到驚嚇,但是這種沒有證據的指控還是少些比較好。”


  仇玉珂前不久剛被仲以晴指著殘害同伴,現在又看見她指著別人潑髒水,心裏算是徹底對仲以晴沒了好感,也站在衛凝身前道:“仲姑娘,說話要三思,我們一共就這些人,現在已經兩個被你指著有問題,難不成所有人都要加害於你嗎?”


  仲以晴臉色瞬間漲紅,渾身氣的哆嗦,眼淚在眼圈打轉:“你們都不相信我,都不相信我!!我第一天就看見她飄在空中你們都不相信!之前我確實看見仇玉珂推了我,你們還是不相信!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衛凝推開擋在麵前的眾人,走到仲以晴麵前,彎下腰,笑眯眯的說:“仲姑娘,你說你看見我飛就算我飛啦?我還看見你跟鬼說話呢~說謊可是要爛舌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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