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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忠僕

  第407章 忠僕 

  他跟在鐵慈身後問:「那殿下何以毀我王府門牆?莫非是王府哪裡招待不周,或者令殿下瞧著心氣不順?」 

  鐵慈微笑道:「那倒沒有,不過是怕你不肯讓孤去晚晴園而已。」 

  游筠驚訝道:「殿下此話何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燕南王府無處殿下去不得。殿下要去晚晴園,下官只會勸解說大公子不在,不必空跑一趟,但也絕不敢攔阻殿下的。」 

  百姓們見他神情坦蕩,也十分深以為然,有人遠遠喊道:「殿下啊,一個瘋子的屋子有什麼好看的?要麼您帶我們去看新娘子?」 

  「我想看看王爺的銀安殿。」 

  「我想看王妃的後花園。」 

  百姓們七嘴八舌,一邊順手還撿一塊石頭采幾朵花「聊做紀念」,燕南王府聞訊趕來的屬官仆佣們,臉色鐵青。一臉的敢怒不敢言。 

  鐵慈並不回答游筠的話,只管往前走。 

  游筠卻不肯放過,又問:「殿下為何對晚晴園路徑如此熟悉?」 

  鐵慈眯起眼:「大抵是夢中常來吧。」 

  這話也太無恥,無恥得游衛南一聲笑,趕緊用扇子掩住臉,露在扇子上端的眸子也眯起來盯住鐵慈。 

  游筠無聲冷笑一聲,又和聲道:「只是殿下這般前來,先是毀壞院牆,然後直奔晚晴園,氣勢洶洶,莫非是對燕南王府有什麼誤會?」 

  鐵慈終於回頭看他,慢吞吞地道:「看法嘛,可能有點,誤會,倒未必。」 

  游筠立即一個長揖到地:「請殿下示下。」 

  百姓們也安靜下來,好奇地看向這邊,鐵慈似笑非笑看著游筠,半晌道:「孤在來燕南之前,就聽說都司大人把持燕南王府,一手遮天,欺凌那一對孤兒姐弟。。衛瑄被你逼著嫁給那人品不端的會川常遠,連心愛的首飾都要被你女兒搶去;衛瑆住在偏僻破落的晚晴園中,三餐不繼衣食無著,還被下人毆打侮辱。」 

  百姓嘩然。 

  燕南王在位時,頗為賢明。撫土安民,待下恩寬,很得燕南百姓愛戴,對於他的子女,昆州百姓等於也是看著她們長大的,自有一份當做自家人的心情。就算游衛瑆是傻子,大家不曾過多關注,但也不等於能夠接受他被欺凌。 

  只是之前從未聽說過老王的子女遭受不公,老王薨后,游衛瑄是女子都成了女世子,足可證明王府臣下和游氏族人依舊忠心耿耿,百姓從未想過,那金尊玉貴的兩人,日常待遇比自己還不如。 

  方才游衛晴那個插曲,眾人本來還有幾分憐憫和不滿,心想堂姐妹親熱,換著戴簪子也是正常,皇太女何至於如此。 

  此刻聽著才明白,原來皇太女竟是聽說同學被欺凌,給游氏姐弟撐腰來了! 

  游筠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面上卻露出震驚之色,震驚之中幾分憤然,大聲道:「殿下又是從何處聽來這荒誕不經之言!」 

  鐵慈玩味地道:「誰說的,重要麼?關鍵是你們的心地,不是嗎?」 

  「下官等人的心地經得起天地之鑒!」游筠語氣加重,「會川常家三公子,本就聞名於燕南,人稱常家玉樹。詩文風流,風采卓然。去年冬世子在燎火節上與其相遇,一見鍾情,特地求我這個叔叔代為做媒,這是你情我願,何來逼迫之說?簪子一事,閨中女兒互換首飾本是常事,殿下一口咬定晴兒偷竊,以皇儲之尊隨意論斷,壞人聲譽,殿下何至於如此厚此薄彼!至於衛瑆被欺凌之事,更是子虛烏有,絕無此事!」 

  他轉身看向身後百姓:「女世子有段時日總和常公子一起出遊,日常走馬於昆州,諸位父老可曾眼見?」 

  立即有人點頭道:「那是,我見過,很般配的兩人哩,瞧著交情也好。」 

  鐵慈淡淡道:「常遠品行不端,在盛都欺世盜名,已經被黜落,永不錄用。」 

  游筠道:「下官知道此事,也曾勸說過世子,但世子說女子亦當守諾重信,若因常遠一時失意便棄他而去,那自己成了什麼人了?因此堅持如期下嫁。」 

  游筠又一指晚晴園,「下官這算明白了,難怪殿下要拆牆,直奔晚晴園而來,原來是道聽途說,疑上下官和這燕南王府上下了。既如此,晚晴園就在前頭,衛瑆日常生活怎樣,就請殿下和諸位父老,眼見為實吧!」 

  鐵慈點點頭,道:「早該如此。」正要抬步,身後游筠沉聲道:「可若殿下所聞不實,下官並未虧待兄長遺孤,屆時殿下打算給下官,給燕南王府屬臣,給游氏族人和這燕南百姓們,什麼樣的交代?」 

  鐵慈停步,回身看他。 

  游筠面帶微笑,眼神卻森冷。 

  他道:「這本是我燕南王府家務事,殿下便是貴為一國儲君,也不該貿然插手。是我等敬著殿下,才由得殿下毀我院牆,傷我子女,侮我聲名。但士可殺不可辱,殿下便是皇儲,這行事也該依著規矩法理,豈可隨意輕視踐踏重臣藩屬,令天下士族黎庶寒心?」 

  他一句緊著一句,末了長揖到地,久不起身。身後燕南百官,和趕來的滿臉憤色的王府屬官,也齊齊上前一步長揖:「請殿下珍愛臣屬,撫愛燕南!」 

  四下寂靜,連一直喧嘩吵鬧的百姓們也安靜了,都眼神複雜地看著鐵慈。 

  在眾人看來,皇太女自到了燕南王府,行事便越發顯得咄咄逼人,如今更是將游氏父子的臉皮放在地上踩,那游都司被冤屈了,要個交代也是天經地義。 

  燕南官員深深彎腰,低下的臉神情陰狠。 

  都司大人一步一步逼到了如此地步,皇太女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否則就失了立場也失了民心。 

  至於之後會不會真給太女抓到小辮子,百官對都司大人有信心。 

  極度的寂靜總會給人壓力,人數再多這壓力就更重了,鐵慈像是終於感受到了這份壓力,轉頭看了一眼,淡聲道:「威脅孤?」 

  游筠言簡意賅地道:「不敢。只是君有威,臣亦有節。」 

  鐵慈轉頭看了看晚晴園方向:「孤若冤枉了你,這就如你所願,退出昆州。」 

  游筠目光一閃,卻並不應這言語陷阱,微微一笑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若是冤枉了臣,燕南王府大門依舊為殿下敞開,只是這三千護衛,卻是無處安置,還請殿下讓臣在城外安置。殿下放心,王府一定傾力招待保護殿下。」 

  鐵慈無可不可地道:「成。」 

  游筠起身,所有人也起身,游筠並沒有搶在前面,只是請鐵慈先行。 

  鐵慈在晚晴園門口停下,幾個看門的婆子遠遠就迎了上來,鐵慈微微眯了眯眼。 

  一切和那晚看見得不一樣了。 

  無人管理的小院子,現在有了看門婆子。 

  原本破敗的東缺一邊西缺一邊的月洞門,現在用彩石細細補過,不僅不顯得寒酸,還頗為錯落有致,又不顯得匆忙新建。 

  看來游筠手下不缺人才,這份巧思十分了得。 

  婆子笑意盎然,潔凈清爽,但並不主動讓開門戶,也不曾失禮,恭敬地問來客何人,小主人現在不在晚晴園中。 

  如同一切簪纓之家訓練有素的仆佣下人一般。 

  趕來的游筠便命婆子帶路。也沒有阻攔百姓們跟著。 

  進門之後,鐵慈看了看地面,靴底微微用力,沒有任何動靜。 

  那個地洞陷阱沒有了。 

  游衛南忽然奔過來,在地面上蹦了兩下,對鐵慈笑道:「殿下,我弟弟院子地面夠結實吧?」 

  鐵慈笑著頷首,環顧四周。 

  眼前是一座頗為潔凈的小園子,地面青石一塵不染,兩側花圃種著些藥草,廊柱不新,卻擦得朱漆溫潤,石板縫隙里毫無雜草,細細撒了些防蟲的石灰。 

  王府的一位管事給探頭探腦的百姓們解釋:「……那花圃沒有花草,任什麼花草都會被大公子給拔了踩了,倒是他和他院子里的人經常受傷,還不如種些藥草,方便。」 

  眾人頻頻點頭。 

  管事又指廊下站著的一排小廝,「也別說這裡沒丫鬟,本來是有的,但是去年險些出了事……所以現在都換了孔武有力的小廝,別的不說,扛揍。」 

  他話說得閃爍其詞,倒叫人聽來彷彿發生了什麼不堪的事,百姓們向來愛八卦,男人們尤其喜歡往下三路方向思考,當即很多人表情便浮想聯翩起來。管事又對自己身後指了指,唏噓道:「哪,這位有思姑娘,就是大公子身邊的一等丫鬟,伺候他十來年的,去年被趕了出來,但還是不忘舊主,聽說要來晚晴園,非要跟著……」 

  仆佣群里,走出一個相貌清秀的丫鬟,手絹捂住臉,哭道:「奴婢實在想念大公子……他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喝奴婢熬的薏米粥的……」 

  鐵慈看著這唱作俱佳的婢子。 

  有思啊。 

  聽何姑提過。 

  最早進府時才五歲,瘦弱的黃毛丫頭沒被管事挑上,就要發還人牙子,這姑娘之前還得罪了人牙子,之後命運很可能淪落,這姑娘心思靈,走的時候用衣襟給坐在旁邊拖著鼻涕的大公子擦了鼻涕,被游衛瑄看在眼裡,當即為弟弟要了她。 

  和游衛瑆等於青梅竹馬長大,游衛瑆對她漸漸也有了感情,有思有回手腳不幹凈偷東西,按照王府規矩,這種品行不端的下人,不打死也要打一頓攆出去,是游衛瑆拚命攔著,有思竟然什麼懲罰都沒有,只退了贓,依舊做她的大丫鬟。 

  薏米粥的事兒是有,可那是何姑熬的,有思端過去就說自己熬的,游衛瑆到現在都不知道真相。 

  去年他大鬧一場的時候,也沒傷著有思,是有思最早跑出去,喊來了游筠,動用了十幾個護衛,把游衛瑆鼻青臉腫地按在了塵埃里。 

  然後她就換了主人。 

  現在她在這裡哭,哭聲凄切,好似受了天大的欺負。 

  鐵慈向她走過去,柔聲笑道:「好婢子,知道你忠心,快別哭了。」 

  說著抬手似乎要幫她擦淚,道:「孤最欣賞忠僕,難為你了。」 

  有思受寵若驚,她先前沒有過來,沒看見游衛晴受傷那一幕,此刻以為得了皇太女青眼,哪怕心知敵對,心裡也是得意的。 

  鐵慈的手卻忽然落在她袖子上,兩指一併如刀,一截衣袖便落了下來,同時一些紅色的粉末也落在了鐵慈掌中,有思面色大變。 

  鐵慈已經走開,將手掌往百姓群里一揚,笑道:「如此忠僕,觸景生情流淚,這淚居然需要辣椒粉才能催發,真是奇哉怪也。」 

  百姓們聞見一陣辛辣的氣味,頓時打噴嚏的打噴嚏,流淚的流淚。 

  百姓們神情古怪地望著有思。 

  有思的眼淚再也流不下去了。 

  鐵慈轉身,指指那個先前滔滔不絕的管事,意味深長地笑道:「煞費苦心啊。」 

  那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不愧是做到王府管事的人,片刻后便神色如常,恭敬地道:「多虧殿下明察秋毫,看出了這丫頭貌忠實奸,我等愚蠢,竟然為她蒙蔽這許久,小人這就把她逐出府去。」說著就喊人來拖人。 

  不等有思哀求,鐵慈已經道:「可別。」 

  她道:「孤來了,就趕走伺候大公子的老人,算什麼事?要趕,也是舊主親自趕。」 

  有思臉色微變,隨即微微定心,既然如此,她想必就安全了。 

  畢竟大公子總不能憑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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