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辭天驕> 第111章 我掰頭我自己(一更)

第111章 我掰頭我自己(一更)

  第111章 我掰頭我自己(一更) 

  剛舒服一點的心剎那間又堵上了。 

  半晌她道:「閣下如此輕賤性命,不怕別人齒冷?」 

  容蔚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冷笑一聲不答。 

  輕賤世人,自然是因為世人先輕賤了他。誰還不是一條命,他在生死關頭無數次苦苦掙扎的時候,也沒見世人予一分憐憫。 

  但他也不需要那些廉價的東西。 

  只是這些話又何必巴巴捧出心來,曬在天光下,任人點評呢?捧出來又是想要個什麼呢?要到的那些憐憫唏噓理解同情,又有何意義呢? 

  若真有心,自會知他懂他;無心,訴苦賣慘也無用。 

  比如現在面前這個,瞧著明明是個堅剛柔韌的,竟也做了那惺惺之態,婦人之仁。 

  就,怪掃興的。 

  他的情緒沉落下來,合上眼不語。 

  素日里春風滿眼的人,一旦沉寂下來,隱隱然滿身肅殺陰鷙之氣,瞧著就有點瘋。 

  像是那火山瞧著平靜,底下岩漿翻滾一日不休。 

  鐵慈心知他是誤會了,但也無法解釋,心中嘆息一聲,想,也好。 

  之後兩人一路無話,氣氛頗有些沉悶地回了書院。 

  鐵慈進了書院,打算將那小貓交給丹霜照顧,只是丹霜並不是個能細緻照顧生靈的人,正猶豫間,容蔚已經接了包裹過來,和書院的小廝吩咐了幾句,又去了廚房,尋了些劈柴來。過了一會,小廝送了羊奶來,還有一些工具。容蔚便在院子里叮叮噹噹,開始做箱子。鐵慈命丹霜尋了細管子來,給小貓餵羊奶。一邊喂一邊偷偷瞧容蔚,看他手指靈活,動作輕巧,沒多久便做了個又美觀又結實的箱子。 

  她看著容蔚半跪在地上,叼著釘子幹活,一時有些恍惚。彷彿見著農家小院,日常生活,你養羊來我做木工活。 

  如這世間萬千平凡夫妻一般。 

  然而她瞬間便悵然一笑。 

  那是平凡人的幸福,她沒那命享。 

  倒是容蔚,就該娶個合心賢惠的妻,與她柴米油鹽,人間煙火。 

  但想到那一幕,難免心裡又有點發堵。 

  容蔚箱子做好,鎚子一扔,又去屋子裡睡覺。鐵慈慢吞吞地將小貓放進箱子里,就放在廳堂中,為免有人偷貓玩貓,她掛了個牌子,「葉十八之愛寵」。 

  想來現今葉十八的惡,可令書生夜哭,自然也能令他們縮回爪子。 

  折騰了大半夜,躺下就睡,就是夢裡總有人惡狠狠地看著她,一忽兒又出現飛羽的臉,珠淚盈盈地哭訴她負心,她在山道上奔跑,嗷嗷嗷哭喊著我是個雙刀。 

  然後她那個女兒控的爹就跳出來,豪氣萬丈地說崽啊雙刀咱不怕,最大我皇家。男的也好,女的也罷,統統抬進瑞祥殿,一個羽妃,一個蔚妃。 

  鐵慈被這豪氣衝天的安排給嚇醒了,睜開眼天光未亮,一室安睡。 

  她悄悄地翻身,看著容蔚的側臉。 

  他安然睡著,沉在暗影中的輪廓如遠山。 

  鐵慈把手枕在頭下,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容蔚忽然動了動。 

  她嚇得趕緊閉眼。 

  容蔚卻是翻了個身,面向她這邊。 

  鐵慈過一會,悄悄睜開一隻眼,看了看容蔚,他這樣面對她睡,她反而有些心慌,目光落在他唇上,盯著那圓潤唇珠看了會,這心就更慌了。 

  還是老實睡覺吧。 

  她閉上眼。 

  容蔚卻在此刻睜開眼,目光清亮,哪有半分睡意。 

  盯著鐵慈睡顏,他唇角一彎,無聲嗤笑。 

  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崽子。 

  對面,鐵慈的呼吸漸漸輕細悠長,那是真睡著了。 

  她睡相不是太好,一個翻身,被單就掉在了地上。 

  容蔚下床,正要撿被單,一隻手忽然從床上伸下來,抓住了被單的另一隻角。 

  容蔚抬頭,看見床榻上昂起頭的容溥。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抓著被單一角。 

  片刻后,容蔚對容溥一笑,一手用力,一手張開懷抱。 

  容溥一看那架勢,就知道這貨要用全力,非得把他拉下床拉到他自己懷中不可。 

  到時候被單撕裂,聲音勢必驚醒鐵慈,鐵慈一睜眼,就會看見自己對這傢伙投懷送抱。 

  皇太女那被各種傳奇香艷話本浸淫了十幾年的腦子,能給他瞬間編出七八種情節曲折可歌可泣的本子。 

  容溥只能放手。 

  容蔚將被單給鐵慈蓋上,鐵慈眼睫翕動,似乎要醒,他的手指輕輕在她額上拂過,她便安睡了。 

  這一覺難得睡得香甜,鐵慈早上醒來的時候,大家多半都已經起來了。只有沒課又養傷的容蔚還躺在床上看書吃零食,撒了一床的瓜皮果殼。 

  鐵慈想難怪最後的夢裡總夢見老鼠。 

  她起身,容蔚眼皮都沒抬,顯然氣還沒消。 

  皇太女性子雖然不錯,但那都是表象,從來沒有拿熱臉貼人冷屁股的習慣,更不要說這人就不能貼。 

  她也就自顧自去洗漱,順便看了下外間箱子里的小貓。 

  老遠就發現牌子變成了三塊比較小的,走近一看,上面寫著:葉十八他妹,葉十八他姐,葉十八他弟。 

  鐵慈:「……」 

  哪個缺德玩意半夜不睡給貓冠名? 

  李植走過來,看見那牌子噗嗤一聲,急忙捂住嘴,笑道:「這名字怪討喜的,就是長了些。」 

  鐵慈道:「所以別亂叫,人家明明叫容容,易易,容易。」 

  李植眼看著又要噗了,他身後胖虎還傻乎乎問:「姓容?十八,容先生會不高興的吧……」 

  「啥不高興,那是他親兒子。」鐵慈道,「吃飽喝足傻睡捉虱子,活得容易。」 

  舍間帘子半卷著,容蔚正把手伸進一個零食筒里。 

  聞言手頓了頓。 

  李植不敢介入兩位大佬對沖之中,拉著胖虎走了,鐵慈耷拉著眼皮,給小貓又餵了羊奶,又關照丹霜,去靈泉村,探聽一下慕容端的下落,便去上課了。 

  今日一整天,課間都在討論皇太女要來視察的事兒。顯然年輕人們對傳說中的皇太女很是好奇,但尊敬卻欠奉。 

  究其原因也不奇怪,蕭家在躍鯉書院雖然沒有子弟上學,卻以扶助名義,安排了很多親近官員士紳子弟入學,書院內的教諭助教管事,也有許多是蕭家派系出身,這些人不能公然非議鐵氏皇族,卻可以將久久不能繼承皇族之能,又是女子之身的皇太女暗中輕賤。 

  現在又有傳言,太後有意將鐵慈許給蕭家子弟,那這位皇太女能活多久還是個問題。更無需顧忌。 

  午餐的時候,便有人來邀約鐵慈,「葉兄,我們今日約在餐堂,諸舍齊聚,討論皇太女視察時的接待事宜,你參加嗎?」 

  鐵慈:「嗯?」 

  有人路過,笑一聲,道:「何必說得這麼隱諱,還怕皇太女聽見不成?葉兄,我們是要討論該如何給皇太女下馬威,讓她見識到書院風骨,文人尊貴,不可妄想染指。」 

  鐵慈:「???」 

  「你來不來?以你的本事,定能讓那皇太女羞愧無地,掩面奔逃,從此再不敢狐假虎威。」 

  鐵慈:「……好呀好呀。」 

  我掰頭我自己鴨。 

  她跟到了餐堂,餐堂里一窩一窩說得正興奮。有人道:「那日必然會讓我們展示文采,屆時還請容兄出手。好教那皇太女明白,什麼叫滿腹經綸,博古通今。」 

  容溥微笑頷首。 

  有人道:「大家這幾日回去好好寫幾篇。若是要我們送上文章點評,不妨多下下功夫,點點那位。」 

  眾人便哧哧笑。 

  有人道:「說好了,師長們要去迎便迎,咱們就告病,一個也不許去迎。」 

  「對,給個下馬威!」 

  「騎射之技大抵也要瞧一瞧的,聽說皇太女箭術尚可,狼主,這便需要您出馬,壓下她的氣焰啦!」 

  有人有點不安,因為丹野一向對於皇太女的態度有些古怪,有時候會和大家一起罵她,有時候卻又不允許大家說她,昨晚還打了一場架呢。 

  丹野坐在桌子上,一腳抵著凳子晃啊晃,瞟了鐵慈一眼,哈哈一笑:「成!定要她拜倒在我的鐵蹄之下!」 

  眾人振奮。 

  鐵慈笑眯眯聽著。 

  還挺有計劃的。 

  「大抵皇太女還會詢問實務,這便是十八兄大展長才的時候啦!」 

  眾人的目光唰唰投向鐵慈。 

  鐵慈沒想到還會有自己的戲份,怔了怔展顏笑道:「那是自然。」 

  「假如皇太女尋找特科人才,比如算術什麼的……」 

  「那恐怕也得偏勞十八兄。」 

  「小事小事。」 

  眾人皆大歡喜。笑聲中丹野的笑聲特別清晰。 

  容溥在輕輕搖頭,但完全沒有勸解的意思。 

  鐵慈心裡卻知道這視察是沒有的,那麼事情就有意思了。 

  什麼東西,傳著傳著就會變成真的。 

  如果大家都認為這是真的,做好了各種準備等皇太女來,無論是哪方面的準備,落空之後必然是要有怨氣的。 

  到時候那怨氣就是她背。 

  書生們可不管那是不是謠言,京中傳來的消息怎麼會有假,誰又敢捏造這麼大的事?就算鐵慈解釋說是謠言也沒用,大家只會以為她心血來潮又出爾反爾,然後推鍋給下屬。上位者很多都是這般行事不是嗎。 

  如此,儲君浮浪無行的評價跑不了,得罪天下士子,在這些未來朝廷官員心中留下惡感才是要緊的事。 

  看似無聊小事,實則為禍深遠。 

  至於這事誰幹的,腳指頭想也知道。 

  除了蕭家,誰又敢散布這樣的謠言,誰又能令朝中官員書院師長都信了這視察說法呢。 

  不過,蕭家這麼做,還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逼出她來。 

  她隱姓埋名在滋陽縣歷練,搞出了偌大的事,後來又跑了,但蕭家應該還是能猜出她很有可能還在海右。 

  傳開這個消息,她不在海右,趕不來,名聲受損。 

  她在海右,定然要趕過來為自己正名,也便會暴露所在。 

  只是蕭家可能也沒想到,誤打誤撞,她就在書院。 

  視察日期就在三日後,她在書院呆不久了,得抓緊一些。 

  無意中一抬頭,正看見教齋一間掛著鎖的屋子,那是山長給她用來招募實習人員的辦公署,前幾天書院發了布告,零零碎碎也有一些人來報名,但多半集中在學業不佳的後幾舍學生中。 

  而鐵慈更想要一些出身好的學生。 

  不是勢利,而是這些學生將來進入朝堂的機會更大,熟練實務將來更有益於民生。 

  她站住,想了想,吹了聲口哨。 

  過了一會,丹霜應聲而來。 

  「讓沈謐和他的同伴們,這幾天順勢散布一條消息,就說皇太女來視察時,將會直接指一批人充入幕僚文書隊伍。記住,說清楚是歷練試用,不予官職的那種。」 

  丹霜一言不發,領命而去。 

  鐵慈又命小廝去打掃那間好幾天沒人去的屋子。 

  小廝拄著掃帚問:「莫如等人來再打掃吧,這好幾天沒人來了。」 

  「沒事,你且掃著,很快就有人來了。」 

  鐵慈打量一眼目前還薄薄的報名冊子,笑了一聲走開。 

  中午時間短,但她溜溜達達還是回去了一趟,對自己說是去看貓。 

  剛進院門,正看見一個人掀帘子進舍間,彷彿是容蔚,她進了廳堂,伸長脖子,看見容蔚還在床上咔嚓咔嚓,姿勢彷彿都沒變過。 

  再回頭看容容易易和容易,眼睛已經睜開了,小肚子圓滾滾的,嘴角還有奶汁,顯然剛餵過。 

  誰喂的,不言而喻。 

  鐵慈悄咪咪戳容易的肚皮,那是唯一一隻小公貓,最後生的。 

  她忽然發現容容和易易脖子上栓了條柔軟的莖,上面還帶著一片綠葉,綠葉遮住了小肚子,綠葉上還用螞蟻大的字寫著:非禮勿視。 

  鐵慈呵呵一聲,撥弄了一陣,走了。 

  過了一會,容蔚趿拉著鞋下床,彷彿隨意地走到箱子邊,低頭一看。 

  容易的身上攔腰圍了一圈葉子,彷彿裙子一般撒開著,「裙子」上寫著:「草裙舞男」。 

  容蔚笑一聲,手指撥了撥那幼貓,撥得它歪歪倒倒又不斷爬起來,他蹲在那裡,眼神放空,半晌,輕輕道:「你啊……」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