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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兩個冤大頭

  第513章 兩個冤大頭 

  最近到了晚間,大奉皇宮內總有妃子穿著白衣飄來盪去,聲調幽幽地喊魂,皇宮簡直就像個鬼城。 

  護衛們疲倦地在宮內巡邏,不斷地得把這些比鬼還像鬼的妃子們請回去。 

  但是都是尊貴的妃子,一旦不肯回去,掙扎廝打,他們又不能用強,十分狼狽。 

  這晚正鬧得不休,忽然一隊隊伍浩浩蕩蕩過來,中間擁著寶頂綉圍的鸞轎。 

  現今這時候還這樣擺排場,還敢入夜在宮中行走的,滿宮也就那一個,護衛們都停手,恭謹施禮,「貴妃娘娘。」 

  宮女打開帘子,寶貴妃端坐轎中,遠遠地盯了一眼地上發瘋的妃子,嫌惡地道:「丟人現眼,給我拖回她宮裡去,禁足,本宮不發話,永不許她出來!」 

  便有壯實的宮女應是,上前將人粗魯地拖起來,捂住嘴,押著人回宮。 

  寶貴妃又道:「留下三個人,跟著護衛巡邏,看見有鬧的,一律照此辦理!」 

  便有宮女應是,去了巡邏隊伍之側。 

  宮衛今晚帶隊巡邏的校尉大大鬆了口氣,急忙叩謝貴妃娘娘。 

  原本他們甲胄在身,見宮中貴人也無須如此行禮,但整個皇宮都知道,這位娘娘好排場,好面子,多尊敬些她,只有好處。 

  再說這位還是皇太子生母,太子雖然還未回朝,但總歸是未來的皇帝,寶貴妃如今在宮中炙手可熱,逢迎也是應該的。 

  這位校尉和皇族有些遠親,知道的還更多些,據說朝中現在懷疑,如今這一連串的大變故,都出自這位太子殿下之手。雖然校尉根本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樣的操作,為什麼一個皇太子,要搞死自己的所有親人以及大臣,還手段如此絕情狠辣,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但是吧,上位者的心思本來就不是他們這些升斗小民能搞明白的,要不然他也當太子了。 

  不過,聽說這位皇太子,本來就是個瘋的。 

  因著這些敬畏和恐懼,校尉拜得誠惶誠恐,讓寶貴妃心情大好。 

  當然她最近心情都很好。 

  宮中氣氛史無前例的差,她就是史無前例的春風得意。 

  別人怕無處不在的毒,她不怕,別人怕隨時可能到來的暗殺,她不怕。 

  相反,因為這些,她還終於得了夢寐以求的權柄,和多年求而不得的寵愛。 

  她剛剛從陛下寢宮出來,去送夜宵,她聽說陛下不接受任何人送的食物,所以她特意去試一試。 

  陛下收了她送的銀耳燕窩。 

  寶貴妃因此,連坐轎子都覺得如在雲端,飄飄然,怡怡然。 

  鸞轎在扶春宮停下,寶貴妃已經從自己的休心院搬了出來,獨自住了西六宮的主殿之一扶春宮。 

  無數宮人迎上前來,簇擁她回到自己寢殿。 

  身後宮女輕柔地替她按肩膀,卸釵環,寶貴妃愜意地眯著眼,和自己的親信宮女道:「陛下今日依舊沒有見人。」 

  宮女輕聲道:「奴婢已經問過太醫院了……陛下脈案,不大好……」 

  「聽說汝州官員集體上書,遞到了中書處,直指繡衣使搜羅百官密檔,羅織罪名陷害忠良諸事,要求裁撤繡衣使,斬殺繡衣使主,陛下大發雷霆。」寶貴妃道,「這誰啊,這麼有手段,一環扣一環,把汝州和皇宮搞得天翻地覆。」 

  宮女偷偷看她一眼,心想您心裡真的沒有數嗎? 

  她賠笑道:「宮中越亂,越顯得娘娘臨危不懼,處事沉著。陛下也就越發倚重您了。」 

  寶貴妃快活地笑起來,道:「洗浴吧。」 

  屏風后浴池裡熱氣裊裊,有兩個小內侍在準備胰子香花。 

  寶貴妃披了衣裳進去,道:「退下吧。」 

  內侍應是,卻沒有立即走,反而向前走了幾步。 

  裊裊霧氣遮沒了他的眉眼,他輕聲道:「奴才奉殿下之命,前來接娘娘出宮。」 

  寶貴妃猛然一驚,這次發現這兩位內侍臉生。 

  她張嘴就要大叫,對方眼疾手快地將她嘴立即捂住。 

  寶貴妃嗚嗚掙扎,伸腿去踢澡盆。 

  那內侍將她拖離了澡盆,另一人上前來,袖子微動,一股煙氣即將散出。 

  寶貴妃手臂忽然撞在捂住她的內侍腰上,哧一聲輕響,對方悶聲慘叫,捂腰退後。 

  寶貴妃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柄匕首,退後兩步又要叫,另一個內侍急聲道:「您要是叫,我們就不得不和您同歸於盡了!」 

  寶貴妃怔了怔,冷聲道:「你們是慕容翊的人,你們敢殺我!」 

  內侍道:「殿下吩咐過,娘娘肯隨著走,自然會禮遇您。如果不肯甚至傷人,允許我們為自保對您出手!」 

  寶貴妃怒聲道:「他敢這樣對他親娘!」 

  對面兩人不說話,一左一右擋住她的去路。 

  寶貴妃吸一口氣,放低了聲音,道:「慕容翊發了什麼失心瘋!自己不回宮,卻要把我從宮中擄出去?」 

  內侍道:「殿下說,這是為了彼此安全,勸您清醒些,莫要貪戀榮華,失了性命。」 

  寶貴妃像聽了什麼笑話一樣笑起來,「他說什麼?安全?性命?怎麼,在這宮裡,還有誰會威脅本宮性命不成?要本宮說,對本宮安危威脅最大的,就是他吧!」 

  她忽然想到什麼,臉色一變,「聽說最近那些事是他做的?難道是真的?他是有什麼大病,要瘋得這麼歇斯底里?搞亂了大奉對他有什麼好處?這是他自己的天下啊!我是吃錯了什麼葯,怎麼生了這麼個瘋兒子!」 

  兩名內侍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掠過一絲憐憫。 

  殿下真難啊…… 

  「他是要擄了我要挾他父皇?」寶貴妃自以為算到慕容翊的心,心中更怒,「好個逆子!」 

  內侍們齊聲嘆了口氣。 

  這位其實也瘋,不僅瘋,還蠢。 

  殿下太難了。 

  寶貴妃卻當成是被自己猜中了,放緩了臉色,做出那運籌帷幄的大人物姿態,溫聲道:「翊兒一向愛鑽牛角尖,我這個做娘的,卻不能看著他瘋。你們走吧,本宮不和你們為難,但也絕不會和你們走,回去代我和翊兒說,天下哪有成仇的父子,陛下不會真的怪他,便是要怪,本宮也一定會從中斡旋,只要他早些收手,回宮請罪,以後大家還是和和美美一家人,不好嗎?」 

  兩名內侍靜靜看著她。 

  嘆為觀止。 

  其中一人終究是沒忍住,脫口道:「娘娘,您和殿下,和陛下,什麼時候一家人和和美美過?」 

  寶貴妃變色,「你放肆!」 

  兩名內侍對視一眼。 

  今晚的任務,主子本就不是死命令。 

  主子說寶貴妃是個瘋且蠢的,十有八九弄不走。硬要勉強,說不定還有禍患。 

  既然如此,也就罷了。 

  兩人轉身,縱上屋頂,如煙一般掠去。 

  兩人身影剛消失,扶春宮屋頂之上,便落下了黑衣的人影。 

  院子也落下了無數黑衣人,其中幾人直入殿中,也不管寶貴妃是不是在洗澡,站在殿中,道:「娘娘,陛下說十分想念您的陪伴,著您這便去寢宮。」 

  寶貴妃大喜,道:「那待本宮洗浴一番,收拾些東西便來!」 

  那黑衣衛士硬邦邦地道:「陛下有旨,乘龍殿諸事齊全,無須準備,請娘娘即刻上轎。」 

  說著便讓幾個宮女進去,給寶貴妃披了大氅,一頂鸞轎,已經抬到了院中,當即便把寶貴妃塞進轎子里,一陣風也似地去了。 

  半個時辰后,汝州城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內,慕容翊得到了消息。 

  他看了一眼來回報的內侍,那也是早就布下的暗線,其中一人腰間染血,顯然是被刀捅的。 

  慕容翊輕笑一聲。 

  他這老娘,還真是對那狗屎宮廷戀棧不舍啊。 

  那便罷了。 

  他正在細細看一卷卷宗,之前留在大乾的萬錢山莊的所有人,都被大乾驅逐了,一直押送到邊境,昨日剛剛回來,便立即將那段時日盛都發生的事,寫成卷宗遞上。 

  慕容翊仔細看完卷宗,又召見那個被抽了十鞭子的潤瓷樓掌柜,反覆問了當時情景,鐵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是什麼語氣,什麼態度……巨細靡遺。 

  直到最細的細節都被反覆挖掘完畢,實在沒什麼新料了,他才依依不捨讓人退下。 

  人退下了,猶自捧著卷宗回味。慕四在一邊瞧著,心裡嘆息這人真是又狠又痴,又覺得能有一點痴心也是好的,不然對這人世間還能有什麼挂念? 

  門外忽然起了一陣風聲,那風直到門前,才有人驚覺,喝道:「什麼人……」說到一半話聲止住。 

  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黑夜忽然變得濃稠。宛如實質。 

  慕四朝三悚然而起,拔刀便要向外沖,內室和外室之間有一道珠簾,珠簾因兩人身形捲起的風而動蕩,簌簌作響。 

  下一刻簌簌之聲斷絕,珠簾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化為一片晶白粉末,粉末收束,化為長棍,無聲無息搗在了兩人胸口。 

  砰砰兩聲,兩人倒飛而出,一左一右砸在慕容翊榻下。 

  慕四倒地依舊在嘶吼:「護駕!護駕!」 

  卻毫無動靜——黑夜彷彿忽然闖入了這內室,化為鐵板一塊,沉沉壓著這裡的所有人。 

  一隻手在濃郁宛如泥漿的夜色中出現,瓷白修長,手形優美,那手停在門邊,彷彿沒有看見珠簾已經消失,手指輕輕一挽。 

  晶珠相撞琳琅聲響。 

  在眾人瞪大的眸光中,方才已經消失作為武器的珠簾,忽然又出現了,被人撩動,撥開,隨隨便便地走了進來。 

  榻上,從頭到尾就沒動過的慕容翊垂著眼睛,看著手中的書,語氣清淡而譏誚,「喲,兩個冤大頭來了。」 

  慕四猛地出了一身汗。 

  都說他狂。 

  他遇上慕容翊,也經常被嚇得要失心瘋。 

  端木站在門口,看那神情,似乎很想將帘子再摔下來,或者塞進那張作死的嘴裡去。 

  桑棠倒是無奈地笑了笑,拉了拉他衣袖,端木立即轉頭,道:「我沒生氣。你放心,我不殺人。」 

  慕容翊合上書,道:「兩位來之前,我正在想,《冤種傳》該怎麼開篇才好。」 

  端木桑棠都沒聽懂,但不妨礙他們猜到這位曾經的盛都第一盜版書商的惡意。 

  端木實在不想和他說話,但又不願桑棠和他說話,怕老實的桑棠給這賤人氣死。只好自己道:「我們來遼東療傷,這裡的氣候適應桑棠些。既然來了,我們打算履行一下諾言,你自己選,是要我們替你療傷,還是要我們幫你殺了你爹。」 

  慕容翊沉默了一會,道:「都不要。」 

  「你腦子裡都是些什麼……」 

  「你們自己的傷都多年治不好,能幫我什麼?我自己的爹我隨便殺,根本用不著你們。」慕容翊道,「你們犯的錯,欠的情,該還誰,還誰去。」 

  桑棠笑道:「你兩人,真有意思。」 

  慕容翊看向他,桑棠笑了笑,道:「我答應過,不能說。」 

  端木冷著臉淡聲道:「大乾那邊,鐵慈把該殺的都殺了。用不著我們。」 

  「我也用不著你們。」慕容翊道,「既如此,那就欠著。」 

  端木看樣子又想做些什麼了,直到被桑棠撫了撫發,才回過氣,自己踱到一邊去面壁了。 

  桑棠轉頭看了他一眼,和慕容翊道,「端木舊傷難愈,性子又疏懶,燕南其實不適合他,以毒攻毒也不是什麼好辦法。我們如今來了遼東,遼東多奇葯,只是我們需要的藥物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去尋……」 

  慕容翊點頭道:「武功高就是牛氣。欠人債不還還要繼續借錢還能這麼高傲,我好羨慕。」 

  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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