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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三狂五帝

  第373章 三狂五帝 

  馮桓嗚嗚嗚地哭了,爬起來抹一把眼淚,想要跟上去,但是又覺得似乎不大好,一轉頭卻看見阿吉匆匆奔來,一眼看見墓園裡的慘相頓時臉色就變了。 

  她在墳堆間穿梭,踢開那些蠍子蜘蛛,喊:「臘腸哥!臘腸哥!」 

  馮桓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怒道:「都說了我姓馮!我是侯門子弟!我不叫臘腸!」 

  阿吉看見他,笑了起來,兩隻豬婆龍狗似的蹲坐在她身邊,她拍拍其中一隻的腦袋,道:「去,接一下臘腸哥,你看他路都不會走了。」 

  馮桓慘叫:「不不不我能走,我不要坐豬婆龍——」 

  前方相扶走著的兩人,都笑了笑。 

  兩人相互攙扶著乾脆回了慕容翊治病的木樓,空蕩蕩的屋子裡床褥什麼的都被端木砸出去了,只剩下了一張畫案,四壁掛著許多畫也沒砸,看得出端木很喜歡畫畫,慕容翊道:「你看見他畫的這些鬼畫符么?他說想解毒就看畫,但我覺得,和看這畫比起來,還是不解毒算了。」 

  鐵慈回頭一看,被辣到了眼睛,總覺得這樣的畫看多了,毒可能會提前發作吧。 

  慕容翊原本睡在地上,端木走了他把畫案上的東西扔到地下睡畫案,此刻卻不願意讓鐵慈睡冰冷梆硬的畫案,便出去了一會,過了一會,不僅抱回了被子,還拿了些藥物和果子肉乾來。 

  鐵慈有點詫異,這寨子里的人,似乎都受端木影響,看似天真,實則殘忍淡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莫非是某人靠臉開路? 

  她的眼光才瞥過去,慕容翊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著搖搖頭,揭開臉上的布給她看了一點點,又趕緊蓋回去了,道:「還是不要影響我在你心中的美貌來得好。」 

  鐵慈早看了不知多久,從來就沒在意過,笑道:「合歡蝶讓你變醜,豈不正證明你無可改進的絕世美貌?」 

  慕容翊嗤笑一聲,想要幫她處理傷口,被鐵慈推開,「你的毒聽說還沒清乾淨,離我遠點可不要傳給我。」 

  慕容翊看了她一眼,鐵慈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的實在太多了,有箭擦傷的,有玻璃碎片刺破的,更多的是凍傷的灼傷的撞傷的…… 

  不讓他靠近,只是不想他看見她曾為他做了多麼艱苦卓絕的努力罷了。 

  他沒有堅持,背過身去,讓鐵慈自己處理,鐵慈用完了整整一瓶金瘡葯,才簡單處理好那些傷口,沒聽見慕容翊聲音,轉回頭看見他以手支額,長長睫毛在眼下打出薄薄暗影,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但他不會在這種時候睡覺的,鐵慈把把他的脈,嘆了口氣。 

  果然毒尚未清除,硬撐出來挖人家的墳,幫她擋下了端木含怒的一擊,哪裡能好過。 

  既然如此,還是先別靠太近了,等他徹底養好再說。 

  她用一床棉被裹好了慕容翊,這才有空看四壁的畫。 

  本以為能看到什麼丹青妙手,結果沒想到看到了一位靈魂畫手。 

  畫面用色之大膽,用筆之抽象,可謂鬼斧神工,以至於她看了好久,目光依舊困惑。 

  屋外忽然傳來端木的聲音,道:「看明白了么?」 

  鐵慈盯著第一幅畫,疑疑惑惑地道:「畫的是唱戲么?」 

  木樓外沉寂了一會兒,過了一會,端木道:「是逃亡!」 

  鐵慈再仔細看,才看出這不是唱戲是戰鬥,戰鬥好像發生在一處頗為宏偉的城池,到處都是亭台樓閣,第一幅畫上,幾個勉強能看出來是人的人在空中飛,一座高樓之上,有人站在什麼器具之後,似乎正看著那幾個人。 

  第二幅畫鐵慈道:「是海上!」 

  端木滿意地嗯了一聲。 

  「他們在海上捕魚嗎?那一大塊是鯊魚?不大像啊鯊魚頭這麼方。」 

  端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沉,「那是一艘奇怪的船!撞斷了他們的船!」 

  鐵慈哦了一聲,這才看明白了。 

  這幅畫轉了場景,換成了晚上,大海之上,天上濃雲密布,層雲之下探出一道閃電,電光閃耀在一名男子指尖,男子站在一艘船上,左右各一名女子,三人身後浪高數丈,巨浪之巔,鬼魅般地出現一艘樣式奇異的船,橫撞在男子的船上。 

  而四面冰雪迸濺,烈火縱橫,墨色的大海之上生出奇景。 

  兩幅畫看下來,了解了端木奇葩的畫風,後面的畫她居然能看懂了,再下一幅又換了景色,一色金黃的沙漠之上,有人裹在龍捲風中倉皇逃逸,在他身後不遠,平坦的細沙之上,一輛底部平扁,怪模怪樣的車子正在追逐他,車子前方探出長長細細的管子,車子上方有個蓋子掀開,裡頭一個人探出半身,將一個兩孔的怪模怪樣的東西放在眼前。 

  再下一幅,一個黑袍老者站在枯樹之上,似乎想要撒開手中的一個黑色袋子,但他身周的山林里噴出很多滾滾的煙霧,老者神色暴戾卻熱淚滾滾。 

  鐵慈盯著這些畫,越看渾身越冷,有無窮無盡的寒意從心底升起,整個後背都是麻的。 

  再下一幅,台階高聳入雲端,階上一男一女正要踢開宮殿的大門,背後卻有一朵絢爛的大花綻開。 

  再下一幅,深宅大院,華堂的牆上一個大洞,塌了半邊,無數人驚惶奔走,一位男子被人用藤床抬了出來,下半身鮮血淋漓,手裡還拎著個藥箱。 

  再下一幅,一人在山野間行走,頭頂極高的雲層之上,隱約有什麼東西探出一線,一個黑色的東西從高處落下來。 

  最後一幅,鱗次櫛比的街道,無邊無際地延伸,一道光,從街道的這頭,飛向街道的那頭。 

  除此之外,這幅圖上,沒有人,也沒有其餘任何場景,就是這道光,凌厲,筆直,跨越遙遠的距離,攜著無窮的殺機,不知去向為何,卻令人心生驚怖。 

  這也是畫得最好,最清晰,最細緻的一幅圖。 

  鐵慈盯著那道光,那麼遠,那麼遠,這道光跨越這麼長的距離,是要去哪裡? 

  不知為何,她明明沒有見過這圖上所有怪異的東西,卻在心底生出了極大的恐懼感,像看見命運中某些最為可怕的讖言,寫在故紙中,一翻開,便石破天驚。 

  端木在屋外道:「你身上有池鳳酈的內力,你最起碼見過歸海夫妻,看見第二幅畫么,認出來了么?」 

  鐵慈心想就您這畫功,歸海生夫妻當面比對也認不出來。 

  她沉默了一會,道:「這裡的,是三狂五帝?」 

  屋外,端木沉默了一會,柔和而冷淡地笑了笑,「這個稱呼現在聽來好陌生。」 

  「這是他們……受襲瞬間?」 

  又是一陣沉默,端木道:「對。在短短數日之內,這八個人的下場。」 

  「歸海生夫妻和宣瓊被怪船撞落大海;塵吞天在沙漠中被追擊;毒狂的毒沒用上,自己倒被熏哭了;醫狂被砸斷了腿……還有幾位,我辨不清。」 

  端木緩緩道:「山野間行走的是我,其餘三人……」他頓了頓,才道,「那一男一女,是同門師兄妹,死於一種奇怪而強大的武器之下,一聲炸響,巨花綻開,粉身碎骨。至於最後一張圖……那道光,我親眼看見它忽然出現,瞬間跨越數里之遙,射入……他的后心。」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我早點遇見你就好了……我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這話說得曖昧,鐵慈卻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指如果早點遇見她,複製了瞬移之術,說不定能追上這道光,救下他的好友。 

  但鐵慈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的瞬移,也無法像這道光這樣,跨越這麼遙遠的距離。 

  她親身見識過三狂五帝的戰力,她遇見他們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舊傷隱退多年,非全盛狀態,饒是如此,她也不是歸海夫妻對手,歷盡艱難才拿下塵吞天。 

  而有一個人或者一批人,藉助極其強力可怕的武器,在短短時日之內,將全盛時期的三狂五帝殺的殺,傷的傷,逼得他們不得不就此隱退,輕易不敢出老巢一步。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而這些從未出現在世上的東西又是從哪裡來的? 

  其中竟然還有能在天上飛的? 

  「您在山野上看見的那雲層中的東西,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可以確定那絕不是鳥,比鳥大上很多,可以載人,還會生下巨大的蛋。那蛋落地就能炸一個大坑,比咱們的火藥彈強很多。我當時剛剛得了一手隱身的能力,但是這空中飛的怪物,居然能看穿我的隱身。所以當時我也受了傷,被魃族前任族長所救,才留下來,做了他們所有人的叔公。」 

  鐵慈吸一口氣。 

  「我親身體會過那些武器的可怕,親眼看見那光射入他的后心,看見他從最高處栽落,流盡了全身血。」端木平靜地道,「現在你和我說他沒死,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他如果沒死,為什麼沒來找我,這些年身在何處?又是誰能在那種情景下救他?」 

  鐵慈心中無數念頭流過,最後放棄了問端木對方的名字。 

  端木語氣雖淡,情緒卻很不穩定,她如果連對方名字都不確定,聽在端木耳中,只怕會再次認為她在戲耍他,一旦發怒,那她和慕容翊這回就再也扛不住了。 

  她只道:「我現在回答不了您的問題,但您只要幫我,我回去一定會給您答案。」 

  她道:「既然最壞的結果您都接受了,既然您心裡其實一直也在等他,那這麼多年都等下來了,還在乎多等幾個月么?」 

  屋外一陣沉默,良久端木淡聲道:「魃族和人有過約定,你的要求是在讓我們背誓。所以我們幫你可以,但哪怕將來找到他,你承諾過的以命換命,依舊不能取消。」 

  鐵慈心中道,果然如此。 

  魃族原本該是她的敵人,所以她的求助如此艱難。 

  她道:「我承諾過的事,一言九鼎。」 

  並非不看重性命,只是前者還可以想辦法,但是燕南明顯比她想象得更難纏強大,她如果不能用最快速度拿下燕南,這必然會成為大乾毒瘤,甚至可能比遼東破壞力還強,畢竟遼東離大乾腹地太遠,燕南卻是順水而上,急行軍七日便可抵達盛都。 

  而且毒這種東西,殺傷力太廣太大。 

  魃族必須為她所用,才能不為別人所用。 

  端木安靜了一會兒,道:「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那墳墓連碑都沒有,你怎麼知道我紀念的是誰?又是怎麼知道,我……很在意他?」 

  鐵慈走到窗邊,看不清端木的臉,只看見那一盞燈燈光淡青,在潑銀似的地面上勾勒他修長而單薄的影子。 

  無端地讓人覺得寥落。 

  她輕輕吁了一口氣,道:「因為狗。」 

  端木愕然抬頭看她。 

  「寨子里沒有狗,您很討厭狗,您為什麼討厭?」 

  端木沉默。 

  鐵慈也沒有說話。 

  是因為曾有很在乎的人,傷在狗類齒下並深受其害吧。 

  因為這樣的傷害,就從此不允許視線里出現狗,這樣孤絕而深切的在意啊。 

  屋外,端木沒有再問下去,道:「你明天就走吧,要做的事,你交代給阿吉。」 

  鐵慈撲在窗邊,「我朋友的毒你得繼續治啊。」 

  端木背對她,抬起手,指上蘭花螳螂也抬起前臂,「遵醫囑就行。」 

  他消失在黑暗深處,背影寥落。 

  鐵慈聽得莫名其妙,醫囑是什麼?慕容翊說唯一的醫囑就是看畫。 

  她只得留個字條,給慕容翊寫「好好看畫。」。看他還在沉睡中,想必有藥力作用,便也不驚醒他,悄然下樓去。 

  馮桓她也沒打算帶走,反正阿吉總不會讓他吃虧,留在這裡也好護著慕容翊。 

  走過黑暗中的田野時,路邊游來一條蛇,頭頂上有根樹根樣的東西。 

  鐵慈取了,拍拍蛇頭,蛇吐了吐信子,游回草叢中不見。 

  鐵慈順手把樹根拋進嘴裡嚼了,滋味還不錯,挺清甜的。 

  吃完之後,渾身的隱隱作痛和疲倦,也消失了大半。 

  她繼續往前走,又遇見銜來花朵的貓頭鷹,送來果子的老鼠,頭尾銜接盤著草葉的蜈蚣……鐵慈一路走一路收,四周的木樓悄無聲息。 

  順著梯田一路往上,走到峰林入口,撐船在那等著她的還是阿扣,看見她,托托眼鏡,笑得靦腆:「叔公讓我送你出去。」 

  這回小舟在峰林里轉來轉去,沒有遇見任何阻礙,峰林之外的樹屋上,少年男女們探下臉來好奇地看著她。 

  這還是第一個來寨子求醫成功的人呢。 

  前方石壁前,鐵慈將一封信交給阿扣,道:「我需要魃族幫忙我做的事情,都寫在這裡了,記得提醒你們叔公遵守承諾。」 

  阿扣卻將那信轉手交給跟來的一個少年,道:「交給阿吉。」對鐵慈笑著拎起了自己的包袱,「你在燕南的時候,叔公要我跟著你。」 

  這自然最好不過,鐵慈欣然應下。 

  巨蟒在石壁上一陣遊動,石壁緩緩開啟,鐵慈踏出石壁,面前那座山谷,已經不見了漫山遍野的毒蟲屍首,前方水潭邊的空地上,有人橫七豎八地睡著。 

  不過睡得涇渭分明,一邊足有七八個人,一邊只有兩人。 

  聽見這邊動靜,兩邊都有人一骨碌坐了起來,其中一人大喜呼道:「主子!」 

  另一邊那人卻踢了同伴一腳,一個微粗的女聲不耐煩地道:「踢什麼踢,睡個覺都不讓老娘安生!」一翻身坐起來,看見只有鐵慈和一個小姑娘出來,頓時目光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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